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了啊。”黑发红眸的少年突兀地出现在了太宰治灰蒙蒙的梦里。


    深灰色的精神世界空寂辽阔，只有一条发光的河流在静静流淌，不知何处而来，不知何处而去，河流旁还有个麦秆支起来的窝棚。


    太宰治就躺在这个窝棚下面，少年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睁开了眼睛。


    “真沉得住气。”那少年慢悠悠地飘了过来，盘腿坐在太宰治面前，一手支撑在膝盖上，一手托着腮，认真打量着还在躺尸的太宰治，摇头叹气，“这个时候的我有这么难搞吗？”


    太宰治懒散地翻了个身，好像对少年话里透露的信息丝毫不在意。


    “妮可呢？妮可的事想听吗？”少年靠近了他，悄声说，“不想知道妮可什么时候会来接你吗？”


    太宰治终于动了，他瞥了一眼一脸兴味的少年，又换了个方向。


    少年：……


    “啊，真是难办，妮可会不会根本不想来找我呢，毕竟我和xanxus君不小心烧掉了妮可重视的窗帘，妮可的初代朋友可真是多到有点碍事啊，如果能消除这些存在就——”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太宰治倏地坐了起来，打断了少年的碎碎念。


    幽暗的窝棚下气味意外地干净，弥漫着草木清香。太宰治用未被绷带包裹的一只眼睛阴郁颓然地盯着对面的人，眼下明显的青黑痕迹将他清秀白皙的脸衬得越发憔悴。


    但是少年在空中倒转身子，转着圈用一种看新奇事物的眼光注视太宰治。


    “你现在几岁来着？”


    “你现在几岁？”太宰治冷漠反问。


    “绝赞的21岁哦~成熟、可靠、稳重的成年人！”少年盘腿飘在空中，顶着孩童稚嫩的脸骄傲地说出自己的年龄，随后一脸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这个时候我才8岁！”


    “马上就要13了。”太宰治立刻否定了未来的自己的胡说八道，“未来的我已经记性这么差劲了吗？真是成为了糟糕的大人啊。”


    “诶？可是我就是你既定的未来啊。”少年飘到了太宰治的面前，将头贴近了他，太宰治的瞳孔中赫然倒映着另一个自己的脸庞。


    宛如双子一模一样的长相，唯一的区别是，太宰治的眼睛是茶褐色，而对方的却是鲜红色，古怪神秘的六芒星花纹在中心缓缓转动，发出瑰丽的光芒，摄人心魄。


    “万花筒，是不是超酷？”少年炫耀似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左眼拥有倒流时空的能力，右眼拥有定格时空的能力。”


    “那还真是厉害，没有前往未来的能力？”太宰治随口嘲讽，却把对方沉默了。


    “未来是无限可能。”


    他收起轻佻的神情，郑重地对过去的自己说，“所以，只要不断回到过去，就会创造无数种可能，直到你想要的世界降临。”


    “那么，是什么样的未来让你选择了回到这里？”太宰治渐渐察觉到了这背后隐藏的危机，他紧盯着对方妖异鲜红的写轮眼，不肯放过对方的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但是21岁的太宰治的确是成熟了。


    这家伙根本没有一点破绽。


    “你只需要抓住黑漆漆的家伙，不要让斑收集九只尾兽合成十尾发动无限月读就可以了。不然妮可永远也回不来了。”他直接跳过了太宰治的试探，言简意赅地说了自己的来意。


    “哦，对了，记得把我的瞳力找个机会给斑。”


    “你不说未来会怎么样，我如何配合你创造你想要的未来呢？”太宰治没有放弃追寻，主动拉进两人的距离，发现这人看上去情绪稳定，将自己包裹的严丝合缝，实际上，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已经无法聚焦了。


    一层淡淡的灰翳藏在若隐若现的幻术后面，给艳丽的眼睛蒙上了薄薄的阴影。


    太宰治集中精神破开一切幻影，看到令人惊心动魄的真实。


    “如果让你知道，未来就固定了。”那人像是意识到太宰治发现了什么，也不意外，双手抄兜，大大方方地告诉了他原因。


    “要是你创造不出我想要的未来的话。”他停顿了一下，随后视线变得平静，飘往不知何处的远方，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那就只能发动能力杀掉过去的自己，重新来一次咯。”


    他缠满了绷带的手抚摸上自己的眼睛，喃喃低语，嘶哑阴沉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绝望和疯狂：“只是，我的机会不多了。”


    “你——”


    “小治！起床啦！——”


    妮可充满活力的声音就像是破开黑暗世界的一道阳光，将雾蒙蒙的梦境瞬间照亮。


    “宇智波治”消失了，连同他疯狂的计划一起隐匿于看不见的黑暗中，直到太宰治将瞳力传给宇智波斑那天，他才最后一次看到“他”。


    21岁的太宰治，已经恢复了成人的身体，用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脸对他露出了真心放松的微笑。


    那是他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拥有的笑容。


    “他”双手张开，像空中坠落的飞鸟，向后投身于发光的河流，在接触到水面的那一刻化为了大片光点飘散在空中，如同夜间丛林里万千发光的萤火虫。


    紧接着是黑猫和其他尾兽被吸入巨大木像的画面一闪而过，随之扭曲着倒放，时间回流，定格，最终被木像轰然倒塌的景象所替代。


    “未来，已经改变。”


    光点消失，风中呢喃徒留余响。


    太宰治感觉喉间像是坠了一块石头，胸口又闷又沉重，呼吸不畅，他突然睁开眼睛，被大片明亮的天光照的几乎有些晕眩。


    这里是现实世界，不是梦境。


    “妮可？”迷迷糊糊中他感知到了某个重物压在了他的胸口上。


    “喵~”他的猫软软地叫了一声，舔了舔他的脸，湿漉漉的触感让他恍然意识到刚刚的呼吸困难的真正原因。


    不是因为那任性的家伙，而是因为猫压床了啊。


    “好沉，妮可……”太宰治艰难地想把他的猫挪开，却被某猫压得更实在了！


    “你在说本大人沉吗！？”他的猫气鼓鼓地用屁股duang~duang~地压住了太宰治的锁骨，他刚要起身就立刻被压了回去。


    “我长胖了吗？”黑猫委屈回头，露出了水润的碧眸，太宰治看到他的猫在努力掩盖自己伤心的样子，一时间有点蒙。


    长胖原来是一件这么令猫伤心的事情吗？


    可是如果不压在他身上，胖乎乎的妮可多可爱啊。


    他用手戳了戳妮可的背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妮可确实是一只拥有流畅身形的猫，但是现在，背部的肉肉似乎是多了点。


    “绝对——没有。”太宰治艰难地保证，这才被一下子开心起来的猫猫放过。


    “今天要带你去找小阔，快起床！”妮可蹦下了他的胸口，小后腿一蹬还在被子上留下了两个梅花印。


    太宰治坐起身，习惯性地开始打扫床上的猫毛，以及换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他还未完全从梦境的影响中完全脱离，晕眩感始终环绕着他。


    今天似乎有一件很不想面对的事情要做。


    “走啦。”妮可看他磨蹭半天，从门口又小跑回来，踹了他的小腿一下，催促太宰治加快动作。


    太宰治不紧不慢地收拾好后，妮可才用爪子学忍者捏了一个印，在一声砰的烟雾里，太宰治后知后觉想起他是要去见妮可的朋友蛞蝓仙人。


    一只从年龄和体型都超级大的……蛞蝓。


    蛞蝓一族所在的湿骨林是远离人类生活主大陆的遥远的地方，妮可用的是反向召唤术，因此才让他们避免了长途旅行。


    但是对于讨厌黏糊糊的东西的太宰治来说，他宁愿在沙漠里吃沙子。


    蛞蝓仙人是个身体几乎和尾兽一样大的鼻涕虫，虽然她的声音很甜美温柔，但是这改变不了她是一只鼻涕虫的事实。


    而且是一只会不停“流汗”的鼻涕虫。


    太宰治痛苦地接过妮可递过来的清洁工具，开始给蛞蝓仙人的房间打扫卫生。


    即使蛞蝓仙人的房间有麦草的清香，也不能缓解太宰治内心的忧郁。


    啊，蛞蝓，蛞蝓，这辈子真的不想再和如此庞大众多的蛞蝓待在一起了，只要想想就感觉从头到脚要全部烂掉，整个人仿佛陷入阴暗湿滑的泥沼里，被烂泥缠身就要窒息。


    只是，为了这个世界新身体以及妮可，还是再忍耐下吧。


    “小治，你好像很不情愿哦。”


    “没有呢。”太宰治立刻换上了妮可喜欢的迪诺式元气笑容，还闪亮的比了一个大拇指，黑猫不疑有他转过身又和蛞蝓仙人继续叙旧。


    果然，即使是妮可的朋友，他也最讨厌蛞蝓了。


    妮可的朋友可真是多啊，她路过救助的人类孩子也数不胜数，甚至她自己也不记得曾经救过身为宇智波治的自己吧？


    太宰治收集好房间里的大部分粘液，累的直不起腰，找了地方坐下休息，望着远处聊得正欢的一蛞蝓一猫，双眼放空，悠长的思绪飘到了多年以前。


    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身为猫又的妮可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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