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来人往的酒店门口，顾念却觉得有些孤单。


    回到自己车上，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她的胃已经明显能够感觉出不适了，可她却没有任何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手机微微振动，她看着顾女士发过来的信息，脸色难看。


    顾女士竟然把先前那些人推给她的名片转发给了自己。


    顾念原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可顾女士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一意孤行。


    心头火气，那试图反抗的小火苗一点点壮大，有着想要烧毁一切的冲动。


    顾念冷下脸，面无表情的打字。


    「我会结婚，但我不会跟男人结婚。」


    这话发出去后，顾念直接将手机关机，启动车子开出酒店的停车场，有些漫无目的的行驶在马路上。


    周末车流量也多，走走停停，让本就情绪不好的顾念更是烦躁，最后随便找了个停车位停下，透过前车玻璃呆呆的看着前方。


    没人知道她在打下那行字的时候手有多抖，她太习惯被顾女士裹挟着走了，小的时候每餐吃什么，吃多少都是顾女士规定好的，跟什么人交朋友也需要她的同意，从小到大在这种管控下，她几乎已经没了自我，所有的一切都只用按照顾女士说的那样去做就好。


    可是随着自我意识的觉醒，再面对这些的时候顾念只觉得痛苦，可她又挣脱不了顾女士的束缚，只能一边怯懦，一边却又痛苦。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两人之间的摩擦加深，终于在刚刚那一刻，顾念爆发了。


    她不想再忍耐下去，承认自己并不是顾女士的完美女儿其实不难，承认自己是顾女士口中的变态其实也不难。


    都不难，只要她破罐破摔，只要她自私。


    她只需要将自己心底多年的压抑宣泄出来。


    顾念趴在方向盘上，肩膀轻轻颤动，一点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一点点给自己树立信心。


    可她到底还是逃避了的，她将手机关掉，逃避了一切可能从顾女士那里而来的狂风骤雨。


    顾念坐直身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就连到现在，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是她亲手将那句话发了出去。


    她会结婚，却不是跟男人。


    她说的已经够明显了吧？尤其顾女士还是这么敏锐的人。


    之后呢？她会怎么做？


    只要一想到顾女士会有什么反应，顾念只觉得手脚都在发凉，她颤抖着，却又试图强硬的想要突破桎梏。


    她太想要拥有自由了。


    -


    时间一点点流逝，胃部渐渐灼烧起来，顾念眉心紧蹙，想着江秋月这些年来为了帮她调理胃病的模样，她最终还是打开门下车，随便进了一个便利店，拿了份面包和一瓶水。


    “你好，我扫码。”店员说。


    顾念微愣，才想起来手机被自己关机了。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顾念在自己的包里开始翻找起来，最后从一个夹层里找出了张五十元面值的纸币。


    “找零请收好。”


    顾念找了个休息位坐下来，綦江很大，大到想要遇到个熟人就像是中彩票，而这种情况如今最适合顾念了，她不想遇见任何一个熟人，不想跟谁寒暄。


    她就真的很像是那种蜗牛，遇到点什么刺激就会缩进自己的壳里，排斥着任何人的进入。


    -


    吃完晚餐，江秋月直接被区蕖她们轰走了。


    “你不是说她好久都没回你信息了吗，你不赶紧回去看看？”


    江秋月闻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确实是担心的，但是她也不好将区蕖她们抛下，更何况顾念这么大个人了，又是去参加婚宴，江秋月只能安慰自己应该没什么事，顾念或许就是有事在忙，顾不得看手机。


    等她回到家中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打开门时就听到了里边的动静，江秋月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江秋月换好鞋子走上前，看着顾念毫无形象的盘腿坐在地毯上，茶几上摆着一些烧烤，垃圾桶里边还丢了两罐已经喝完的酒，听到自己这边的动静，正扭过来看。


    看到这个情景，江秋月眉心微不可觉的皱了皱，走到她身边蹲下，看着她的脸色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或许是因为毕业那晚发生的事，除非聚餐之类的情况，顾念很少会独自喝酒，而每一次她会这样，也肯定是因为心情不好。


    顾念定定的看着面前的江秋月，突然开口说：“你剪头发了？”


    “嗯，修了一下。”江秋月没想到她都这样了，竟然还注意到了自己的头发。


    “很好看。”顾念看过来的眼睛里仿佛有着星光，语气中满是真诚的夸赞。


    江秋月扯了扯嘴角，却高兴不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可以跟我说说吗？”


    顾念动了动唇，却是扭回头自顾的喝酒。


    “我发信息给你没有回，是怎么了吗？”江秋月继续问。


    顾念蹙眉，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摁了下，屏幕还是黑的。


    “我，我关机了，忘记开了。”


    看到她这个动作，江秋月眼神微暗，能够让顾念这样，看来事情应该不小。


    “什么时候回来的？”江秋月转移话题道。


    “五点多的时候……”顾念低头，她就那样一个人在外边呆了许久。


    江秋月伸手给自己也拿了一罐酒打开闷了一口，问：“晚餐吃了吗？还是说这个就是你的晚餐？”江秋月指了指那些烧烤。


    “这些就是晚餐。”顾念老实回答。


    江秋月轻叹，“我去做个晚餐吧，简单点，吃面好吗？”


    “不用了，我不饿。”顾念摇摇头，情绪依旧有些低落。


    江秋月沉默，声音有些轻的问：“有些事情不方便对我说是吗？”


    两人的气氛逐渐变得僵硬，就如同两人这些年来的相处，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看似亲近，实则生分。


    曾经无话不谈，如今避而不谈。


    “是跟妈妈闹了些矛盾。”顾念喉间有些艰涩的说道。


    “什么矛盾，方便说吗？”


    “是，是关于结婚的事。”


    “……”


    这次连带着江秋月也沉默了下来，果然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我说我不想结婚，跟她观念不同起了分歧。”顾念手里拿着罐酒转，忐忑不安的说道。


    江秋月眼睛微微睁大，目光紧紧盯在顾念身上，“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想结婚？”


    为什么？


    顾念抬头，对上江秋月那双灼灼的眼睛，如鲠在喉。


    她能说她是因为喜欢江秋月而不愿结婚的吗？


    说了她们会怎么样？


    到这一刻，顾念悲哀的发现，自己还是那么怯懦。


    江秋月看着顾念沉默的样子，却觉得自己心口有一把火烧得旺盛，她已经受够了这种若即若离的相处，受够了披着朋友皮却始终不能真的当对方是朋友的感觉。


    顾念率先受不了这种氛围，她起身仓惶道：“我，我去洗澡。”


    江秋月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沉了眸。


    -


    温热的水流自头顶倾洒，江秋月闭着眼睛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却发现那团火已经烧得热烈，丝毫没有平息的迹象。


    今晚顾念的身影再次在她脑海中出现，将秋月睁开眼睛，眸中跳跃着火光。


    等她再出现的时候，身着吊带睡裙的她端着杯酒站在顾念的房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顾念打开房门，看到江秋月的那一刻，愣住了。


    “喝一杯，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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