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枷锁还是家
作品:《【电竞】你蹲人,我carry》 “唉别挤啊。”
安熠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的。
在那之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并且睡的很死,如果不是周围声音太大,他应该还能再睡一会。
几个人拖着行李箱往车下走,轱辘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发出刺耳的噪音,湿冷的空气随着车门打开冲进车厢,女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箱子,感受到冷风身子又压低了些,试图给怀中熟睡的孩子遮蔽风雨。
“小伙子,抬个脚。”看起来四十多岁的阿姨吆喝着。
“阿姨,刚刚我旁边的人呢?”过于安稳的睡眠导致他的脑袋还有点迷糊,起身时毯子掉在了地上。
“早走喽,你和那小伙子一起的?”
“不是,我们不熟。”安熠回答。
高铁上午十一点到站,安熠跟着人群出站,站在站台上,抬头望向昏暗的城市。
刚下完雨的上午不是很热,扑面而来一股湿冷的风,宁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了站也不见人,这样也好,省的一路上尴尬。
坐上出租车,师傅打开半扇窗户,趁着红灯的功夫猛吸一口烟,长长的吐了出来,满足的靠在椅背上。
“大学生?周末回家住?”
隔着塑料帘子,安熠看向后视镜里百无聊赖的司机,靠着车窗平淡的说:“嗯。”
“现在的孩子离不开家,独生子女谁家都是惯着,毕竟家里就这一个,哪像俺们那时候,俺娘一口气生了我们兄弟姐妹八个,家里哪有地住啊,长大点都是上外头挤挤,哎你们真是赶上好时候喽。”
说完又抽了口烟,左手搭在外边,朝停靠在旁边的出租车招招手:“哎来了,今天跑几趟了?”
“生意不好,块八毛的小单。”对面大声招呼着。
“都一样,一样!这单好点,二十多!”司机大声回复。
“难呦,活不好干,现在年轻人都网上叫车了,时髦嘞,要不就不出门,天天在家打游戏,跟我家那小子似的,不务正业!”
“谁家不是!气死个人,昨个又叫家长了!”
绿灯了,二人对话戛然而止,司机转头看向后视镜,朝安熠笑笑,从宽大的齿缝里冒出丝丝白烟。
安熠避过司机和善的眼神,低头划拉手机,屏幕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快速闪动的秒表,不停变化着时间。
刚到小区,安熠老远就看见小区花园那边挂着道长长的红色条幅,上边写着‘社区送爱心免费领鸡蛋’
广播里浑厚的播音腔大声朗诵着某医疗康养服务中心的宣传口号。
而站在条幅下哄抢鸡蛋的正是自己亲妈,王艳艳女士。
王艳艳看着四十来岁,羊毛卷短发,一身花裙子和周围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们形成鲜明对比,旁边一老太领完鸡蛋又回来排在王艳艳女士前边,打算领个双份的,王艳艳嘴里嘟囔着什么将人推到一边,往前挤了挤,死活不让老太太插队。
“做什么,你这个年纪跟我抢什么?”老太太指着王艳艳鼻子。
“什么年纪也不能插队啊,再说了你这不是领过了,每个人只能领一次你知不知道?”王艳艳义愤填膺,周围人大气不敢出,谁都知道这老太太不是个好惹的主,气急了就得蹲地上装病讹人。
果然,老太太捂着胸口就倒地上了,“哎呦我的心脏。”
王艳艳哎呦一声也顺势躺在地上,安熠穿过人群,正好看见这一幕。
“哎呀你家老大回来了。”一旁长相和蔼的老太太伸手指了指安熠,“你妈又在这跟恶势力斗智斗勇呢!”
老太太口中的恶势力就是这地上躺着的刘老太太,小区女霸王,杀手锏就是躺下装病,小区大部分人都拿他没辙。
安熠看着眼前这个涂着大红嘴唇,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躺在地上装疯卖惨的亲妈,叹了口气:“妈,我回来了。”
吵嚷声骤然消失,王艳艳像是看不见安熠,撑起身子拍拍土,挎着菜篮子往家的方向走。
安熠本想再说些什么,张开的嘴变成咬唇自闭,千言万语卡在嗓子眼说不出口,只得乖乖跟在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身后的老太太趁着王艳艳离开往前挪了一步,嚷嚷道:“这哪像一家子,分明是仇人嘛。”
装病的刘老太太扶着地,使了个巧劲颇为灵敏的站起身:“他家这大儿子考上好高中不去读,跑去打游戏了,就是有网瘾,说不听打不听,还为了打游戏退学喽,家里管得再严有什么用,还不是不学好!”
声音不大不小传进王艳艳的耳朵里,她哼了一声,将单元门狠狠摔上。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人家小娃在外边赚钱了,孝顺着嘞。”
关上房门,安熠看着被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家里叹了口气,将箱子拖回屋里,打开门却看见自己的东西被堆在角落的书桌上,床上摆着一大堆小孩用的玩具。
安熠只好将箱子放在门旁边,把玩具拨到一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回来就知道歇着,你这个箱子就堆在这不管了?天天照顾完老的照顾小的,没一个让人省心!”
安熠无奈的仰头闭眼,隐忍道:“不用你管,我先歇会行吗?”
王艳艳举着扫把单手拎起箱子,“不用我管?从小到大你什么不是我管?我不管你能长这么大?”
安熠被这话怼的头大,从小到大他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这种抱怨,想着起身接过行李箱放进柜子,接过扫把开始扫地。
“不是让你请个阿姨?”安熠问。
“请阿姨不要钱?”王艳艳声音尖利,对着安熠怒目而视。
“每个月给你的钱呢?”安熠扫到客厅,王艳艳跟到客厅,又开始收拾菜。
安熠自从当上首发后,每个月上交工资的四分之三,差不多十五万左右,这事持续了三年雷打不动。
“你娶媳妇不要钱?买房子不要钱?你弟弟上学不要钱?那能那么瞎花!”王艳艳探着头嚷道。
“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给你钱你就放心花。”扫把是老式的塑料材质,扫地时头发会缠在上边甩不掉,只能伸手摘,“这玩意用十几年了吧。”
“没坏换什么!”
安熠没吭声,沉默一直持续到晚上吃饭。
安建国五点下班,顺便买了只烧鸡,回来后在小区外头转悠了一圈,看着楼下邻居下了把棋,等到对面二儿子安然下了幼儿园,俩人才结伴回家。
王艳艳指着烧鸡嚷嚷,“又乱花钱!家里不能做吗?”
一老一小站在门口被训成孙子,这场单方面骂战持续了十五分钟,直到王艳艳转过身,安建国抬起手里的烧鸡对着安熠炫耀似的笑了笑,“儿子,爸爸回来了。”
安熠将头扭到一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
对王艳艳,他埋怨不起来。
只是觉得整个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