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撒过窗户,落到客栈窗边的木桌上,倾泻于桌面清茶之上。


    明媚的阳光下,大都城回荡着鸟儿清脆的鸣叫声,熙熙攘攘的百姓一如既往,只是今日似乎又多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当大理寺传出“顾玄间并非银簪大盗,真正的银簪大盗出自西厂”的消息时,整个大都城哗然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恨了数年的采花贼居然会出自他们在众多皇权组织中最为信任的西厂。


    更没想到,在消息传出的一瞬间,很快,西厂彻底被锦衣卫取缔的消息紧随而来!


    消息一经证实,又是一枚炸弹落入大都城之中。


    今日大都城的讨论话题再次被更新,灵机阁事变似乎已经被最近爆炸的消息彻底淹没。


    当清晨的阳光倾泻在床榻上脸色白的异于常人的女子脸庞之上时,纤长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清平如水的秋眸此刻带着恍惚的神色,看着呈圈围在自己身边的一众男男女女。


    叶初莹的鼻间带着一抹无法忽视的刀疤,在对上元初君无碍双眼的同时,原本眉头紧锁的表情瞬间融化,终于露出了符合年龄的灿烂笑容。


    在她身旁,是眼下带着浓厚乌青的程天机,看到元初君如他所料一般安然醒过来,他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看到一直脾气像火药一般的小师妹终于变回了明媚的神情,脸上扬起一抹熟悉的笑容。


    叶初莹的脸边和她平分秋色的就是玄景。


    他那张俊逸的脸庞此时写满了担忧,在看到元初君的同时,凌厉的双眼不弱于叶初莹那双杏眸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殿下,您感觉如何?”


    玄景的声线沙哑,显然又是整夜未睡。


    他低声的关怀唤醒了叶初莹,她连忙点头:“是啊!元、长宁公主你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对上两人关切的目光,幻视中,一黑一白两只大狗正伏在自己的床边专注的看着自己。


    元初君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轻轻摇头:


    “我无碍。倒是你,叶小姐……”


    她表情染上了担忧,在叶初莹微愣,玄景皱眉自觉不妥的不满注视下,素白的手指忽然抬起,轻轻点在了叶初莹的鼻间伤疤上。


    “……!”感受到鼻间冰凉的手指,叶初莹双眼猛地睁大,她手足无措的看着迎面而来的绝世容貌,正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后来了一股外力,让她被迫从善如流的站起身来,进而躲开了元初君的动作。


    先是因为和元初君结束了近距离接触而没出息的松了一口气,反应过来的叶初莹瞪圆了眼睛,看着那“趁机”来到了元初君身前,占据了和长宁公主对话位置的玄景,恶狠狠的磨了磨牙。


    ——这个家伙!


    元初君看着两人之间的“明争”,脸上露出一抹微愣的神情,随后哑然失笑,对于玄景继续问出声的关怀,轻声表示自己的确没什么异常。


    玄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身后响起悠哉的男声:


    “的确。和从前满目疮痍的身体的确没什么两……呃,我闭嘴。”感受到不约而同飞过来的两道凉飕飕的眼刀,程天机笑容一僵,连忙转身摆弄着药瓶缩着肩膀装死。


    就在此时,紧闭的门被外面的人打开了——


    玄景皱眉看向那唐突的人,看到门外的身影后,脸色不可抑制的瞬间冷了下来。


    门外,笑容和煦的青年走进来,他动作灵巧,多年的习惯让他靴子落在地上没有丝毫的杂音,和羽毛一样轻盈。


    看着脸上带着纱布的卫南星走进来,周围的人顷刻间冷下脸来,叶初莹更是直截了当,直接挡在了床前,甚至连床边还半跪着玄景都不在乎了。


    透过缝隙,看到门口的卫南星,元初君承认,她有些惊讶。


    可想到对方那些暗中的“通风报信”,他没有被杭越带走倒也能够理解,只是出现在这里就是意料之外了。


    ……小偷先生,居然没被玄景一刀劈成两半?


    巧的是,虽然卫南星甚至看不到榻上女子的脸,就连换了几个角度都被叶初莹牢牢的挡在身后,他依旧像是听到了元初君的心声一般悠悠开口:


    “各位,不是说好了要联手对付无为楼的?”


    “现在这又是……”


    “无为楼是无为楼,杭越是杭越,殿下是殿下!”叶初莹柳眉一竖,随着上前一步的动作身上的银铃清脆,鼻间的刀疤倒是让她稚嫩的刁蛮容貌显得成熟了几分,像是个货真价实的江湖人。


    叶初莹不留情面的话让卫南星一噎,他无辜的举起双手:“别误会,我可不敢有多余的想法。”


    “况且我已经被…玄景打成了这样,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吗?”他坦然的张开双臂,在叶初莹挑眉的动作下,忽然脚步轻移——


    前者大惊失色,而卫南星也的确没有辱他“无为楼第一轻功”的名号,动作轻巧的在瞬息间绕过了叶初莹,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来到了床榻边——


    然后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衣襟。


    他咧咧嘴,尴尬的笑一声,看着动作利落的抓住自己的玄景,示弱的举起双手,同时歪头可怜兮兮的看向元初君:


    “殿下的暗卫在您晕倒后差点儿把在下腰斩……”


    元初君笑容不变,眉心一跳。


    她看着脸色的确因为失血过多苍白的卫南星,盯着对方张开双臂下腰间里三层外三层的绷带,怪不得地图上【卫南星】的名字一直那么虚浮。


    ……倒不如说,受了这样的伤,还能行走,甚至在这边房间出现动静的一瞬间来到这里,已经算是个半大奇迹了。


    玄景脸色一黑,他看着卫南星这混蛋对殿下装可怜的做作表现。


    他丝毫没有在乎后者的伤势,抓着他衣领的手直接一推,后者闷声一声脸色更白了。


    看着在场人的敌意,卫南星笑笑,他转而看向床榻上的白衣女子,含笑的星眸对上平静的双眼时,却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玩味。


    从那双眼中,元初君能看到的仅有专注和沉重。


    “如果只是为了脱离杭越和无为楼的话,你已经自由了。”元初君轻声开口,吐出来的话让卫南星表情一空。


    “虽然我疾病缠身,但只要我还在这里,就可以向你保证。”元初君抬起手,玄景托住前者的身子,神情复杂的看着她对卫南星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安抚笑容:


    “玄景不会再对你出手的。”


    “可我掳走你……”


    “你的确没有伤害我,还保护了我,不是吗?”元初君破天荒的打断了旁人的话,卫南星空白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复杂了起来。


    在走入房内之前,卫南星曾想过无数种被对待的方式,玄景等人没有直接动手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元初君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中。


    卫南星唇角的笑容一点点敛下,看着眼前靠在柔软靠垫上呼吸低微的女子对自己表情温柔,平静的过了分的表情让卫南星放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


    对于元初君的过度“宽容”不赞同的叶初莹刚刚上前一步,就被身后的程天机识时务的拽住了手臂,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被擅自做了保证的玄景只是沉默的为元初君拉了拉被子,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


    ——即使他本该在昨晚就将卫南星真正腰斩,因为他的那句“知道缓解长宁公主病情的丹药”而停下了刀。


    沉默在房内弥漫半刻,低垂着头的卫南星忽然开口了。


    在元初君无人察觉的唇角微翘的神情下,他低声开口:


    “……离开大都城吧。”


    终于。


    “神秘”的小偷先生终于要说些有用的东西了。


    不枉费元初君说出那番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话。


    哪里来的圣母会说出这种话。


    她这次温和的笑容发自内心。


    说实话,在发觉原作中根本没有卫南星这号人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虽然小偷先生的实力算不上顶级的那一群人,但他的换脸技术和轻功高超的不容置疑。


    没人从元初君绝妙的演技中看出不对劲,卫南星也是一样。


    他抬起了低垂的头,一向玩味的脸上此刻带上了一抹苦笑,看着平静的望着自己的元初君。


    “需要立刻离开的原因,是能告明我们的吗?”


    元初君的问话很委婉,和她表现出来的毫无攻击性相符。


    卫南星扯了扯嘴角,在玄景和叶初莹不善的注视下扯过一把椅子,随意的叉腿坐在上面,将脱力的身体搭在椅背上,叹息一声:


    “我打个比方好了。”


    “如果说现在的大都城是一个山林。”


    “西厂是虎,锦衣卫是狼,大理寺是鹰的话。”卫南星凉薄一笑,“那大都王,楚煊人,就是那藏在最后面的熊。”


    “除此之外,还有隐匿在暗处的毒蛇和虫鼠,他们此时都嗅到了血腥气,早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卫南星抬眼,对上面不改色的元初君,终于吐出了他的心中话:


    “您就是一只香喷喷的无害羊羔。”


    他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虎狼如果单拎一位不足为惧,可一人抵群狼的熊和诡异的毒蛇不能不防。”


    “哈,你什么意思,除了你们无为楼这些过街老鼠,大都城谁还会对长宁公主心怀不轨啊!”叶初莹冷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而卫南星的表情似乎早有预料。


    明明是在回应叶初莹的质疑,他的眉眼却专注的凝视着面前的元初君:


    “我……”


    “也是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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