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管理着异能者的机构，但表面看起来并不惹眼，挂上了事务处理所这样的名称，表面上并不存在，非异能者的普通人对其知之甚少。


    话说回来，他的聊天对象摸鱼君真的几乎知无不尽，不愧是马上就要创下在三个组织都入职过的记录的家伙。


    平平无奇的建筑，在外围也没有值得关注的地方，空木忧羽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朝着停留在附近报刊亭的一个抱着人偶的行人走去。


    不经意地一瞥，撞入如洪渊一般的眼眸中，就当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对方像是预判一样突然侧过身，拉开了距离，像一缕烟云一样轻飘飘地穿过由他组成的屏障。


    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你。


    空木忧羽一挑眉，乘其不备伸手搭上对方的肩膀，终于止住不停的脚步，自来熟地问：


    “嘿，兄弟，你知道最近这儿招人吗？”


    太怪了，太怪了，即使是系统也激发了吐槽欲——这家伙对男人和女人的态度完全不同啊！


    金色的发丝压在帽檐下，冷淡的脸上充满抗拒。


    当然现在的空木忧羽不会知道的，即使对方后退一步，也丝毫没有打击到他的热情。


    “招聘布告贴在大厅一楼，你是没长眼睛的草履虫吗，全身上下全都充满了荒诞不经的味道。”


    空木忧羽并没有生气，微微一笑。


    “眼睛的话，当然比不得你怀里这位美丽的小姐了，我就是为她而来的啊，当然，现在我发现你的语言艺术似乎更加美丽呢。”


    虽然夸了见崎鸣心情好了一些，但绫辻行人还是冷冰冰地回道：“我对你没有丝毫的兴趣，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他吸了一口烟斗，在烟雾中走进重兵把守的异能特务科，整齐而肃静的氛围像是在恭迎他的归来。


    空木忧羽跟了进去，一位干练的女士带着焦急的神色，和绫辻行人交谈了几句，声音拔得很高。


    然后扶着额发向他走来。


    “是你把他带回来的吗？你想得到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


    作为特危机异能者绫辻行人的负责人，辻村深月用尽一切办法维护他和周围人员的安全处。


    但没错对方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这一点真的很让人疯狂。


    而这位这个英俊的男人虽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她觉得肯定不简单！


    目光紧盯着这位不速之客，辻村深月冷静地想:就算对方狮子大开口，异能特务科可不是吃素的……


    迷人的灰色眼睛眨了眨，无害的神情出现在他年轻的面庞上：“是想来贵司的新人了，可以允许我插个队吗。”


    诶?


    只是个错过时间误打误撞的应聘者么。


    粗筛已经结束正在进行第二轮，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要求，辻村深月松了口气，扬起标准化微笑。


    “当然可以，对于优秀人才，我们特务科的制度一向优待。请于后天上午参加面试，记得补带简历。”


    “谢啦。”


    异能特务科外。


    “你蹲在这里干嘛，难道我很像会撞在树干上的兔子吗?”


    绫辻行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路旁的黑色脑袋，旁边还有一个纸箱猫，眼神冷酷。


    “等你回家啊。”空木忧羽站起身，几乎没有时差地回答。


    等你回家这几个字太过感性，很容易让人产生其他不必要的联想。


    他还真是阴魂不散。绫辻行人微妙地不爽，用烟斗敲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如愿听到浮夸的“哎呦”声。


    他还没见过在私人时间也能厚着脸皮来打扰的家伙。


    绫辻行人慢悠悠地晃回住所，也没再阻止背后那个可恶的牛皮糖。


    打开灯，屋里的两只猫立即跑了过来看了一眼主人和陌生人然后又缩了回去。


    一只三花，一只小黑，养的很好，跑起来颠颠的，憨态可掬。


    空木忧羽把纸盒子放在猫粮旁边，小黑猫很快就闻着味出来了，尝试性探着脑袋舔了一口，之后就扭过头，不吃了。


    趴着原地，一动不动，病殃殃的。


    被强烈目光盯~着，绫辻行人烦躁地指挥空木打开最下面柜子里的猫猫奶粉，还有幼猫专用的猫粮。


    “连六周都没有，你又没碰过猫，还带到我这来，怎么想的？”


    “要不是还剩一点，今天它就会饿死，还不如让某只哺乳期的母猫捡了去。”


    绫辻行人一条一条罗列空木忧羽的“罪状”，之前冷冰冰的神色也生动了很多，接过空木煮好的牛奶亲手试着温度喂小猫。


    它的毛占了点灰，爪子也灰扑扑的，很瘦很瘦，加上后腿的绷带，可能并不是一只特别讨人喜欢的美丽猫猫。


    就是放在宠物店也是最后一个才能被卖出去的这种。


    也不怪绫辻连珠炮弹一样开嘲，更多的是对猫咪的状态。不能怪这只小家伙，也找不到丢掉它的人，眼下不就只剩空木这个不会养猫的主子了吗。


    旁边之人专注地看着小黑猫餍足使出全身的力气喝奶，短短的尾巴尖都翘了起来，一边听着他说出的养猫常识，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线条流畅的侧脸，和水一样温和的灰雾色眼眸。


    算了，今天就放过这家伙好了。


    【空木君，果然小猫咪很可爱吧。】


    空木忧羽迅速收回笑容，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帮我养啊。”


    所以果然猫咪就是为了让他找一份工作然后开始兼任社畜和铲屎官的。


    【本系统可以为你提供各种养猫知识，这样看来是不是就简单很多啦。】


    “呕～人工智能装什么可爱。”


    【……空木君你变了，没养猫之前还不是这样对本系统的。】


    “……”


    “我会继续保持的。”空木笑吟吟地收下系统控诉，挤到厨房给绫辻打下手，细细的水流沿着线条柔软的小臂流到绿色的菜叶上，纤长而白皙的手指在叶子间拨动。


    不规则的叶缘从一侧向另一侧摇摆，划过虎口那颗小小的痣，有点沙沙的痒意。


    绫辻行人瞟了一眼，立刻腾出手拿起几片菜叶示范:“忘记怎么洗菜了是吗，这里的叶子要择掉……”


    冷冽的目光流经几处疏漏，仔仔细细地把潜藏的污泥清理干净，他抬头一看，对方认真听讲的脸上露出黏腻的笑容。


    “行人，好有贤妻良母的感觉。”


    绫辻行人的动作一顿，深呼吸几口气，冷言冷语:“不想吃就出去。”


    “我错了，我们现在都是家庭主夫。”


    “……在我没拿起刀前离开厨房还来得及。”


    “诶！小心刀，上面还插着鱼！”


    他想要的是清蒸全鱼啊！分开就变成乱七八糟的鱼块了。


    一顿饭做的身心俱疲，空木简直比发情期的猫还能鸡飞狗跳。


    典型的人来疯。


    对方倒是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场，又做贼心虚，吃饭的时候立刻小嘴叭叭各种夸夸，绫辻听得心烦，敲了一下对方的手腕，冷声道:


    “食不言。”


    对方才消停下来，然后又拿鱼肉去逗他们家两只猫。


    真该死，当时就应该直接关门的。


    绫辻行人冷静地思考下次应该怎么防贼。


    啧，特务科养的废物们也应该有点作用吧。


    “多谢款待啦，下次会带上礼物来玩的。”空木忧羽抱着纸箱站在门口道别。


    希望你的礼物不会是这只不能自理的猫。


    不会有下次了，绫辻默默道。


    “等等。”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怎么了？”


    青年的眼神清澈，乖巧歪头。


    “……记得给它打疫苗。”


    好像没什么问题。


    等等——


    “放下那只猫。”


    绫辻行人用烟斗的尖端挑开盖子，一个活泼可爱的黑色猫猫头探出。


    他转头看了一眼昏睡的白手套，破案了。


    他们家的，叛徒猫。


    看来所有生物在空木旁边都有叛变的可能。


    绫辻行人抱紧了见崎鸣，攻击性拉满:“低劣的手法，你是在表演喜剧吗，但是我只看到了一个小丑。”


    又来了，这个人戏也太多了，明明知道他看得出来还故意整这出，给谁看？反正这种话剧水平他会毫不客气地扔臭鸡蛋的。


    “没瞒过吗~真不愧是侦探呢。”


    绫辻行人的脸色刷的一下冷了下来:“别用我这个称号叫我。”


    没有侦探会杀死自己的犯人，那是屠夫。


    所有人都叫他「杀人侦探」，只是因为他拥有无人可以干预的因果论级别的异能力。也是拜它所赐，他成了被特务科重点关照的特危级异能者。


    只要找出犯人和证据就可以置对方于死地，让其无法逃脱意外死亡的结局，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神胆寒的异能了。


    绫辻行人手指在烟斗了摩挲了几下，缄默着，等烟斗里的火星烧成灰烬，才抬眸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加入特务科？”


    空木能听到烟草在最后的火星中灼烧的那种啪嚓声，灰雾色的眼睛直视那双墨镜下淡漠的眼眸。


    “我想……能让你心甘情愿待着的组织，再坏也坏不到那里去吧。”


    他们的目光在无形之中仿佛利刃相交，等到在这良久的时间里，让彼此都读透了什么不会言说的事物，绫辻行人突兀地咧开嘴角。


    “那你可能会失望，不考虑一下黑手党吗，就自由上而言，那里才会是你这种人的乐土。”


    “喂，你不要企图动摇我啊，我是会坚决到底的！”空木不满地嚷嚷道。


    “呵，那我就直说了，你想知道的事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你就是你，没有多余的可能性。以及，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以后想脱离特务科别指望我帮你。”


    “你这就要和我断绝关系吗，侦探先生真是太过冰冷无情。”


    请问他们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我说过别叫我那个名字的吧。”嘲讽的笑容挂上嘴角，绫辻行人懒得再和这个家伙演下去了。


    空木似乎也赌气了，就像是一个想要制造惊喜的孩子被妈妈说“整这些没用的不如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不，就算你堵住我的嘴，我也觉得你就是侦探，虽然我并不觉得职业能局限住人，但是，我不会看错的，你的身上满满的都是侦探的气息，你是注定要成为侦探的男人。”


    【……6。】


    哈?


    诶?


    说完这句，三个生物陷入诡异的沉默，灰雾色的眼睛眨了眨，没有丝毫自知之明。


    绫辻行人扶额。


    没救了，这个人。


    亏他还认真思考了一下，浪费生物能。


    “……刚才，你说过什么吗?”他好想选择性失明加失聪，但是对方真的，在这方面莫名其妙地较真。


    不行了，只能尬了。


    难道还要他说实话——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吗！


    “……这是出自哪部作品的台词改编？”


    太正经的问法但是好神经病啊，果然空木的气质会传染，就像病毒一样。


    空木忧羽乖巧作答:


    “……海贼王，刚刚看了两眼杂志。”


    得，又是哪个特务科老六在家访后留下的。还真是有点“用处”哈。


    他指的是他对他们进行家访【划重点】


    窒息的空气直到空木默默把猫换掉，轻手轻脚离开才恢复正常。


    他一定要把异能特务科的蠢货和空木不得入内贴在门口，永远。


    ——————


    【空木君，你怎么能这样，我这么关心你，你却……】系统用电子音声情并茂的表演显得非常搞笑。


    “喂，你偷看我漫画是吧。”


    这语气也太糟糕了，他是什么骗人感情的渣男吗。


    【……《萌爱》，梦野咲子老师画的，推荐。】


    这是什么什么量子速读。


    空木忧羽保证他就翻了两下。


    “行了，这他早就看出我的问题了，总的来说也是交易嘛。”


    【什、什么，你们居然背着我偷偷做这种事！】


    “再加载这个语言模块我就随机选择一个人让他去攻略天选之子了啊。”


    【很有趣，本系统也这样认为。】系统就像是一个玩过了的小孩子，恢复平时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不愧是侦探啊。”空木忧羽不经意地提起。


    “我是从来没摸过，虽然我想不起来，但是肌肉记忆是不会骗人的。”


    他回想起他们之间相处的点滴片段，肯定地点了点头。


    “能这样说，肯定也看出来我的空白，他太过敏锐，要瞒天过海果然不容易啊。”


    “好叭，其实不得不承认，明明没有任何肢体不协调，但还是他技高一筹，果然太过聪明就是会有没穿裤子的感觉。”


    【嗯，恭喜你，找到了一个正确答案。】


    空木忧羽感觉自己的内心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冰凉。


    眸色沉下来，他磨了磨后槽牙：“果然你什么都知道。”


    在他醒过来的第一句话，还是系统对他疑问的回答——本系统也不清楚呢。


    所以，都是在骗他。


    【是为了保护你，如果能直接告诉你的话，本系统是不会有隐瞒的，请相信，只要你需要，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事到如今你还拿什么让我相信，你给我的异能？说不定还是我以前就有的。”


    【如果强行告诉你，很有可能造成大量记忆和信息冲击，会损坏大脑，最优解就是让空木君你自己去发现，就好比一句话‘你永远不能叫醒一个自己想睡的人’。】


    “是‘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啦，等等，制造出你的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呢。】


    凉风吹起额间的碎发，空木忧羽突然释怀了，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是让我自己去寻找的意思吗，真狡猾啊。”


    他变得越来越能接受妥协了，也越来越需要其他别人的力量。


    这是从他醒来、不，应该是从毫不犹豫地救下那只猫咪开始，再也回不去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不就是摩多摩多地和别人贴贴吗，他本来就是超级想要这样做的。


    他伸了个懒腰，走进川流不息的人潮里，好像他真的从未离开过。


    来往的人不会注意一个路人，灰色的眼睛深邃而锋利，一头狮子悄悄苏醒在飘逸的长摆风衣下。


    “呐，我说，这就是我的身体对吧，所谓的个性化服务，只是在引导我走偏，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我已经死过一次的事实呢？”


    他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这句话是有声音的，只是被晚风卷得破碎。


    【其他活动，不干涉主线的情况下，可以自由活动。】


    “真的吗？！”空木忧羽直接欢呼一样跳了起来，直接吸引了全场路人的目光。


    这人不会有毛病吧，叫的这么大声——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这句话。


    他眨了眨眼，大声喊:“我最好的朋友和他最爱的女孩在一起了，虽然我也喜欢她，但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这难道这不值得庆祝吗？”


    第一秒，是复杂的眼神，然后又像是煮沸的开水一样暴动起来，寂静中有人开始声援他“我懂你，做兄弟的，就应该这样！”


    “不爱就不爱，下一个更乖！”


    “喔喔喔喔喔——”


    欢呼的都是年轻人，他们成群结队地来到他身前拥抱了一下，势要结为异父异母的兄弟。


    那些年长一些的则是拍拍他的肩膀，目光是回不去的沧桑，还有鼓励。


    如此洒脱，如此潇洒。


    最后的是一对老人伴侣，跨越了一个年代的他们讲究距离感，在半个身位处感慨:


    “年轻真好。”


    是的，他立于人群中心，像一个国王一样骄傲，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呼吸，他活着，他立于这个世上。


    这一秒，他感觉他的时间才开始转动，系统没有否认前一个命题，而这些陌生人则是肯定了他的存在。


    这时候的心跳如雷，呼吸像是出生的第一口一样新鲜甘甜，空木忧羽突然感觉这个空壳一下子注入了无限活力，他自由了，这是他的人生。


    系统一句话没说，像是被吓到了，显示器上飘满满都是同一句话，五颜六色的，像是在放烟花。


    【社牛，恐怖如斯！】


    红的绿的各种颜色的光线尽收眼中，像是炸开的烟花一样绚烂。


    “呼……真开心啊。”


    果然和别人贴贴最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