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祉回到艺人住的院子的时候，外面乌泱泱的围满了村民。


    其实今天上午田星宇奶奶下葬之后，节目也就算录完了，但明天就是龙王会，这样难得的机会肯定要记录下来。


    苏祉废了半天的劲才挤进去，发现村长正站在人群的前面，和导演对峙。


    导演名叫关太臣，是圈内人气很高的综艺导演，才三十来岁就获得过很多奖项。


    苏祉挪到关太臣的面前，“关导，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等眼前人说话，村长倒是先开口了。


    他两手一拍，仿佛遭遇了多大的不公一样：“小姑娘，你给评评理，你们林总只说要记录丧葬习俗，可没说还要拍龙王会啊！


    这是我们村里自己的事儿，你播出去惹怒了龙王，遭殃的全是我们这些村民是不是，我劝你们赶紧走，可别不识抬举！”


    原来是为了这么一个事儿。


    村里的人思想守旧，他们把龙王奉为守护神，在他们心里，只要得罪了龙王，就是要整个村子的命。


    苏祉心中觉得好笑，要是这些个蠢蛋知道自己拜的是个浑身臭烂的尸体，还不得吓晕过去？


    “对！别不识抬举！”


    在村民的起哄下，田有成带着人就要冲进院门。


    苏祉一巴掌扇在了对方的脸上。


    也没别的原因，单纯是看这个老头不顺眼。


    这个笑面虎一脸无辜，当真以为苏祉看不出来是他撺掇村民过来闹事的？


    顿时鸦雀无声。


    是个能喘气儿的都愣了。


    村长好歹六十加的高龄了，被这样不知轻重的小丫头扇一巴掌可还了得。


    前头的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登时从背后都掏出了家伙事儿，拿棍子的拿棍子，拎砖头的拎砖头。


    苏祉打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就知道这些人肯定有备而来。


    “你敢动手？是不是想打架！”


    “对！我们人多，不怕你们！”


    “识相的赶紧滚！”


    “…”


    他们毕竟收了钱，还有人拿着手机录视频，不敢真的动手。


    叽叽哇哇的声音吵得苏祉耳朵疼。


    “龙王？”她睨了一眼众人：“后天不就是龙王会吗？我今年也二十四，我去嫁给龙王。”


    这话一出，吵闹的声音再次停止了。


    她接着说：“你们觉得龙王能耐大，那我且问，年年进献给龙王的姑娘有几个回来的？


    我嫁过去，成全你们家庭美满，何乐不为呢？”


    这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坎。


    现在整个云龙村，谁家添个闺女都是心惊胆战的，就算是刚出生的娃娃，二十四年后也免不了一死。


    而且姑娘有限，等村里没了女人，大家不还是个死。


    村长眼中露出凶光，他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苏祉知道田有成狡猾，不会轻易答应她。


    她不紧不慢凑到田有成耳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背着多少条人命，那棵大槐树下的尸体可是个冤魂呢，你不怕她夜里找你索命吗？”


    “你没有证据可别乱说。”村长的声音压的很低，生怕旁边的人听到。


    “我敢这么说，当然是有证据的。”


    苏祉目光一转，指向院子里的一棵枣树。


    “带血的刀埋哪了？要不要我挖一挖那棵枣树？”


    田有成心中一滞。


    也是邪了，那把菜刀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上面郝涟的血就像长上去了一样。


    自从郝涟死了之后，郝生身边没人照顾，田有成身为村长，就打着关怀村中残障人士的名号隔三差五的来。


    实际上就是为了找机会藏刀。


    这小丫头片子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真的能掐会算？


    一个女人抽泣的声音突然传来，在安静的人群中格外刺耳。


    “别哭了！”田有成被戳中了心事本来就烦，转过身对后面的一位中年妇女吼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娘们只会坏事儿！我闺女就没给龙王是不是！”


    原来这妇人是明天即将献祭给龙王的姑娘的母亲。


    女人扑通一声给田有成跪下了。


    抱着大腿哭的更凶：“村长！我求求您放过我们一家吧，我们家就这么一个闺女啊！”


    田有成看着苏祉一脸势在必得的样子，其实心中早就打好了算盘。


    嫁给龙王的姑娘就没一个回来的，谁都知道一准是没命了。


    现在这丫头手上拿着他的把柄，还上赶着找死，这样的好事儿再不答应，他岂不是成了傻子？


    这时正好多了一个推波助澜的。


    村里的一个愣头青凑在他耳朵边，低声道：“村长，龙王也没要求必须是本村的姑娘啊，送上门的好姑娘咱为啥不用，又没人逼她。”


    ——


    二月初一，大夜，云龙村东头的一户人家尤其热闹，门口挂着大红灯笼。


    院子里更是人满为患，只要是没什么事儿的村民赶都过来了。


    苏祉坐在里屋的炕上，一袭红色的嫁衣好不显眼。


    电话那头的林璟言快气死了。


    “我是让你去拍综艺的！不让让你去送死的！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啊？”


    有谁会嫌自己命太长啊…


    苏祉耳朵要疼死了。


    在她印象里林璟言一直是个处变不惊很有想法的大老板。


    今天怎么跟吃了枪药一样。


    昨天说完替嫁之后跟导演强调了不下十次，一定不能让林璟言知道。


    可惜导演是个不敢担责任的，他知道苏祉是林璟言的香饽饽，上一秒还答应的好好的，下一秒电话就打过去了。


    “苏祉，你千万别乱来。”对方终于冷静了些：“龙王会可以不拍，你的安全最重要。”


    “铛——！”


    外面响起了锣声。


    凌晨，二月二到了。


    鬼尸白天藏在山洞里，只有晚上才敢出来，龙王会在半夜举行也不觉得奇怪。


    “好了不跟你说了，龙王会要开始了。”苏祉匆忙地挂了电话，也不顾那头急成了什么样子。


    门外进来了两位老妇。


    仔细一看，原来就是田星宇奶奶下葬的时候管白事儿的那两个老婆子。


    红白事儿都是这两位倒是不奇怪，不过今晚这事儿，也不知道算是红事儿还是白事儿。


    “新娘子，可以动身了。”


    一般结婚时，女方应该由男方来接走，“龙王”也挺懂事儿，只要在龙王会时将新娘子请到祭台上，他就会乘着一阵风过来。


    苏祉盖着红盖头，被两位老人搀扶着踏出屋门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院子里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