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罗雅淇拖着疲惫的身子起床，在拥挤的公共水池旁边匆忙洗漱完毕后，和唐杰一起下楼去食堂吃饭。


    学校食堂的早餐很丰盛，有热气腾腾的包子、各种各样的粥和茶叶蛋，还有一些馅饼。唐杰用筷子夹起一口咸菜，一边吃一边看着罗雅淇问：“罗，你怎么不吃咸菜呢？”


    罗雅淇答道：“昨晚没睡好，胃口不是很好。”


    她们正吃着饭，身后的餐桌旁走过来几个人，是李红鹤带着她的小跟班包爽和纪彬。看到唐杰和罗雅淇吃得正香，李红鹤不怀好意冲她们笑了笑。让罗雅淇感到惊讶的是，此时徐艺纯正端着一碗玉米粥走来，走到李红鹤等人旁边时，没有立刻坐下来，而是先将粥放到餐桌上，然后冲唐杰和罗雅淇微微一笑，又摆摆手打了个招呼，这才肯坐下来吃饭。


    唐杰抬头冲她们瞪了一眼，一脸冷漠道：“既然她都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就不会真正对我们友好了。何必那么虚伪，特意和我们打招呼呢？”


    罗雅淇没想那么多，和唐杰解释：“也许她也是没有办法吧，我看徐艺纯不像她们那种人啊。”


    “罗哥，你真是太单纯了。人人都说我堂吉诃德单纯，没有城府，可我觉得你比我还单纯呢，算了，别管她了，一会就军训了，抓紧吃饭吧。”


    “好啊，唐唐。”罗雅淇将最后一口粥喝下去，和唐杰一起走出食堂。


    军训的第一天很辛苦。秋老虎开始发威，烈日当空，火辣辣地烤在操场上。新生们都汗流浃背，一时难以适应。


    艺术设计方队的教官对学生们要求很严格，军姿这一关必须做到百分之百标准。一部分学生总是在队伍里搞小动作，有的还总是忍不住去摸自己的头发，生怕发型在风中凌乱。


    罗雅淇左边站着的是唐杰，右边是一个身材微胖，圆脸、大眼睛，留着平刘海的女生。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罗雅淇很想伸手去擦汗，可是教官一直盯着她所在的最后一排看，这让她不得不一动不动地站好，不敢做出一点小动作。


    良久，教官才去检查第二排的学生，她终于松了口气。旁边那位微胖的女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抱怨道：“唉，为什么我们一军训就晴天啊？不仅晴天，而且空气中刮的还是暖风，这是存心和我们过不去啊。”


    “我本来就不爱运动，中学时候就很害怕军训，好几次险些中暑晕倒在地上。”站在罗雅淇前面的一个男生回过头来说，这男生身材魁梧，皮肤黝黑。


    休息期间，罗雅淇和背靠着背蹲在地上。天空飘来一片硕大的云彩，唐杰用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心花怒放道：“这回还不错，老天终于开开眼，赐给我们一片云彩。”


    罗雅淇扑哧一笑，刚想说话，就抬头看到那位微胖的女生站在自己面前，和她打招呼：“怎么样？军训是不是很累？我叫张佳桐，住在303寝室，你们在哪个寝室啊？”


    “我们都住在414寝室，我叫罗雅淇，她叫唐杰。”罗雅淇站起来回答，张佳桐给她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说话的口气很温和，不像李红鹤一样盛气凌人。


    唐杰也站起来和她打招呼，“嗨，我叫唐杰，艺术系女神经一枚，你可以叫我堂吉诃德，这是我的外号。”


    一听到堂吉诃德，张佳桐忍不住笑道：“哈哈，你真可爱，为什么外号叫堂吉诃德呢？你很喜欢这部小说吗？”


    “是啊，我不仅喜欢读堂吉诃德，而且我感觉自己在某些方面也很像他。我的人生其实一塌糊涂，心中有着一个成为骑士的梦想，却无法实现它，最终只能成为艺术系女神经，每天幻想一切不切实际的事情。不过我可以把脑海中所幻想的事物画出来。”


    “能画出来也不错啊！不要灰心，梦想还是要有的。”张佳桐拍拍她的肩膀，给予她一份鼓励。


    “当骑士有什么意思啊？不如听我讲故事，我可是最擅长讲故事的人。”身后传出男生的声音。


    她们一起回头看，发现正是站在罗雅淇前面的那个男生，他朝她们走来，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张佳桐撇撇嘴，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就是大名鼎鼎的贾青松同学吗？站军姿太无聊了，我倒是想听你讲故事。”


    贾青松走来，呲着牙说：“我讲的故事保证能让你们满意，你们信不信？”


    “你都会讲什么故事啊？”罗雅淇问。


    “集合了，同学们，快点站好队。”教官吹起口哨，队伍重新集结。


    烈日炎炎下，教官继续检查同学们的军姿。贾青松趁教官不注意，时不时回头对她们说：“下午我给你们讲一个惊悚故事，保证你们听完后就精神了。”


    罗雅淇和唐杰一起惊讶道：“惊悚故事？”


    张佳桐盯着他魁梧的背影说：“你讲吧，我们都听着，再惊悚的故事也比不上她，她才是世界上最惊悚的。”


    “你刚才说的她，是指谁啊？会不会是孙？”罗雅淇猜测张佳桐嘴里说的“她”是孙世安，不料还没等说完话，教官就在她身后敲了她后背一下，道：“军姿站好，不要随便说话。下午你们老师会来检查军训，都好好表现吧。”


    “我知道了，教官。”罗雅淇立刻挺直腰板，重新站好军姿。


    下午，教官终于不再让他们站军姿，而是教他们练习军体拳。这回身体可以获得一定空间，来进行自由活动，同学们表现得比上午更加活跃，跟着教官一边练拳，一边喊出响亮的口号。


    “嘿–––––哈–––––”操场上不停响起口号，伴随着教官的哨子声。


    贾青松动作幅度比较小，打起拳来显得很懒散，他的大腿不是很灵活。


    “喂，我刚想好一个惊悚故事，你们听我讲啊。站军姿无聊，打拳也很无聊啊，听我讲故事打发打发时间吧。”


    唐杰有些担忧，说道：“虽然我很想听故事，但是教官不是说过孙老师下午会来检查吗？她会不会突然出现啊？”


    贾青松攥着拳头，转过头说：“没事的，你们放心吧，她不可能这么早就来检查。”


    教官下令全体同学再跟随他打第二遍拳。贾青松开始讲惊悚故事，讲着讲着渐渐投入其中，忘记自己还在军训，只是下意识和身边同学保持一致的动作。


    “这是个古代的故事，在一个下着雨的夜晚，一名秀才独自走在山路上，突然有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出现在身后”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贾青松的讲述，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罗雅淇、唐杰和张佳桐三个人一起剧烈咳嗽，明显是故意的。周围同学都已经打完拳在原地站好，只有她们三个还保持着刚出拳的姿势，一起看着还在胸前挥手的贾青松。


    空气变得异常安静，教官一动不动站在前面，所有同学都将目光投向他们。


    罗雅淇感到情况不妙，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提醒贾青松，此时此刻，孙世安正站在他的身后。


    “讲啊，继续讲啊，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出现在身后。”


    贾青松这才如梦初醒，回头一看，吓得脸都青了，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天啊，孙老师，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队伍中传出一阵大笑，孙世安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笑什么笑？都回过头去，教官，请你继续吧，不用管我们。”


    教官继续向同学们喊出口令，他们又开始练习军体拳。


    孙世安就这样瞪着他们几个，脸上写满愤怒。此时无声胜有声，罗雅淇感到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完全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音，扑通扑通，她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


    过了好半天，孙世安才开口说话：“你们几个胆子不小啊？军训期间讲故事，下午军训结束后先别走，我让你们讲个够。”


    贾青松连忙解释：“孙老师，是我讲的惊悚故事，和她们几个没关系。”


    “你给我闭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之所以会讲故事，还不是因为她们几个喜欢听？如果她们不想听你讲故事，你会讲的那么津津有味？”


    这声咆哮吓得全体同学身体剧烈颤抖一下，就连教官也吓了一跳，嘴边的口哨险些掉到地上。


    有的同学抑制不住强烈的好奇心，胆战心惊地慢慢回头看，可脖子还没等转到一半，就听到孙世安又一声怒吼：“看什么看？今天下午军训结束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记住了吗？”


    “记住了––––”


    下午军训结束后，同学们站在原地等待孙世安。尽管教官已经离去，但大家仍然不敢完全放松，恐怕一会孙世安会突然来袭，抓住几个典型又进行一顿大声训斥。


    时间一分一秒流走着，直到太阳落山也不见孙世安出现。有的同学开始不耐烦，企图自行散去，但是被周围同学劝住，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不怕她一会突然出现啊，你们主动离开会连累大家的。


    “今天是第一天军训，你们都感觉怎么样？”孙世安都声音从旁边传来。


    一见她的到来，同学们重新紧张起来。


    孙世安站在队伍前面，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脸。片刻后，大声说：“你们在中学时代已经经历过军训了，我也理解你们军训期间很辛苦。但是你们不能因为辛苦就不懂规矩，随便违反纪律，不把教官和老师放在眼里。无规矩不成方圆，不要把你们在高中时代养成的习惯带到大学来！我今天心情不错，想听惊悚故事，谁能给我讲讲啊？”


    同学们鸦雀无声，都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甚至不敢大声喘气。


    “怎么没人说话？咱们艺术专业可是人才济济，谁能给我讲惊悚故事？快点站出来，我数三个数，一、二”


    贾青松见状，义无反顾走到前面，张佳桐紧随其后，罗雅淇和唐杰互相对望一眼，也跟着他们走上前去。


    他们站成一排，与同学们对视的一瞬间，罗雅淇注意到李红鹤冲旁边的包爽露出一丝坏笑。


    孙世安认真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脸，持续大概半分钟。走到贾青松面前时，她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哎呦呵，我还以为是谁呢？新生见面会结束后，在后面叫我小辣椒的男生就是你啊，没想到你还有另一项技能啊，惊悚故事讲的不错，今天我就让你们知道惊悚的真正含义！”


    队伍中传来一阵大笑，孙世安瞪着眼睛一回头，马上又恢复安静。


    “我警告你们，军训期间都认真点，谁要是再敢在下面聊天，嘻嘻哈哈，晚上我就给你们加训！别看我只是小辣椒，我发起脾气来那可是火爆辣椒！保证你们尝过我的批评后，再也不敢玩植物大战僵尸！”


    说完，孙世安指着他们几个，厉声批评道：“你们几个知道犯了什么错误吗？教官在前面教军体拳，你们在下面听惊悚故事，这是你们第一次被我抓住，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胆子也太大了吧？嗯？要是因为你们几个，影响到整个专业的会操表演，我绝对不会饶恕你们的！我带的学生，每一届都能在会操表演中获奖，有一年甚至超越了体育与健康学院，你们知道吗？”


    他们集体低下头，小声说：“嗯，知道了。”


    “大点声！讲故事的时候怎么声音那么大呢？”孙世安又吼。


    “知道了！”


    “你叫什么名字？”孙世安走到贾青松旁边问。


    “贾青松。”


    “名字不错啊，明天可别讲惊悚故事了，我看你现在就是假轻松，再不好好表现小心我让你变成真紧张！”


    罗雅淇感到肚子一阵咕咕叫，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孙世安还是不肯放过他们，继续批评道：“你们几个女生以后都给我注意点，我对你们一视同仁，可不会怜香惜玉，我狠起来可以让男生都流泪，今天的事情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唐杰和张佳桐一了点头，罗雅淇轻声说了句嗯。孙世安这才肯让他们解散。


    此时操场上已经空无一人，其他的军训队伍早已散去。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罗雅淇心里始终愤愤不平。一句话也不说，大步流星走在路上，唐杰在身后大喊：“等等我啊––––罗––––”


    罗雅淇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她，情绪在刹那间爆发，一拳打在学校的栅栏上，撕心裂肺怒吼起来：“为什么？大学里竟然有这种老师？我真是忍无可忍了，刚开学两天就要被她这样批评，即使我们不应该在军训时讲故事，她也未免太严厉了吧！比火爆辣椒还火爆！她从来就没有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任何一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几乎都是靠吼的！这么暴的脾气不适合当大学老师，去当中小学老师还差不多！哼！”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旁边传来这样一句话，吓得罗雅淇顿时怒气抛到九霄云外，连忙回过头，一看发现是张佳桐朝她走过来。“我感觉你现在的样子和孙老师很像。”


    唐杰也跑过来，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罗，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以后我们还是注意点吧。”


    张佳桐补充道：“是啊，我也从未见过如此暴脾气的老师，以后我们还是老实点吧，我可不想再被批评了。”


    罗雅淇心情逐渐平复，心平气和说道：“好吧，我刚才也是忍无可忍，发泄一下情绪，我们回去吧。”


    在道路两旁路灯的陪伴下，三个人一起走向宿舍楼。


    接下来的军训时间里，贾青松再也不敢给他们讲故事。整个队伍都井然有序，教官对艺术设计专业提出表扬。最后一排除了张佳桐的叹气声和唐杰偷偷嚼口香糖的声音，没有任何多余的杂音。


    罗雅淇趁教官讲话时，偷偷瞄向唐杰，微微张开嘴问：“唐唐，你怎么这么爱嚼口香糖？”


    唐杰吹了个泡，没想到用力过猛，一下子全喷到脸上。贾青松回头快速说道：“孙老师来了。”


    最后一排全体同学立刻紧张起来，全部站直，一动不敢动。但是过了一分钟，也不见孙世安的踪影。同学们这才松一口气，张佳桐撇嘴道：“贾青松，我警告你不要再吓唬我们，否则要你好看！”


    军训中期，分班结果出来了。罗雅淇被分到艺术设计一班，她很高兴和唐杰分到同一个班级，但同时也很不高兴，因为李红鹤、包爽、纪彬也被分到一班。张佳桐和贾青松则被分到艺术设计四班。


    唐杰在得知徐艺纯也被分到一班时，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