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殊的名字在八卦上向来是顶流，林侑能感受到夹杂在各种目光里的敌意。


    知道的是齐临嘴上没带把乱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成了大众情敌。


    陆延殊你害人不浅。


    齐临也意识到自己嗓门太大，迅速摆出校霸的威严瞪向众人：“看什么？”


    林侑回身没有搭理那群游蛇般的目光。


    齐临连忙跟上去：“好兄弟，枉我一往情深叫你祖宗，你这是不是有点不把我当儿子了。”


    林侑：“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多少次变化？”


    “我管他多少次变化，”齐临被他气笑了，“你这身信息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那个，林同学。”低低弱弱的女声忽然介入，班长跟了上来。


    齐临视线左右一扫，相当自觉地往后退出一步让两人对话。


    林侑身高腿长，低头看人的时候眼神凉凉的，看起来就很难亲近。


    班长紧张地攥住书包：“我刚刚听说你下午见到陆延殊了？帆哥也让我给他打电话来着，但没打通，你知道他怎么回事吗？”


    听到那个名字时林侑下意识不爽，但对女生他还是放轻嗓音：“不知道。”


    班长犹豫片刻，说了句谢谢低头走了。


    齐临跟过来：“好，话题绕回去，你跟陆延殊咋搞上的？”


    “搞什么，不是说他喜欢你么？”林侑折上宿舍楼，“而且我是Beta，不知道他的信息素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上面接近Omega宿舍，齐临很自觉地停步在楼梯口：“他这也太浪了，特殊时期都一点不收敛……要换个自制力低下的A，他得被人按着咬脖子。”


    林侑进宿舍先换了隔离贴，用阻隔剂严严实实喷了一遍后，换了身衣服。


    齐临跟上去时已经闻不到晚香玉的味道了，他回味了一下：“但说实话，陆延殊的味道还挺清纯的。”


    林侑微微挑眉，过往齐临对信息素的评价只有好闻和难闻，精准用词还是第一次。


    他手放口袋里：“晚香玉么，怎么不清纯。”


    “我草，原来这是晚香玉啊，是我见识浅薄了。”齐临摇头，没发现什么不对，“不过用清纯来形容陆延殊还真不合适，他的男朋友四只手都数不过来。”


    林侑不动声色地往隔壁迈开一步，齐临一脸问号。


    林侑：“远离嘴碎子。”


    齐临：“……咱断绝父子关系吧。”


    *


    下午三点，陆延殊躺在卧室的床上，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光。


    当视线黑暗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让人分不清是醒着还是睡着。


    陆延殊再回神时，在路边看到了生病被弃养的金吉拉。


    又瘦又小一只在路边瑟瑟发抖，还被其他的野猫欺负。


    陆延殊拎走那群野东西，却发现金吉拉只窝在一个潮湿的纸箱子里，警惕地冲他挥爪。


    陆延殊挨了一爪才将它抱回家，结果踏进家门的时候，金吉拉却忽然在怀里成了人，黏糊糊地趴在他身上


    ……它成了林侑。


    陆延殊瞬间意识到这是梦，但粘滞的思绪很快又搅碎了一晃而过的清醒。


    林侑在他怀里沉默地蜷缩着身子，陆延殊要将人放在沙发上，林侑勾着衣角不让，想擦他潮湿的头发又被警惕地躲过。


    跟猫一样莫名其妙。


    陆延殊拉着脸，下意识想还原初见时的冷淡：“你早上凶我，我气还没消，别以为……”


    话没说完，林侑露出猫咪一样的尖牙，结实地在他手腕上咬了两个窟窿。


    “……”


    梦醒了。


    陆延殊啪地开灯看自己手背，盯了半天：“……什么离谱的梦。”


    桌面的手机在响，他后知后觉腺体还在隐隐作痛，浑身跟烧着似的难受。


    手机里贺治南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他没理，接起电话。


    “小陆，你的信息我收到了，如果你有空的话现在来医院做个检查吧。”


    电话那头是陆家的私人医生，这么多年一直跟进陆延殊第二性别的数据状况。


    似乎是怕陆延殊不答应，医生还跟了好几句：“如果你是被信息素诱导进入特殊时期，很可能还会有其他不良影响，早点来更加稳妥。”


    “行。”


    洗漱之后，他打车到医院做检查。


    十四岁开始，陆延殊就自己到这里抽血化验，该去哪个科室早已轻车熟路。


    报告在六点前出来，ABO专科诊室里，陈医生沉默着将报告又看了一遍。


    “怎么？”陆延殊闲散地支起黑色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又哪项数值有偏差？”


    “你的SRY2基因里面的DNA结构域……”陈医生稍顿，止住专业术语，“咳，听过非典型性反转吗？”


    陆延殊沉默。


    “简言之，你之前其实是假性Omega，Alpha第二特征处于一种沉睡状态，而最近遇到了高契合度的Omega信息素，诱发定向易感期……小陆，你的不适源于易感期，不是发情期，你是Alpha。”


    支在食指节骨上的钢笔轻轻落下，陆延殊脸上一贯的散漫消失：“……什么？”


    “目前你的各项数据虽然还不稳定，但都已经达到3S的标准，你不仅是Alpha，还是高级Alpha。”陈医生带着笑意，“这个症状非常少见，我之后会将你的血液样本提交上去做个更加精准的检查，这些数据非常有研究意义……”


    陆延殊将桌子上的报告拿了起来，一行行看过所有数据，最终落到检测结果上——


    确认分化为高级Alpha。


    信息素：晚香玉。


    他当了五年Omega，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然后一纸医学报告却轻飘飘地说：你只不过是个分化迟了的Alpha。


    开他妈什么玩笑。


    刺啦——


    纸质报告发出脆响。


    “诶？小陆？！”陈医生这才回神，看着纸质报告最后成了一团乱七八糟的碎片，被陆延殊捡进垃圾桶。


    “我回去了。”


    陈医生连忙：“你接受不了？”


    “没有什么接不接受。”陆延殊轻笑了下，“Alpha很好，体质优秀，先天高人一等，轮得到我接受不了么。”


    陈医生见过很多跟陆家一样的豪门，当孩子继承优越基因分化成Alpha时，高兴地当场落泪的都有不少，但像陆延殊这样平淡到厌恶的……还是第一个。


    他分明在笑，语气却很嘲弄。


    陆延殊并不期待这个位于顶端的性别。


    陈医生喊住了他：“小陆，我知道你跟陆夫人因为分化的事情闹过矛盾，但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情，跟她……”


    “陈医生。”陆延殊脸色沉到极点，“我没有不高兴。”


    “小陆，你现在易感期时间不稳定，也还没完全分化成Alpha，在药物抑制的同时最好亲近诱发定向易感期的信息素，”医生跟道，“无论如何，别伤害你自己好吗？”


    从医院出来之后，陆延殊走到了江边。


    他被铁链拦在江边，视线却顺着夜风望得很远。


    陆家悉心培育十二年，用尽精英教育就是为了捧出一个Alpha，结果事与愿违，而他跟家里闹翻决裂，又轻飘飘地分化成了Alpha。


    到头来，他跟那群追在屁股后面，只会颠颠地追着信息素转的Alpha一样。


    兜里的手机又在响，陆延殊拿出来的时候，脸色沉了沉。


    他接起：“有事。”


    “延殊，转学的事想清楚了吗。”陆夫人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奶奶年纪大了，照顾不了你，回去住吧。”


    “回去？”陆延殊挑出两个字，不紧不慢地重复，“我回哪去？”


    “你非要跟我装疯卖傻是吗？”陆夫人说，“分化成O之后，你自己是个什么状态你不清楚？本来性别就弱势，还要在那种学校放纵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对你的人生负责？”


    “Omega怎么了。”陆延殊的手缓缓扣住了冰冷的铁链，声音却放得散漫，“没有继承优秀的基因，给您蒙羞了？”


    回应空洞而冷淡，早已没有当初的歇斯底里。


    陆夫人安静了一会儿：“陆延殊，我现在已经可以接受你是个O了，我还好声好气的哄你回来，你还想让我这个当妈的怎么样？”


    陆延殊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话那么讽刺。


    他在分化成为自己最讨厌的Alpha这一天，得到了母亲迟来五年的宽容。


    她终于可以接受自己是Omega时，已经晚了。


    “不怎么样。您何必为我吞声忍气，不是A就不配当您儿子，那您还是继续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电话挂断。


    下一秒，手机被陆延殊重重地砸进了江里。


    去他妈的世界。


    *


    雨是在晚自习结束后突然下的，六班教室里零零散散只有十几个人，一大半逃了晚自习。


    林侑提着书包出教室时，在走廊上看到一席人影。


    陆延殊靠着走廊的墙壁，阻隔剂的味道被雨水打得潮湿，重得呛嗓子。


    在看见林侑时，动身迎着他走来。


    林侑面无表情地错开距离，却被陆延殊伸手拦住。


    他稍稍抬头：“……有事？”


    “钥匙。”陆延殊的嗓音哑得厉害，像是再说多两句嗓子就能磨出血来。


    林侑下意识觉得陆延殊现在的状况比下午的时候还要差……陆延殊到底有没有好好休息？


    “在你桌子里。”林侑说。


    陆延殊往墙上撑了一下，似乎是想站直：“帮我拿一下。”


    这么侧身，走廊昏暗的光轻落在他的眉眼，不知是因为淋雨还是出汗，像宣纸上的水墨晕开。


    林侑小时候在雨天见过一只流浪小狗，它躲在树下淋雨的时候眼睛就是这样湿漉漉的。


    但后颈的腺体在警告林侑，不能靠陆延殊太近。


    他回头：“里面没多少人，自己去吧。”


    侧身离开时，林侑的手腕忽然被拽住，像被一团火缠住了腕骨。


    陆延殊慢慢地收紧力道，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点：“林侑，你是Omega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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