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睡眠质量真是令人羡慕。


    十点才过去没多久，病房里的孩子们都已经睡熟了。


    乌丸莉亚列完明天上午必须回去处理的工作清单后，把自己这边留着的夜灯亮度调到最小，起身打算把外套叠一叠当枕头在椅子上靠一下。


    还不等她出门，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她轻手轻脚地拉开门，走了出去，打算去声音传来的地方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却没想到刚拐了个弯，就看见山田太郎正在和高木涉争执着什么。


    “高木警官，五子最多只要再住两天就可以出院了，真不用……”


    “山田君，你们家目前的状况，并不适合五子回去休养，夏天温度过高伤口极易感染，还是在医院多住几天比较保险。”


    “真的不用，高木先生，医生也说两天后伤口愈合没有问题就可以安排出院了，对么医生？”


    山田太郎拉住值班医生的衣摆，希望他能说出自己想听的答案。


    值班医生有些尴尬，那位被称为警官的先生说的才是正确的，但是眼前这位少年急着让妹妹出院多半是因为家里的钱不够了这种原因。


    他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说“还是得听主治医师的，等他明天来查房的时候问就行了。”


    山田太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乌丸莉亚打断了。


    “山田君，你小声一些，这个点大部分孩子们都睡了，你们的声音有些太大了。”


    “很抱歉，乌丸小姐，刚刚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你要不要先去病房里看着？他们如果醒来没看见大人可能会害怕。”


    乌丸莉亚看到山田太郎背后的高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直接开口支开山田太郎，让他先回病房，然后和高木涉走到楼梯间，小声询问起他是否有什么事情想说。


    “唉，乌丸小姐，我不太确定你是否还记得之前有一起案子，就是涉及海鲜市场租金纠纷的杀人事件。我在相关卷宗里看到了你的名字。”


    “你是说那个去收租，然后被发现死在家里的鬼椿先生？”


    “是的，当时这个案子最终还是以自杀结案，但是今天我们去调取监控，追查到山田太太下落的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当时正在一位好心的女士家里休息的她。在她的回忆中，我们得知她这一次汇款是给一个叫做鱼冢太郎的人定一条毛毯。和当时鬼椿先生自杀案件里提到的诈骗犯是同一个名字。”


    “那能确定是同一个人么？”


    “很难，山田太太的描述里对方的长相和当时笔录里面提到的有点接近，但身形并不十分高大，可是鬼椿先生当时简称鱼冢太郎长得很像日野先生，我们提供了当时的画像速写，山田太太的回忆里有一点相似，但她也不能确定。而最近一期的监控里我们只能查到她去了银行转账然后去指定的邮局取快递。山田太太说，大概去年年底的时候也从这个鱼冢太郎手里买过一套茶具。按照山田君的回忆，那天他去银行取了一年积攒下来的全部存款，大约有五十万，想要在过年的时候给弟弟妹妹们买几件新衣服再采购一些过年的食材，但是他只是出去扔个垃圾，回来钱就没有了。”


    “这……是他妈妈拿去买那个茶具了？”


    “嗯，而且山田太太说那次是对方来家里上门推销的，所以我在思考山田家其他孩子会不会对这个鱼冢太郎有什么印象。”


    高木涉叹了口气。


    “关键问题是，我根本不理解这个鱼冢太郎，他那么轻易地就能利用合同漏洞从鬼椿那边骗走那么一大笔钱，为什么还要对山田家这种还在贫困线上挣扎的家庭最后一点点积蓄下手呢？”


    “如果真的是诈骗犯，他们可不会管钱多钱少，只要好骗那就是长期韭菜。这种情况下山田君一直都没报警么？”


    听乌丸莉亚这么问，高木涉更是长叹了一口气。


    “山田太太她认定这些是她要买的，而山田君还没有成年，即使他坚持山田太太是被骗了，这种情况下我们是没有办法立案的。”


    这方面属实涉及到了乌丸莉亚的知识盲区，这种长期诈骗行为，警方居然没有采取任何手段去干涉么？


    “真的确定和那个从鬼椿先生那边骗了一大笔钱的鱼冢太郎是同一个人么？会不会是其他不入流的小骗子得知有这么个名字然后用他的名义来骗人？”


    “确实也有这种可能，银行那边，暂时只能查到这笔款项汇入了鱼冢太郎的账户，很快就被取走然后销户了。协查调取银行那边的监控要等到明天白天去打申请，但我估计也没什么用，ATM机取现的时候只要裹得严严实实，我们也拿犯罪分子没什么办法。”


    “那账户是同一个么？”


    乌丸莉亚还在回忆鬼椿先生那个案子，当时松田阵平给她也就是稍微提了两句，那个遗书的记录在家里，她一时间也不太想得起来具体内容。


    “当然不是，鬼椿先生那个案子以后，那个银行账户就被警方监控了，这么长时间下来没有人进行过任何操作。现在这个账户我们也有去查开户人，身份信息这些全是假的，完全不知道这个账户是怎么开出来的，不像是普通的小骗子能办到的事情。”


    “那这也太奇怪了吧？山田家怎么看都不像是还能骗出来多少钱的样子，上次是五十万，这次呢？”


    乌丸莉亚还是觉得这种金额，更像是小骗子冒名顶替干的。


    “这次是山田君的同学借给他，让他来预缴的医药费，好在山田君第一时间来医院缴费了，只是把剩下的拿回去准备给五子买点营养品，所以数额非常少也就三万多。”


    “那个骗子是在山田家装了监控么？这么一点点都要骗走？”


    同样有一点点钱就很容易被系统扣掉的乌丸莉亚瞬间怒气值拉满。


    自己的系统扣钱，好歹还会救命。


    山田太太遇到的这个骗子，连这一点点钱都不放过，简直离谱极了。


    “事实上，按照我们问出来的消息，这个骗子经常给山田太太发商品目录，还经常送邮购手册上门，山田太太只要有钱就会想要买东西，我个人建议山田君送她去看一下精神科的医生，这种情况最好进行一些医疗干涉。”


    高木涉苦笑了一下，这个骗子还专门挑家里小孩子们都去上学的时候来，真的就像乌丸小姐说的那样，怕不是在山田家装了监控。


    “那恐怕也得等山田君成年后有稳定收入了才行了。山田他们一家子真的一个人都没有见到过那个骗子长什么样么？”


    乌丸莉亚想到那几个乖巧的小朋友，感到心疼。


    “只能等明天白天他们醒来后，我再问问看了。那，乌丸小姐，我就先告辞了，明天我大概七点多就会过来，小弘树是明天上午还要挂六瓶水是么？”


    “嗯，刚刚值班医生来的时候我确认过，明天上午挂水，下午带着检查报告找主治医生再检查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先出院回家，一星期后复查，有问题另议。”


    说到有问题另议的时候乌丸莉亚的眉头皱了一下。


    并不知道她在担忧什么问题的高木涉安慰道。


    “肯定没问题的，小弘树今天精神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您就放心吧。”


    乌丸莉亚的担忧自然没办法和完全不知情的高木涉说清，她也就点了点头，示意高木涉当心点还没恢复的脚伤，慢点走，没再多说什么。


    回到病房内，山田君正在给最小的两个双胞胎拉被子，见到乌丸莉亚回来，他立马站起来想要鞠躬，被乌丸莉亚拦住了。


    “动静小一点，今晚你住哪里？这边陪护可能不太方便？”


    已经没有多余的陪护床了，护士小姐姐再好心，能做的也有限，不可能给他们再变一套陪护床出来的。


    “我等会还得回去看着妈妈，还得看看能不能把她买的那个毯子找个买家卖掉，多少也能回来点，刚刚高木警官托另一位女警将妈妈先送回去了，我怕五子他们担心，所以跟高木警官先回医院，顺便想咨询一下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可以追查到那个骗子的下落，不过显然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山田君你们全家都没有人见过那个骗子么？山田太太不是说他经常送邮购手册来么？”


    “乌丸小姐，这个事情有点复杂，准确点说，随便谁都可以送传单到我家，妈妈都会收的，事实上卖积压传单换取的钱也是我的菜金来源之一……”


    被山田太郎的答复里传递的信息搞得当机了一下的乌丸莉亚捋了一下他的意思，再确认了一次。


    “你是说？有很多骗子？会去你家送这种邮购目录一类的东西？”


    “嗯……基本上，是这样。”


    并没有亲眼见过山田家那栋摇摇欲坠的屋子的乌丸莉亚，鉴于她自己对于陌生人的防备心和从来不拿路过传单的习惯。


    对于这种谁都能送进来传单这种事情无法理解。


    “也就是说，你们可能见过那个骗子但是因为见到的太多了根本不知道哪一个是他？”


    “能给一个大概的范围但是……按照之前一路上高木警官给我的分析来看，完全没什么用……”


    确实没用，甚至会增加破案难度。


    但是日本有这么多骗子的么？为什么他们还没有被抓起来啊！？


    完全不知道山田太太其实很有眼光买的都是不错的奢侈品，只要价格合理转卖出去其实也挺容易，极少次还出现过再次卖出去价格还比买入的高一些，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能说遇到的都是骗子这件事的乌丸莉亚。


    此时此刻对于诈骗犯的泛滥感到异常愤怒并且拿起手机就开始向可能已经睡着的萩原研二疯狂吐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