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传授经验

作品:《古代妆娘替嫁日常

    施朗觉得在兰瑞轩吃的这顿,不像饯别宴,像断头饭。


    谢明瑞意兴阑珊,嫂夫人频频走神,唯有元益川这根木头,看不懂这种奇妙氛围,甚至还点了一盘谢明瑞最不爱吃的素烧鹅。


    施朗努力寻找话题:“明日便动身启程,那可有打算何时回皇城?”


    “看情况。”谢明瑞心不在焉地下筷,在施朗震惊的目光下,夹起了一块素烧鹅送入嘴里,味同嚼蜡般,咽了下去。


    谢明瑞:“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施朗:“你不是最嫌弃这家的素烧鹅吗?”


    “我刚刚夹的是清炒豆荚。”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是素烧鹅。”


    “……不可能。”


    施朗目光转为怜悯,看他食不知味还死鸭子嘴硬,心中暗叹,果然是情关难闯,平日再通透潇洒的人,碰上情爱二字,都得失魂落魄。


    几人用膳完毕,芦笛去外头牵车,施朗趁着谢明瑞找掌柜付食资,顺便给亲娘打包素馔的空档,朝阮阮使眼色:“嫂嫂,和明瑞兄吵架啦?”


    阮阮从纷杂思绪中回神,谢明瑞从一缘堂回来后,确实兴致不高,只好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哪里惹夫君生气了。”


    施朗更信二人闹别扭,悉心传授经验:“嫂嫂莫担心,只要不是戴绿帽,一切都好说,男人生气要哄最简单了,投其所好,夜里灯灭了……”


    眼看光天化日,他就要讲出些没脸没皮的事情,一旁默默听的元益川夸张地“咳咳”了好几声,惹得谢明瑞频频回眸。


    “益川得咳疾了?”谢明瑞提着食盒回来。


    元益川脸都憋红了,瞪了一眼施朗,施朗半途闭嘴,耸了耸肩,一双鹿眼瞪得清澈无辜。


    阮阮先钻入了马车,待谢明瑞与二人慢慢道别。


    等谢明瑞进来后,马车启程,一刻钟后,行到某条她很熟悉的大街,阮阮将习惯随身带着的几张契书摊开。


    “夫君,上次中秋家宴租的画舫是通过牙人找得,就在这附近,当时压了二百两银子,我顺便去取回。”


    谢明瑞低头看了一眼,“让芦笛去。”


    阮阮摇头:“芦笛不认得那人,而且要签契书的人亲自去才能退。”


    谢明瑞垂眸,沉默的时间长得异乎寻常,最终突出一句“那去吧。”


    他这次没有再扶她下车,看她取了靠在车壁的一柄陈旧油纸伞,动作利索地跳下车,快步朝着裕隆牙行走去,婉约清丽的背影消失在店门后。


    秋日风凉,芦笛将车门阖上,谢明瑞有心想挑开车帘。


    轻飘飘的晴水纱帘夹在两指之间,却似千斤重,无端动弹不得。


    回门那日,也是这般,她半道下了马车,与明蓉偷龙转凤。


    谢明瑞听她要去裕隆牙行的借口顺理成章,心中竟有一刻抗拒。他将后脑勺靠在车壁上,略微烦躁地闭上了眼。


    阮阮再回到马车时,袖中藏的不止二百两银票,还有严崧替她跑下的湖城宅子屋契和各种文书。谢明瑞要去湖城且明日就动身,实在太急了。


    她自认与严崧交接迅速,没有耽搁多久。


    可谢明瑞眉头拧得比她下车前还要紧,虽然是个闭目养神的模样,脸色肉眼可见比兰瑞轩时还难看几分。


    阮阮端详了片刻,轻声道:“今日阙大夫为我施针后,我手臂感觉好受很多了,感谢夫君带我去一缘堂看诊。”


    谢明瑞撩开眼皮,淡淡“嗯”了一声。


    “夫君如何认识阙大夫这么……特立独行的医者?一缘堂招牌看上去不太像寻常医馆,馆内亦是冷清。”


    “我娘有心疾,兄长还在世时,为她寻医问药,误打误撞认识的。”


    “那阙大夫最后可有说,我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外观和脉象上看不出什么异常,湖城有专攻奇难杂症的隐居医者,老阙给我写了一份亲笔信,让你我二人同去。”


    谢明瑞脸色稍缓,目光落到她手臂上,“老阙也教我施针止痛了。”


    阮阮愣怔,方才谢明瑞对施朗与元益川说,去湖城是因为在侯府养伤闲着无聊,想去风景秀美的地方暂住一段时间,怎料还有这一层缘由。


    她清脆嗓音也放软了几分:“夫君要去湖城,竟是要为我寻医问药而去的吗?可这一路舟车劳顿,比不得待在侯府养生安逸。”


    “湖城距离皇城不远,一日便可抵达。”


    “那把信给芦笛,让他和粉黛陪着我去便可,阙大夫医术如此了得,夫君留在皇城请他治疗肩膀伤势,数日就能好转。”


    她想去湖城检查庄宅,最好再开一个胭脂铺子,铺个后路。


    觉得谢明瑞待在侯府里静养更好,也是真心实意的。


    “你到底,想不想去?”


    谢明瑞瞟她一眼,最后一句的语调徒然生硬了几分。


    阮阮见好就收,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坐得离他远了一些。


    她状似乖巧,不再打扰他闭目养神。


    谢明瑞见了,心头憋闷更甚。


    老阙虽然平日不靠谱,行医断症的本事整个听风监都有目共睹。他在一缘堂说他们能够有喜就是怪事的那句话,他一开始没听太清楚,直到老阙把他留下说话,他才问了个明白。


    谢明瑞其实不介意自己娶了位替嫁娘子。


    从青霄嘴里猜出她想借着中秋家宴落水假死时,他甚至想了好一阵,她在侯府是否很不快活,明明主动撩拨,与他一夜缠绵,却还是想逃离。


    没想到他被骗了个彻头彻尾。


    夜里就寝,谢明瑞又把她赶回了床帐内侧。


    “我肩膀伤势无碍,夜里不用你照顾,你睡回去。”


    阮阮知他今日心情不妙,乖乖爬到里侧躺好。


    灯被谢明瑞挥灭后,她睁眼过了好一会儿,适应黑暗光线,余光瞟到她与谢明瑞之间,又堆起了一座丝绸软枕的小山。


    伸手一摸,一个两个三个,码得齐齐整整。


    她悄悄撑起身子看,谢明瑞码了一堆枕头山还不够,右肩压在床上背对着她,从头发丝到整个背脊都透露出一股气闷来。


    阮阮躺回去,开始回忆今日从她与谢明瑞出门到回府,一路上发生的所有事情,突然在黑暗里,微微瞪大了眼。


    老阙说她成婚这么久还是小娃娃,她当时太震惊没细想,现在回忆,老阙的原话好像是“你俩还是”,包括谢明瑞在内。


    ……不可能吧?


    阮阮思绪一滞,转念又想起施朗与元益川的说辞,再看看枕头边缘,谢明瑞发顶露出一小缕乱毛,是她替他修剪枯焦头发时,不小心剪坏的。


    “夫君,你睡了吗?”


    “睡着了。”


    “我睡不着,你像这样一边睡,一边陪我说说可好?”


    “不好。”


    “夫君之前去过湖城吗?”


    “嗯。”


    “湖城有什么好玩的?”


    “繁华闹市,山山水水,都差不多。”


    “好吃的呢?”


    她一边问,一边趁着谢明瑞不注意,把软枕一个个都抛到床下,只是力道不如谢明瑞精准,最后一个堪堪擦着他肩膀飞出,吓得她低声吸气。


    谢明瑞的回答明显慢了半拍,到底没有转过来看她。


    “三丝春卷,胡椒饼,粢饭糕,五珍豆腐。”


    “好吃吗?”


    “你届时试试。”


    谢明瑞说完,枕边人没有再继续提问了,背后响起一阵奇妙的悉悉索索。他就算不睁开眼,也知道她丢枕头的那些小伎俩。


    心头那股憋闷,随着枕头一个个笨拙落地,“怦怦怦”地拍散。


    眼下,倒是不怕压着他伤处了?


    谢明瑞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心情简直像比三月天还多变,上一刻轻盈松快些,下一刻就成了斤斤计较的小心眼。等他意识过来后,身后连悉悉索索的动静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均匀安定的清浅呼吸。


    谢明瑞愕然,她折腾了这么一阵子,就这样睡了?


    他撑坐起来,盯着枕边人看,黑夜比常人更清晰的视野里,她双手枕在脸侧,脸蛋在枕面压出鼓鼓的一团,闭目似乎睡得正香。


    那根曾经被反复折腾的绸缎,如今又绑在她手腕,是个不甚美观但胜在牢靠的死结,绸缎另一端覆在她唇瓣上,似乎唇手并用,才艰难系上。


    要是没有因为努力装睡而把眼睛闭得太紧,一切堪称熨帖。


    谢明瑞看了半天,最后哼出一声气音,将她手腕上绳结松开后,躺了回去,困意终于姗姗来迟,一夜睡得安稳无梦。


    翌日清晨,几人启程去湖城,预计最晚在日暮昏黄前到达。


    阮阮坐在微微晃动的马车内,观察谢明瑞今日心情,他睡醒后,明显气消了一大半,但还是寡言少语,要她主动挑话题。


    阮阮说得有些累,看今日晴好,道路两旁车马也少,干脆掀开车帘,一边啃着粉黛买来的油煎饼,一边欣赏沿途风光。


    谢明瑞也朝窗边看了一会,却把芦笛喊来,“刚刚逆向驶过的商队,是不是沿途曾经与我们一道?”


    商队只有马匹,驮着轻便货物,半个时辰前就赶超了他们,没道理在湖城与皇城交界地段,不做交易就半途折返。


    芦笛目光懵懂:“我没留意。”


    谢明瑞看着身旁又一队速度超越侯府车架的马匹,“你认着这队人,要是他们再半途折返,拦下来问问。”


    芦笛应了,等人马真的半途折返,已过许久。


    “少爷,折返商队说湖城前几日接连大雨,昨日才放晴,去往湖城的唯一官道被两旁山体倾泻的淤泥石块堵死,湖城营造司在清理,最快也得明日一早才能清理完。”


    谢明瑞看了看天色。


    很好,被卡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