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便当仿佛成了陆延殊蹬鼻子上脸的媒介，一早上他问了不下十次：“同桌你打算什么时候吃啊。”


    林侑不耐烦：“里面是有龙肉？”


    陆延殊趴在桌上，偏长的头发蓬松散乱，看上去手感很好：“倒也没有啦，只是怕你不喜欢。”


    前桌的贺治南忽然站了起来，从两张桌子中间穿过时扫了一眼林侑。


    林侑觉得自己刚刚要是搭理他，这人能翻出个满月式的白眼来。但他没心情跟这位中二病玩你瞪我我也瞪你的傻逼游戏，摸出手机给齐临回信息。


    陆延殊看着新同桌事不关己的侧脸，很浅地笑了下，慢慢从椅子上起身。


    “陆哥，你这头发是不是长了啊？”有女生路过桌前，忽然提了一句。


    陆延殊啊了声：“有点儿，借根橡皮筋？”


    女生从座位上给他拿了根新的，陆延殊把桌肚里的草莓蛋糕给她：“合理买卖。”


    女生表情稍变，给橡皮筋可不是为了让他回什么东西，但陆延殊将界限划得那么清晰，显然是没给机会。


    陆延殊抬手随意地将垂落的刘海扎在脑后，凑近林侑：“同桌，我去小卖部，要带东西吗？”


    林侑头也不抬：“不。”


    陆延殊也不生气，离开班门后才将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压下去。


    贺治南正跟几个学生在天台抽烟。


    “我去医院找晨哥问过了，把他腿踢断的人拖着行李箱跟齐临一起，就是林侑。”


    “他转学过来就帮陆延殊处理事儿，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关系？”


    “南哥你确定要整他？”


    咔哒。


    一块小石头滚到视线之内，众人抬头，陆延殊逆着光站在跟前。


    校花刘海扎了个小揪揪在脑后，露出的五官颇有冲击力：“早上好啊，茶话会带我一起玩呗。”


    几个人下意识看向贺治南。


    贺治南没好脸色：“你来干什么。”


    “找你算账阿，”陆延殊轻笑，“不小心偷听到你们的秘密，不好意思。”


    贺治南沉着脸：“你就非要罩那个转校生？”


    “他又不是你，哪里这么没骨气。”


    贺治南脸上瞬间跟抹了两斤灰似的，难看到极点。


    “烟嗓堵我，是你给他报的点儿吧。”陆延殊慢慢往前一步，稍高的身型挡住了日光，五官沉入了阴影里，“我问他两句，就什么都招了。”


    陆延殊笑意不见时，压迫力丝毫不像Omega。


    “你爱给谁当狗我无所谓，但我一般都不会放过狗主子。”陆延殊说，“先顾好你自己，再去找别人麻烦，懂？”


    贺治南被逼到绝境，本能地想释放信息素去压制生理等级弱他一阶的Omega，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浑身就麻了。


    他居然在没察觉的时候就被更高级的信息素碾压了？


    贺治南脑子发白，瞬间跪坐在地上。


    剩下几个人见贺治南这样，纷纷不敢说话。


    ……陆延殊，怎么跟之前不一样了？


    下楼的时候，陆延殊抬手摸了摸后颈。


    刚刚他在贺治南身上做了个小实验，结果么……信息素确实变得能碾压Alpha了。


    他在小卖部后面的洗手池里洗了把脸，擦手时低头闻了一下月牙。


    挺奇怪的，这里的味道不如林侑身上浓郁。


    贺治南回教室的第一件事是拽着桌子跟人换位置。


    动静不小，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林侑能感受到有人望他这儿瞥，但没有抬头。


    上课铃声响之前，陆延殊把一盒草莓牛奶放到林侑桌面。


    林侑皱了下眉，就看见陆延殊叼着根棒棒糖，脑门上那根被粉色草莓皮筋绑着的小揪揪还在晃。


    陆延殊轻咬棒棒糖：“奶是买糖送的，是不是很实惠？”


    林侑：“你怎么不说小卖部搞慈善。”


    陆延殊皱眉：“那不就显得太假了吗？”


    林侑：“……”你也知道啊。


    陆延殊伸直了腿，胡乱地摸下节课的课本时，才发现挂在林侑桌子旁边的保温盒不见了。


    他一脸欣慰：“你吃了呀？”


    林侑转了圈笔：“给齐临了。”


    陆延殊：“啊？”


    林侑：“啊。”


    陆延殊：“……你们关系真好。”


    普通人能把别人送的吃的全给男朋友么？


    林侑低着头：“还行。”


    上课铃打响，杨帆走进教室，打开ppt开始讲课。


    林侑听了半节，余光不经意落到隔壁。


    陆延殊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只有粉色橡皮筋上的草莓冲着他，跟桌面上的草莓牛奶遥相呼应。


    林侑：“……”


    放学的景象很轰烈，无论好学校坏学校，饭点那种拼命狂奔的模式是一样的。


    能容纳五十人的教室迅速空了下来，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在收拾东西。


    前桌看着懒洋洋的陆延殊开玩笑：“陆哥你怎么天天睡不醒啊。”


    陆延殊打呵欠：“晚上要去搬砖，养精蓄锐。”


    林侑把保温盒递过去的时候，他正好接电话：“熊哥？我刚下课。”


    放保温盒之前，林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桌面上的牛奶放回陆延殊桌上。


    但手刚伸过去，打电话的陆延殊迅速扣住他的手腕，不轻不重地在尺骨茎突处压了一下。


    这是警惕性高的自然反应，但林侑嗓音还是瞬间沉了下去：“松手。”


    陆延殊手没立刻松开，盯着林侑手腕上那颗浅色的痣看了半天。


    “啊。”他忽然说，“不好意思。”


    林侑默不作声地把手抽回去。


    人走之后，陆延殊独自留在教室。


    指尖上的荔枝味虽然很淡，但确确实实是在刚刚的接触中残存的。


    “……所以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


    晚上，齐临死乞白赖拽着林侑去了网吧。


    “我今晚一定要上这个大师。”齐临轻车熟路将人带进最偏僻的包间，“饿了出去买吃的就行，这儿什么都有。”


    林侑对游戏兴趣不大，拿出了作业。


    齐临凑过来看了一眼：“洛必达法则求解？微分学……这嘛玩意儿？”


    林侑：“函数。”


    “你少骗我，函数不是抛物线吗？”齐临画了个半圆，“酱婶的。”


    林侑用笔戳了一下鼠标右键，替他登上艾欧尼亚：“加油，未来大师。”


    齐临：“……”


    前半段写题路程还算顺畅，林侑刚要帮齐临写英语卷子时，隔壁的未来大师不见了。


    他推开包间的门，一个初中生红着眼站在一台机子后，齐临就坐在他的座位上跟人打solo。


    网吧来了个非常嚣张的钻石选手，谁solo赢他就送全英雄全皮肤的号，但输了就要赔一个号，初中生跃跃欲试，结果连输三把。


    “这操作，号贩子吧？像专门骗学生号的。”


    “是啊，这人寒假骗了不少学生，转手就高价卖出去了。”


    齐临出来买可乐的时候，初中生正哇哇大哭，那钻石洋洋得意：“你要不服气就solo把号赢回去，赢不了就买嘛，我给你开个友情价，三千一个怎么样？”


    明显就是诈骗，齐临当场路见不平。


    林侑过来时正是第三把solo胜利，齐临非常臭屁地举了举可乐：“愿赌服输，Cheers.”


    钻石一张脸气得涨红：“不错啊，但既然请外援，我也能请吧？”


    林侑抬起眼，钻石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染着红头，耳朵上打了七八个耳环的少年，一副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中二模样。


    “阿哲，你来。”钻石让出了位置，冲着齐临放狠话，“一把定生死，我手上两个全皮的号，你们要赢了我直接送你们。”


    齐临瞬间被点着：“哦，那输了呢？”


    红毛轻蔑地哂笑：“输不了。”


    任何事情上头都没有好结果的，齐临果然节节败退。


    “啊，我想起来了，”身后有人低声，“这红毛不是豪门战队新招那个青训吗？贼强。”


    “我草职业哥怎么跟号贩子一起？”


    齐临看着自己英雄阵亡，当场站了起来：“你他妈打职业的？”


    红毛挑眉：“怎么，输不起？”


    齐临当然不是输不起，但前提是双方交底，输得明明白白。这么肮脏地藏一手算什么？难道不是诚心虐菜么？真尼玛恶心。


    齐临啐了一口：“挖空心思骗小孩的号，那么喜欢耍贱约线下啊？”


    “输不起就跪下来叫声哥哥我错了，号还你咯。”毕竟背靠职业俱乐部，红毛嚣张得不像话。


    初中生也怕了，拽着齐临：“算了……”


    红毛：“是啊，多充点钱，下次再给我送号啊。”


    话音刚落，他的领子突然收紧，被林侑从电脑跟前拽了起来。


    红毛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输不起就动手是吧？”


    一个虎背熊腰叼着烟的男人一把拎这两人的后颈：“电脑桌上的事情电脑桌上解决，在我这儿动手，吃了熊心豹子胆？”


    林侑向来是人狠话不多，惹了事就不打算回头的类型，男人看穿他的意图一把拦住了他的腰：“再闹我就把你从窗口扔出去了。”


    林侑毫无悔改：“哦。”


    “熊，熊哥！”齐临连忙上来把他接回去，“这我哥们，您别……”


    熊哥压根没把林侑放眼里，回头：“小红毛，钻石仔，骗号骗我地盘上了，你也挺作死的。”


    红毛被他的体型震慑到了，但还是嘴硬：“我光明正大赢的，骗什么号？”


    熊哥吐了口烟：“行，我这儿也有个人能来solo，你赢了我再贴你俩号，输了你连本带利还，怎么样？”


    红毛没想到有人那么蠢，明知是套还往里蹦，推开椅子：“行啊，赶紧的。”


    事已至此，正经打游戏的已经没几个了，网吧里的所有人都围在这张桌子旁边。


    青训线下跟路人solo，还是生死局，啧啧，多有意思。


    所有人都对黑熊请来的救兵翘首以盼，不多时已经脑补了一出堪比赌神发哥的出场。


    还有人想着要不要配一首《The Final Countdown》时，门口有个脑袋探了出来：“熊哥？”


    林侑回头，看到的就是阔别三个小时的草莓皮筋。


    ……来的人居然是陆延殊。


    陆延殊走到电脑跟前，这才看见坐在一旁的林侑和齐临：“哇哦，好巧。”


    林侑、齐临：“……”


    红毛恶声恶气：“赶紧的。”


    陆延殊啧了一声：“急什么。”


    熊哥抬头给了个眼神，陆延殊笑着从包里摸出一瓶消毒酒精，简单地擦拭了一遍外设，看向屏幕：“嗯？号呢？”


    站在隔壁的熊哥：“他们输完了。”


    陆延殊：“……啊。”


    初中生低着头：“不好意思啊哥哥。”


    陆延殊眨眨眼，支着下巴无奈地说：“可我也没号啊。”


    “我有。”林侑扫了个二维码，游戏界面很快弹出来。


    ID：你最珍贵的爹


    等级：28


    所有英雄加上周免，一共23只。


    陆延殊看着这个ID，忽然有点想笑。


    林侑登上才想起自己的名字，绷着脸岔开话题：“有没有你擅长用的？对面那个好像是全英雄。”


    陆延殊微微伸了下指节，覆上鼠标：“没事，有几个挺眼熟的。”


    隔壁窃听情报的钻石仔趁机扫了一眼英雄库，顿时胜券在握。那些个提供给新手玩的有啥操作难度？红毛能虐他一百次。


    红毛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毫不犹豫选出了自己的招牌——鳄鱼。


    这个英雄爆发非常高，还有位移技能，人称“线霸”，三级前的王者，能打赢绝大多数的英雄。


    调试好进入游戏界面，红毛的脸色微微一变。


    凶神恶煞的鳄鱼对面，站着的是一脸憨憨，拎着大宝剑的德玛西亚之力——那个最简单的新手英雄！


    齐临也有些懵：“那23个英雄里好歹有几个能秀的，陆延殊你……”


    “不急。”陆延殊笑了笑，“七分钟。”


    林侑一开始还觉得这句话莫名其妙，但到六分四十二秒，鳄鱼躺在大宝剑下一命呜呼时，他才明白陆延殊说的是七分钟内解决战斗。


    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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