杰森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蹲在路边喂猫。


    猫咪对着她讨好的喵呜喵呜之时她露出的温柔笑容柔和了身侧砭肤寒风。


    后来他所知道的玛蒂尔德与最初所见到的姑娘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她并非不会笑，只不过她的每个表情都像是精密计算之后给出的反应，她扮演的每个角色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反应，而她本身就像是一个永远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除却明确给出的指令一般否则她不会为了任何人或事做出反应。


    总之若非他一念之差救下她又开启了这个谎言，杰森确信玛蒂尔德是绝不会喜欢上红头罩。


    至于他自己——即便他不愿意承认，他也必须面对也许早在第一眼见面的时候他的大脑就因为他愚蠢的一瞥，所以自主的放弃思考让他变成一个只知道看向她的蠢货。


    至于爱。


    他也说不准究竟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看见了她什么样的风姿，听到了她什么样的谈吐，便使他开始爱上了她。那是好久以前的事。等他发觉自己开始爱上她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一半路了。*


    本是她打开的话茬，但最后却变成他越来越离不开她，杰森从把玛蒂尔德带回家中的那一天他们的一切都被命运女神像是玩笑一样捆绑在了一起。


    不，或许从头到尾只有他被牢牢捆绑，她不过是短暂的路过罢了。


    他给出了自己能够给的全部信任，他渴望诸伏七与蝙蝠侠是不同的，她给予他的是他一直想要拥有的绝境中永远会抓住自己的手。


    是独一无二且无法替代只存在于书本之中的爱意，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期望他能值得被人所爱，时至今日他依旧于犯罪巷里偷东西为生的杰森陶德并无二致，是不被值得喜欢的肮脏存在。


    他就应该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被人狠狠踩在脚下，又像是红灯街中某间屋子里被无情喷洒在地面或是床单上的污秽一起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


    又或许他应该彻底死在多年前中东的某个仓库之中，而不是强行把本就应该待在地狱里的他重新拉回人世间。


    所以他才活该被人欺骗。


    即便他不愿意相信普拉米亚所说的话，但当他带着诸伏景光的尸体回到法外者基地做了一遍又一遍的测验给出的结果让他必须认清现实。


    苏格兰是诸伏景光，是诸伏七的亲生哥哥。


    他前往冰山酒吧之前试想过无数种处理这操蛋事情的办法，要不干脆就什么都别问了，让他继续成为一只脑袋空空的爱情鸟。


    只要足够愚蠢他就不会分手，不是吗？


    或许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也许她就会主动告诉自己了呢？


    但当他看到诸伏七与安室透熟稔的谈笑模样他脑海里有关理智的弦又止不住绷断了，他们或许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又或许是在加入组织后认识的灵魂伴侣，直至现在它们之间的关系也是旁人无法插足的存在，那他算什么？


    算她生命中的一个不该拥有的意外吗。


    他憋不住心底的怒火到底还是把质问宣之于口。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这个问题就这么难回答吗？”


    她痛苦捂着胸口的表情让他觉得如此简单的问题在她身上反倒是成了难以回答的难题，他甚至怀疑她的疼痛完全来自己于对自己说过谎言的懊悔。


    她真的爱他吗，杰森并不确定。


    算了。


    他不想听。


    让她去找安室透或是赤井秀一互诉衷肠吧，那不就是她想要的吗？他给她带来的从头到尾都只有让人为难的痛苦。


    是的，他是痛苦的根源。


    他害怕听到不想听见的答案于是骑上摩托扬长而去，他不想回到星火和罗伊不在的空荡荡法外者基地于是独自来到塔楼的顶端，他站在安静的滴水兽上边静静地望着灯火通明的哥谭。


    “这世上只有你不会骗我是不是？”


    “也只有这座城市才永远不会背叛我，是不是？”


    “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是道貌岸然满嘴谎话的骗子，布鲁斯是，小七也是，根本没有人会爱我这样的人。”


    “拜托，星火和罗伊早就在一起了，我总不能时时刻刻让他们围着我转吧？”


    “好吧，至少在我难过的时候你会陪着我。”


    杰森看着慢慢升起的太阳轻轻拍了拍陪自己聊了一晚滴水兽，他跳下塔楼回到空荡荡的法外者基地睡了一会儿。


    很遗憾他不是斯嘉丽，明天永远不会变成他期待的模样。


    他存放好诸伏景光的尸体打算继续找黑面具聊聊，或是把之前原本想要搁置的关于布鲁斯的计划重启，小七的存在让他有一段时间并不那么在乎布鲁斯的答案。


    但现在——他愈发迫切的想要从别人身上知道他们对于自己的看法，睡醒后他先是回到安全屋里，很难说他不期待在家里看见熟睡的诸伏七，或是正在做饭的诸伏七，或是已经做好饭对他说‘欢迎回来’的诸伏七。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像是只存在他荒诞的幻想之中。


    被子还是折叠好没有动过的模样，床上的褶皱显示她好像短暂的躺过一会儿，厨房里干净的模样是与他上一次离开前一模一样。


    他自嘲的笑着拿起桌上摆放的《老人与海》连同自己准备好送给布鲁斯的‘礼物’一起装在金士顿书店专有的蓝色邮包里交给了邮递员。


    接下来该去哪里呢，杰森站在大街上茫然了一会儿直到不远处哥谭大桥上的动静表示小丑替他做了选择。


    他收到的线报表示黑面具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居然去找小丑合作，听听这多荒谬多搞笑，找小丑合作的男人——好吧，现在他被绑在车里烧死也绝对是他活该。


    站在顶端观察一切的杰森觉得这一切真是有趣，他的目光又落在一辆车子从特别显眼的用一种特技演员一样的姿势，从桥边缘十分危险的位置开到了大桥中央。


    驾驶员看起来十分想死，他嘲讽的想着却震惊地见到车子里的诸伏七和FBI女探员同时冒了出来。


    她是疯了吗？他克制去想要下去看看她有没有受伤的冲动选择静观其变。


    事实证明恢复记忆的诸伏七夺回了属于玛蒂尔德带着冷静的疯狂，同时也确实不需要让他担心，他倒不如担心自己是不是会因为对真相的了解而陷入疯狂。


    瞧瞧那急匆匆赶来灭火的蝙蝠侠和红罗宾，红罗宾与诸伏七的‘眉来眼去’让他因为滴水兽平息的怒火又重新燃了起来。


    很好，非常好。


    就连提姆都像是知道她恢复记忆了，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他开始有点像是恨布鲁斯韦恩一样恨她了，但那点恨意在爱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可从手里飞出蝙蝠镖救她的动作就好像是刻在及肌肉之中无法抹去的爱意。


    他脑子里忍不住想起他前段时间与星火的谈话，他说什么来着，如果诸伏七喜欢氪石，他也许真该去搞一车氪石来向她求婚，杰森打赌这一定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求婚。


    “哦相信我，你路边捡块破石头对她求婚她也会很高兴的。”


    “会吗？”


    “她那么爱你，当然会高兴啦！”


    听听，这样的笑话只应该存在于他的臆想之中，而他愚蠢的把臆想当作现实。


    蝙蝠侠是故事里的超级英雄，诸伏七是故事里帮助超级英雄的好警察，他是什么——他是一个看起来像是超级反派，结果不如小丑也不如黑面具，一个真真正正属于马戏团的Joker。


    他不应该再犹豫自己的做法是否会伤害到别人，他想做什么就应该直接去做，毕竟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在乎他！


    他又为什么要在乎别人呢？


    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抓住了小丑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却依旧忍不住去偷偷摸摸的看她究竟在做什么，忍不住担心她是否因为自己的疯狂计划受到波及。


    天哪看看他发现了什么，被邀请进入蝙蝠洞的诸伏七，老蝙蝠多信任她啊，毕竟她也这么信任老蝙蝠不是吗，看来他的猜测完全是正确的，该死的蝙蝠洞里的一家人早就知道她恢复记忆咯！


    又或许她压根没有失去记忆，她不过是想要通过他接近蝙蝠侠，或是更加近距离的知道哥谭的坏蛋们的信息罢了。


    和老蝙蝠‘暗通款曲’之后他这个男朋友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不甩掉他大概也只是因为他还有那么一丁点利用价值吧。


    他有那么一点恨她，真的只有那么一点恨她。


    但他发誓自己真的从未想过要伤害她，他所有不应该脱口而出的混账话都不是发自内心的。


    “好，如果你希望分手，那就分手吧。”


    她痛苦的眼神几乎像是一把刀子一样刺进他的胸膛，他为什么会希望分手，他从来都没有希望过分手，希望分手的分明是她！她凭什么要把错处怪到他的头上？


    杰森的目光落在她涣散的双眼之上，她在看什么？她在透过他看什么？他难不成又要成为谁的替身了吗？


    “应该说是遂了你的意，以后你无论和波本或是莱伊在一起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不不不，他心里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他不希望她和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在一起，一点都不希望。


    他把怒火引向蝙蝠侠试图让自己暂时忘了诸伏七，可是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她明明根本不在乎他，为什么要为了他杀人。


    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不是假的，她每一次喊出他的名字都是因为满载的爱意，她每一次亲吻他都是因为她想要触碰他，他怎么会以为她不爱他？


    他就是个混蛋。


    “小七，对不起。”


    他一遍遍为了自己的过错道歉，但她好像已经不在意了。


    她说无所谓了，不，她怎么可以无所谓。


    她轻声呢喃着关于自己的过去，他感受到她无法排解的痛苦，而这样的痛苦居然是他一手造成的。


    她说她心甘情愿。


    她说她爱他。


    她说可以去往任何人身边，但那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她说着告别的话却一遍又一遍的亲吻他。


    她说今晚的月色很美，可她却不愿意再抬头看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远处码头传来的爆炸轰鸣让所有的话都再也来不及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