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作品:《和离后我改嫁了竹马

    陆奕行给出了自以为的最大退步。


    重臣之家的妻位是多少京中女子梦寐以求的位置?


    莫说平妻,即便是贵妾,亦是天大的造化,更何况陆老太爷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


    左皙池捏着一两银子的手掌松了又紧。


    她听着他对自己贞洁的质疑,难堪和不齿霎时间从脚心逆流冲顶,她的尊严在他的凝视下片甲不留。


    左皙池紧咬着牙,全身止不住地在抖。


    比这更刻薄的言语她不是没有听过,可从前的她只会用沉默和顺从应对所有。


    却不知为何,今日听着他的话种种情绪纷乱交织——


    最终,她竟然有些想笑。


    “小陆大人既已心生疑虑,又何必屈尊降贵?”左皙池抬眼看他,从齿缝中蹦出一字一句,“妾身,不敢辱没陆家门楣。”


    “你——”


    陆奕行向来心高气傲,今日舍下脸来寻她已是万般破例,可她竟还这般不知好歹!


    他还想说什么,可人已经径直离开没给他机会。


    多年前她尚且可以未婚爬上自己的床,现如今难不成早就和李子尧......


    嘭——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陆奕行握拳锤上墙壁,后槽牙几乎快要咬碎。


    ......


    李子尧并不在五军都督府,询问一番才知人在昨晚连夜离了京,大抵是有要事在身。


    左皙池从都督府回到医馆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如兰、若竹见她心情不佳,很识趣地没有多问。


    日暮沉沉,夜凉如水。


    左皙池独自坐在医馆侧厢房的窗边发呆,手中的一两银子被摩挲到发烫。


    白日陆奕行的言语萦绕耳畔,虽说自负至极,却也是事实。


    此情此景,现在的她甚至连李子尧的银钱都还不了,更枉谈爹爹和祖父的案子如何转圜。


    左皙池单手撑着额头,无力感如同潮水,从静谧且黑暗的夜色中猛烈地席卷而来。


    可尚存的一丝倔强又在这阵窒息中告诉她,命不该绝。


    她突然想到了李子尧的话。


    「去告他。」


    左皙池沉默许久,银牙咬了又松,鬼使神差般执起笔杆,在洁白的宣纸上落下了第一个字。


    .......


    李子尧一袭玄青锦衣着身,身上尚存赶路的寒气,在踏入小院后不自觉放慢了步子。


    烛火光晕缥缈,与外头洒进来的月光交汇。


    窗台前的女子低眉敛目,发带束起的青丝落下几缕搭在鬓边,显得温婉细柔。


    他倚在树下看了许久,终于在她不知道第多少次蹙眉时迈动了脚步。


    左皙池对《燕律》的印象仅存在‘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以及之前李子尧说的‘七出三不去,妇人年愈五十无子才可休’等浅显的条款之上,且寻常状纸大都是由专门的讼师撰写,对于她这样不懂律法的人来说实在难上加难。


    她手背抵着额头,另一只手颓废地涂涂改改,然后沉沉地叹了口气。


    叩叩。


    突然窗沿响动,她闻声抬眸,还没看清来人,一沓状纸和一卷《燕律》就已经扔到了她眼前。


    他不是离京办事了吗?


    怎么会突然回来?


    “这就是你这几日的成果?”李子尧瞥了眼涂画地不成样子的状纸,嘲讽道,“夫子若知道你将《燕律》学成这样,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左皙池脸一红,欲盖弥彰般挡了一下宣纸,挣扎道:“都过去这么多年......”


    刚说半句她倏然噤声,捏笔的手蓦地僵住。


    .......


    年少时,左皙池常会借着去找爹爹的名义在路过国子监的时候放慢脚步。


    国子监入学时分为三等,其中率性堂则是天资最高的一批监生研习之处,不外乎李子尧、陆奕行这等颖悟之子。


    彼时国子监后院恰好因大雨墙壁坍塌了一块,率性堂的窗户正对着塌陷处,倒是给‘偶然路过’的左皙池不少‘恰好’看见他的机会。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就被夫子抓了个正着。


    当时正在授课的乃国子监祭酒,是个年愈六旬的老翁,见一女娃鬼鬼祟祟蹲墙角,老头将人揪出来好一通吹胡子瞪眼。


    监生们日日学得枯燥乏味,忽然来了她这个乐子,必然是蜂拥而至、议论纷纷。


    左皙池性情内敛,又是被众人调笑又是被狠厉训斥,再想到围观的人里面还有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年,她面红耳赤到快要哭出来。


    就在此时,一道清朗的男声顺着清风徐来。


    “既是好学,为何不可旁听?”


    束着高马尾的少年一身黑衣劲装眉目俊朗,他腰间蹀躞相围,手持长弓,与多年前那个为她出头被打的鼻青脸肿,又拉着她逃跑的男孩完全不同。


    此时此刻,他的身后跟着一众与他相似装扮的监生,显然是刚习完骑射。


    左皙池一下子看呆了。


    国子监祭酒见是他来立马变了脸色:“李二公子,这不合规矩......”


    “你想读书吗?”少年径直看她。


    左皙池的目光与他在半空中对撞,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可也只此一瞬,她便知道他没有认出自己。


    少年的眼神太过清澈无波。


    他只是在做他的教养、他的学识、以及他的年岁应有仗义执言。


    如同幼时的那次萍水相助一样,仅此而已。


    “规矩是人定的,况且她也没有妨碍我等,又不参加科考,旁听罢了。”


    十几岁的少年声线已经隐隐有了成年男子的清哑,以至于在很久以后,这道声音亦在她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后来的事左皙池记不太真切了。


    她只记得那道被风雨吹垮的墙一直未曾修缮,她从蹲墙角变成了钻墙洞。


    夫子默认了她的出现,监生们也再没对她有过多关注。


    再后来,她也从最开始只是想多看他一眼,变成了真的旁听。


    ......


    “呆笨如斯。”


    男人嗤了声,左皙池瞬间从神游中回神。


    “我......”她揪着手指头,垂目盯着厚厚一沓卷宗,“多......”


    刚说一个字,她倏地想到他好像不太喜欢她的道谢。


    毕竟这个词还不了他的钱,确实毫无作用。


    “多看会儿,”她憋红了脸:“........尽量想起来。”


    李子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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