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第一反应是安摩拉多又在耍什么花样。


    但他连着喊了两次他的名字，一次比一次大声，都没有得到安摩拉多的回应。


    降谷零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后，把手伸到他的脖子边。


    脉搏还在跳动，甚至比一般正常人还要快上好多。


    但与此形成对比的是极低的体温，几乎就快要接近尸体温度的程度。


    怎么回事？


    降谷零突然慌乱了起来，试图把安摩拉多唤醒。


    他抓住青年膈人的肩膀，让他的上半身立起来，但人还是没有意识，安摩拉多的脑袋像是没有支撑似的吊在脖子上。


    于是降谷零又开始喊他的名字，喊安摩拉多没有反应，于是他开始喊宫野原理，再然后喊原理。


    青年总算是有了反应，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与此同时带来的是骇人的咳嗽。


    青年的眼睛死死闭着，随着剧烈的咳嗽，嘴角竟然流出血来。


    理智告诉降谷零，他应该把人立刻送到医院去。


    但这又意味着他面临着两个选择，是把人送到公安的医院里，还是把人送回组织的实验室。


    雪莉已经失踪了，而他并不知道还能找谁。


    降谷零沉吟片刻，他决定冒个险。


    他把双臂穿过青年，让他把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正打算抱起他。


    却在此刻听见青年无意识的呢喃：


    “宫野妈妈。”


    *


    原理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不然他怎么会摆脱了那个地狱般的试验台，还拥有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他现在是宫野诊所的大儿子，他是小镇里有名的天才少年，才9岁就跨级考上了中学。


    原理觉得这并不稀奇，因为他的爸爸妈妈也很厉害，是科学家，即便他们只是开着小小的诊所，但比镇上公立医院的医生都厉害。


    他还有一个温柔可爱的妹妹，叫明美。


    他还有……还有一个玩伴，一个叫零的玩伴。


    零比原理大一岁，但原理觉得他不怎么像个哥哥。


    因为他总会一身伤来找宫野妈妈，在宫野妈妈治好他之后，又弄一身伤。


    然后反反复复。


    原理曾经有一段时间在想，这个人是不是来抢走自己的宫野妈妈的啊。


    原理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想，不应该把人想得这么坏。


    但原理真的很爱宫野妈妈，他不想有另外一个外来的孩子抢走本来独属于他的宠爱。


    原理已经是个外人了，怎么还能有外人来加入他们的家呢？


    但宫野妈妈也很喜欢零，所以原理把零当做玩伴，即便他不是真的喜欢他。


    后来原理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零救了他。


    原理在学校里总是独来独往，因为他年纪很小，总不能和学校里的其他人玩得来。


    然后便被欺负了。


    被几个退学的不良围堵在学校旁边的小巷子，被他们用刀划破了书包，眼见就要划破他的脸。


    零出现了。


    举着砖头的金发黑小子，身高还不到那几个不良的腰，硬生生就下了原理。


    就像故事里英勇的骑士，战胜了邪恶的巫师。


    零成了原理真正的朋友，虽然原理觉得自己有点功利，是因为人家救了自己才把人家当做朋友。


    但无论如何，原理愿意更真诚地对待他了，也愿意和他分享自己的宫野妈妈。


    这天校庆，原理的班级准备了一个童话舞台剧。


    原理作为班级里最娇小（毕竟年纪最小）的男生，被推选为“女主角”，在故事里扮演公主的角色。


    他穿着粉白色的公主裙，站在舞台上面，看见观众席上笑眼盈盈举着摄像机的宫野妈妈，还有她身边捂着肚子狂笑的零。


    原理全程都红着脸，好不容易完成了舞台剧。


    他飞快和同学们一起谢幕，然后顺手拿走骑士手里的道具剑，走到零面前，非常郑重地对他说道：“零公主，请长大后务必嫁给原理骑士。”


    零那个家伙被惊呆了，原理得逞得大笑，抓着宫野妈妈问有没有把零的表情录下来。


    宫野妈妈摆弄着摄像机，原理瞪大了眼睛想看，可他眼睛里的画面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


    降谷零是在长野第一次见到了原理。


    他那时以为他是姓原名理的。


    名字很古怪，但也比不上他们第一次见面，原理身上不是泥就是血的场面更奇怪。


    在他身边的景光都被吓坏了。


    降谷零害怕引发幼驯染不好的回忆，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原理推倒在地上，自己站到了景光的身前。


    “别害怕。”降谷零安慰景光。


    却听见那坐在地上的少年看着他笑：“我不害怕。”


    “我没和你说话。”降谷零吼他，“你是谁，从哪儿来的？”


    这会儿少年又不理他了。


    “喂！问你呢！”降谷零喊他。


    “哦所以你现在是在和我说话了，”少年拍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叫原理，”少年很快报上姓名，但对于降谷零的第二个问题却犹豫了好一会儿。“我刚逃出来，从一个可怕的地方。”


    原理这么说道。


    “你受伤了。”诸伏景光从降谷零身后探出头来，“我们陪你去医院吧。”


    “hiro……”降谷零不赞同地看向自己的幼驯染。


    而诸伏景光已经走到原理说身边拉起了他的手：“没事的，他看着也和我们差不多大，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我们不能用外表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降谷零说道，“万一他就是那个器官贩卖组织的人，岂不是被他骗了。”


    降谷零看见原理听见“组织”两个字明显瑟缩了一下，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


    他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见景光问原理：“你多大？”


    “15，但要在年末才15。”原理回答。


    景光笑：“我们也15，但我已经满过啦，那个家伙的生日在夏天，总的来说，我们比你大。”


    原理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叫诸伏景光，他叫降谷零。”景光给原理介绍，“你可以叫我Hiro,叫他Zero好啦。”


    “景光、hiro。”原理重复了一遍，“零！”


    “叫zero啦！”降谷零不满地跺脚，“z、e、r、o，zero，懂么？”


    “可是我比较想叫你零。”原理说道，“零，你好呀。”


    *


    降谷零蹲在换衣间的柜子里，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他和Hiro他们跑散了，在被器官贩子追逐的路上。


    这是一家在郊外荒废许久的工厂，在无人涉足的地带，进行着惨无人道的手术和买卖。


    据原理说，拐走他的人贩子本来打算把他绑到这里，但他假装反抗被打之后逃跑了，不然他也会成为他们自跨进这工厂里便见到的无数肉块和枯骨中的一个。


    降谷零无比庆幸原理足够机智自己逃生了，不然他们就会成为生死相隔的陌生人，而不是一拍即合的默契伙伴。


    是降谷零提出要把这群疯子连根拔起的。


    他们之前已经成功地把这一犯罪流水线上的上一环人贩子给抓住交给了警方，现在他们离抓住真正的幕后黑手之差一步。


    降谷零知道这个废弃工厂里有某个叫比尔的核心人物，他总是穿着黑衣，带着黑口罩，但废弃工厂里的医生和护士都会对他毕恭毕敬。


    他们三个人摸到了比尔的办公室里，拿到了名册和账本，却在最后一刻被发现。


    为了不被抓住，他提出分开逃跑，他吸引了比尔的注意力，一路逃到了这个更衣室的柜子里。


    降谷零屏住呼吸，能清晰地听见比尔在外面踱步的声音。


    然后他听见门被打开了，比尔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地上倒了什么。


    降谷零闻到一股汽油的味道，心脏一下沉到了谷底。


    他思考着在比尔点火瞬间冲出去被抓到的概率，和在这里被活活烧死的概率。


    其实没什么可比性。


    因为他听见了“叮”的一声，打火机打开了。


    瞬间，火光便透过柜子的间隙刺痛了降谷零的眼睛。


    会死在这里么？


    “哗啦——”


    降谷零听见是什么猛地掉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接着就听见他旁边的柜门被打开又甩上。


    这是个什么疯子，点火不够还想抓到我？


    就在降谷零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柜门被拉开了。


    是原理。


    “零，快出来！”原理气喘吁吁地说道。


    降谷零一把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从躲藏的柜子里钻了出来。


    这时他才注意到火势已经大了，而他躲的柜子是如此的小，若是没有原理，他不被烧死，也很快会因为狭小的空间缺氧窒息。


    “快走！”原理狠狠推了降谷零一把，自己却原地没动。


    降谷零一瞬间觉得哪里不对，但他身体比脑子动的更快。


    他反向拉住了原理：“一起！”


    于是两个少年拉着手在火光之中穿梭，在废弃工厂倒塌的前一刻逃了出来。


    他们在门口见到了报完警焦急等待的hiro。


    hiro一见降谷零，便紧张地拉着他上上下下地看他有没有受伤。


    而一旁的原理则在抱胸傻笑：“我就说过我能救他的嘛。”


    不说还好，他这话一出，hiro一拳捶到他的肩膀上：“你也是！这么危险，万一你有去无回怎么办！”


    降谷零也不赞同地看向原理：“你不应该冒险。”


    “不冒险怎么结束啊。”原理不在意地说道，抬头看漫天的火光。“我是骑士嘛，骑士就应该拯救公主的呀。”


    “你说谁是公主！”降谷零一拳捶到了原理的另一边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