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去感受恐惧了……


    宫野志保深吸一口气，矮下身子，让野草覆盖挡住她的身影，在野草地里匍匐前行。


    在实验室里养尊处优的手脚被锋利的草叶割除细碎密集的伤害，但比起这点小痛，宫野志保更害怕身后逐渐逼近的热意。


    五分钟后，河边蔓延过来的水汽冰得她一个激灵。


    透过不怎么繁茂的野草，宫野志保终于看到了赤井秀一说的河流。


    今夜月光不显，河水冰冷暗沉，散发着不怎么美妙的气味，但在宫野志保眼里，这却是能跟尼泊尔的湖水一较高下的好河。


    抱着即将逃出生天的喜悦，宫野志保朝着河水加快速度。


    就在她即将走出野草地的范围时，一只钢铁般有力的手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


    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拿出枪，对准身侧，看到熟悉的针线帽的时候才骤然松了口气。


    “先别过去，”赤井秀一松开手，朝宫野志保示意去看河流稍远处的桥，“仔细看。”


    宫野志保皱眉看过去，但她的视力没赤井秀一那么好，除了看到那里有一闪一闪的白点，没有看到埋伏……


    闪光的白点……！


    “桥上有狙击手？”宫野志保的一颗心不停下沉。


    组织的狙击手在桥上守株待兔，如果她刚才冒然出头……


    “看那个反光的频率，是波本，”赤井秀一解开背着的枪包，开始就地组装，“琴酒他们在后面包围，前面有波本狙击，看样子，你对组织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重要人士。”


    宫野志保：“现在说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吗？再怎么说这种情况你一个人也没法解决，Fbi除了你就没有派别的人来吗？”


    “接应你们的人越少越安全，毕竟Fbi里也可能有组织的卧底，”赤井秀一解释了两句，“以防万一，Fbi也准备了人接应，就在沿着这条河向下一公里的位置，但中间有七百米的空地，对狙击手来说就是开卷考试，无论是继续去桥底通过下水道逃出去还是去搭Fbi的顺风车，我们都得赌一赌。”


    说话间，赤井秀一组装好了一架宫野志保不知道型号的狙击枪。


    “要怎么办？”这不是宫野志保的专业领域，她当然不会放着专业人士不问自不量力。


    “尽可能在草地掩护范围里接近桥，”赤井秀一条理清晰，“等我的信号一响，你就立刻下水。”


    宫野志保：“信号？”


    赤井秀一拍了拍手上的枪：“对枪声反应更敏锐，是我们这种人的本能。”


    宫野志保点头，没有问赤井秀一打算怎么脱身，果断朝着桥的方向移动。


    开始等待信号后，耳边一切动静都放大了数倍。


    虫鸣声，草叶摩挲声，心跳……


    “砰！”


    没有安装□□的枪声震耳欲聋。


    桥上闪烁的地方顿时失去亮点，轻微的“咻”声划破空气，打在有限的野草地里。


    接着第二声枪响出现——


    宫野志保没有听到第二声枪响，第一声枪响时，她就拼命驱动双腿，闭眼投身河中。


    *


    “精彩！”


    里间人治看到赤井秀一主动暴露跟波本对线，忍不住海豹拍手：“不愧是Fbi的王牌，这么大劣势下还能跟波本打得有来有回，都不知道该说波本菜还是赤井强了。”


    凡骨系统：“……”


    凡骨系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为什么诸伏景光的代号会是‘波本’，还被琴酒带过来狩猎，一副深得琴酒信任的样子，到底为什么啊！”


    里间人治看《柯南》只看到波本三选一那里，不太明白凡骨系统崩溃的点，但还是解释了一下。


    “我不清楚原剧情是什么情况，但现在嘛，波本跟苏格兰是同一年成为代号成员的，那一年组织酒吧的威士忌销量很好，苏格兰比波本卖的多，安室先成为代号成员，更受欢迎的代号‘苏格兰’就给他了，剩下的是‘波本’。”


    凡骨系统：“你们组织也太随意了吧。”


    “至于为什么深得琴酒信任，那就要从组织十年前定下的一个规定开始说起，”里间人治对凡骨系统的评价不置可否，继续道，“为了调动组织成员的积极性，代号成员可以自由填写自己的能力跟任务偏好，HR会为他们分配适合他们胃口的任务。”


    里间人治双腿交叠，翘在茶几上。


    “像科恩那种老实的狙击手，就会在上面写‘狙击，无社交’，”他偏头看着屏幕中的蓝眼男人，“波本就变态多了，他可是自己要求‘尽可能多狙杀’的，现在想起来，或许是在暗示他自己是里世界的一员，降低自己身上的嫌疑，同时也想多收集组织的动向跟情报，但是，组织当真了。”


    屏幕中的波本熟练地扣动扳机，填充子弹，更换弹夹……像是没有眼皮似的，全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蓝色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比木偶还要像死物。


    “组织的代号成员里虽然没有多善良，但也有人会对某个人难以下手的情况，那部分积少成多，出现了来者不拒的波本，HR物尽其用，结果可想而知。”


    琴酒或许会怀疑这不杀那不杀的人是卧底，但他不会怀疑这也杀那也杀的刀是卧底。


    波本用他亲手造出的尸山血海，硬生生打消了琴酒的怀疑。


    凡骨系统：“……”


    诸伏景光……他好像原来是温柔那一挂的……


    “唉，一个两个的，都是超可怕的家伙，”里间人治搓了搓自己胳膊，“就不能像我一样遵纪守法吗，这个世界的日本公安下限实在太低了，组织都自愧不如。”


    凡骨系统：“你还挺骄傲？”


    “那当然啦，我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工作，从不杀人放火，为什么不能骄傲？”里间人治看着屏幕上激烈交火的双方，语气微妙，“而且，按照《柯南》的价值观‘哪怕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能杀人’，这两个正方手上无辜者的血也没少沾，他们后来进监狱了吗？”


    凡骨系统：“诸伏景光卧底被发现自杀了，赤井秀一……没有。”


    “赤井在原剧情里没有做组织的任务吗？”里间人治有些惊讶。


    凡骨系统：“……做了。”


    不光做了，还做了不少，直升到代号成员的程度。


    而且以Fbi的德行，除非是任务对象给美国交钱，否则那些任务都是“真材实料”。


    ……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等会儿，差点被你忽悠住了！”凡骨系统没走进里间人治的逻辑里，“比起一个人的性命，明明是铲除整个组织更重要！你要他们进监狱，也不想想这个组织都干了什么好事！”


    “啊嘞，被发现了？你的反应好像变快了一点，”里间人治咂舌，“之前你只会在第二天发现。”


    凡骨系统扳回一城：“说了别小看我！我不会每次都被你牵着鼻子走！”


    “但我也是真心觉得他们很可怕啊。”


    深夜露重，空气寒冷，里间人治把自己裹进毯子里：“一想到他们曾经把跟我同一个种族的人变成了尸体，我就怎么也没法用看待自己同类的眼神看他们。”


    对他来说，所有杀人者，都是“非人类”。


    而“非人类”，是不需要用对待人类的态度去对待的。


    *


    宫野志保下潜进冰冷的河水，除非必要，她尽量不浮出水面呼吸。


    耳边的水声再轻，听在耳朵里也能压过后方的枪声。


    直到躲进桥下阴影，宫野志保才有余力悄悄打量她来时的方向——


    火焰已经席卷了最后一块野草地，火光映照出后方不起眼的黑色布料，戴着墨镜的大汉手持枪械，左右观察，好随时要对火场里不是草的东西开枪。


    宫野志保心中一定。


    伏特加是琴酒的司机，既然伏特加在这里，那琴酒……


    正当她思考时，一个打火机从她眼前划出一条直线，掉进河里。


    不，不是从她眼前，是从桥上！


    “嚯——”


    暗沉的河流瞬间燃起火光。


    夜晚光线暗淡，宫野志保又满心想逃，没能发现河水上飘荡着黑色的燃油——


    “啊！！！”


    宫野志保还浸在河水里的裤子瞬间就燃烧起来，火焰还在往上蔓延。


    她咬牙脱下长裤，裹着看不出颜色的白大褂，扭头钻进下水道出水口。


    下水道出水口距离河面有一段距离，油性物质没能进去，给了宫野志保喘息之机。


    *


    屏幕内容久久停在下水道出水口不动。


    “下水道里没有摄像头。”凡骨系统对里间人治摊手。


    里间人治叹气：“琴酒手上有宫野志保的芯片定位，现在他专注对付赤井秀一，怎么也不愿意分出精力抓她，还把我拉黑了，过分。”


    “他迟早会后悔的，”凡骨系统安慰他，“宫野志保一跑，想再抓到就是在大结局了。”


    “说起结局，”里间人治把注意力从电视上转回来，“《柯南》结局，果然是组织邪不胜正吗？”


    凡骨系统：“不然呢，受众那么广，当然要正义必胜。”


    “正义必胜啊……”里间人治摸了摸下巴，突然笑起来，“说得对，正义当然必胜！”


    凡骨系统：“你没想搞事吧？”


    里间人治义正言辞：“怎么会，我可是遵纪守法的三好公民，就算在组织工作，也不妨碍我助力正义！正义必胜！组织必败！世界属于正义！”


    凡骨系统：……


    这话，我怎么就听着这么不顺耳呢。


    *


    宫野志保在迷宫下水道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找到了另一个出口。


    但尴尬的是，下水口用铁栅栏封住，她体型不能从缝隙钻出去，而她又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有体力找到第二个出路……


    宫野志保从衣服内衬口袋里摸出一个密封袋，袋子装着一颗红白胶囊。


    这是她父亲的杰作之一。


    能够将人返老还童的药物，吃下一颗身体就能回到十年前的状态，适合二十五岁以上的人使用，而二十五岁以下的人用，会在过程中承受极大的痛苦。


    宫野志保今年十八岁，用这颗药毫无疑问会痛得要死，而比起疼痛，她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这种药目前没有解药。


    一旦她变成七八岁的样子，要么自己想办法研究出解药，要么重新开始小孩子的人生。


    母亲让她带着这种药，除了躲避组织搜捕，也有重新开始的愿望在里面吧……


    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外，夜色边陲染上金红之色。


    *


    安静下来的河边战场，波本仍然不死心地搜寻赤井秀一的下落，琴酒已经放弃做无用功，准备回收雪莉。


    伏特加打开保时捷车门，手上开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音量失控：“大哥！雪莉的芯片信号不见了！”


    琴酒：“最后一次在哪出现。”


    “地图上显示是在东南方向五百米的位置……”


    “去搜，”琴酒坐上副驾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见波本还在沿着河流寻找蛛丝马迹，琴酒不耐烦了：“波本，上车。”


    波本皱眉，明显不乐意离开，但还是听琴酒的命令放弃了搜寻。


    黑色保时捷离开，原本生机勃勃的野菜地一片死寂。


    而在草地跟河边的接壤处，一片漆黑的泥水动了动，露出一张极为狼狈的脸。


    赤井秀一一边把自己从泥水里挖出来，一边回忆他听到的内容。


    东南方五百米……


    宫野志保走的下水道，身上还被组织装了芯片，信号突然不见只希望是被屏蔽了，而不是……被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