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德嘉郡马

作品:《古代妆娘替嫁日常

    郡马与谢明瑞年龄相仿,面貌如声线那般,雌雄莫辨,俊美中透着亦正亦邪的阴柔,一双上挑丹凤眼,若不是双颊红疹碍眼,称得上是个美男子。


    他听完花音的话,不置可否,见花音当真拿起他用过的那盒香雪粉,往毫无修饰的素净脸颊上扑,脸色才稍稍好了些。花音自己用还不够,吩咐店内两位妙龄姑娘,也净了面,当众使用了同一盒香雪粉。


    “驸马爷,这世间病症千奇百怪,有的人不能吃花生,有的人不能闻花粉,您脸上起红疹,也未必证明小店胭脂就是害人的假货。若我与小翠小月用了都起红疹,我这家铺子就算全赔给您,我都认。”


    花音话说到这份上,加上脸上确实白皙光滑,围观百姓里大多数人都信胭脂没有问题。郡马听着议论声又大了些,戚眉朝着佩刀侍卫一挥手,侍卫沉着脸把围观的人都驱散了。


    看热闹的人来得快,退得也快,人潮散去。


    阮阮还站在倒扣箩筐上,竹条箩筐坚持承重许久,终于不堪受力,底部竹条“啪”一声裂开,她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往下陷落,眨眼间裙摆就套上到膝盖高的镂空箩筐,效果滑稽非常。


    阮阮双膝被扣,迈不开步子,连人带筐,原地跟颗豆子似的蹦跶了好几下,才稳住平衡,结果还是被旁边路人带得“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粉黛与芦笛都愣在一旁。


    两相对峙的花音和郡马爷呆住。


    本来如临大敌的花音没忍住“噗”一声轻笑出来,郡马嘴角几番抽搐,最终破功,别过脸去,肩膀不着痕迹地抖了抖。


    发生了尴尬的事情不要紧,只要当事人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阮阮被粉黛扶起来,整理了一番,没忘记今日来的目的,她走近鱼雁欢颜,被侍卫们一双弯刀拦住了,嘴边挂上恰当好处的自嘲苦笑:“各位爷,能放我进去转两圈吗?你们都瞧过了我的热闹,可我还没看到胭脂水粉。”


    侍卫们被她一双浸过清泉似的剔透眼眸盯得赫然,面面相觑,听见身后郡马爷一句“放这位姑娘进来吧”,当即把架起弯刀撤开。


    阮阮让芦笛守在外面,拉着粉黛进去了。


    鱼雁欢颜的胭脂水粉种类繁多,色彩也好看,就算是放在商品琳琅满目的皇城,也是跻身前列的水平,但她最在意的还在挂在墙架上的一套刷子。


    虽然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毛,可刷毛松软密集,蓬松有弹性,抓粉能力肯定很好,比她梳妆箱笼里的用具还要细致。


    古代女子妆具简单,这样讲究的,实属凤毛麟角。


    阮阮当即起了买回家的心思,问跟随在身侧介绍的伙计小翠。


    小翠赔笑,“这套毛刷是我们掌柜自己画图纸找工匠打造的,比湖城大画家李谧的一套画具都还要贵呢,掌柜说是镇店之宝,不卖的。”


    阮阮看向花音,她将郡马请到了店铺最东边的茶座上,一双清秀好看的眉头紧缩着,不用想也知道是被那位郡马爷为难了。


    “我来时已经着人去请郎中,郡马爷稍候片刻,应该很快就到。”


    “郎中我早就看过了,能立刻治好,我还来你店里闹什么?”


    花音给郡马倒了一杯茶,“郡马爷身份贵重,定然不缺这盒香粉的银钱,可郎中您也不愿意看……我实在是榆木脑袋,猜不准贵人心思。”


    郡马捏着茶杯没喝,在手中转过半晌:“我这几日,饮食出行都是处处谨慎,生怕嗓子坏了,身边唯一换了新的东西,就是敷脸香粉。”


    他话音一顿,不自然地咳了咳,“你们怎么说,都该负一点责任。赶在二十五之前,不管用什么手段,得帮我把脸上红疹消下去。”


    郎中说要内服休养十天八天,还不如让精通胭脂水粉、美肤养颜的花音替他想想办法。二十五,是德嘉郡主的生辰宴,他要为她唱曲儿。


    花音也记得日子,剩下两天不到,大罗神仙也变不了好。


    她哀愁地扫视店内能够派得上用场的物件,郡马脸上红疹起得太突然,普通胭脂水粉是遮不住的,还会让皮肤情况变得更糟糕。


    阮阮看花音越来越愁眉苦脸,又看看墙架上的精美妆刷,对小翠姑娘道:“若我有办法解贵店之困,花掌柜可愿意割爱把这套刷子卖给我?”


    “掌柜或许愿意的。”小翠犹豫片刻点点头,依言将阮阮领到了柜台,见她铺开宣纸,连字带画,写了满满一张,折叠起来递给她。


    小翠不敢耽搁,小跑着把纸条给了花音,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花音接过纸条看,将信将疑,与阮阮对视一眼,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郡马府上可有罗帏花叶?将叶裁下,取其中脂膏,捣碎混合珍珠粉,敷在脸颊上,早中晚每天一敷,两日就能够消肿褪红。”


    纸条上说,罗帏花叶还有促进伤口愈合、清凉润肤的作用。


    但罗帏花叶厚实,边有刺,普通人家不会养这样的植物,可郡主府上,珍奇事物想来比寻常人家多,说不定有。


    花音忍着忐忑,见郡马沉吟不语,向着随身近侍递了个眼色,近侍一溜烟跑了。郡马往后坐,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有,但我得在你店里敷。”


    一个时辰后,郡马顶着一张红肿消退大半的脸,踏出了鱼雁欢颜。


    阮阮在一刻钟后,也走出来,左手捏着一锭银子,右手提着一只错金云纹楠木镜匣,里头整整齐齐躺着原本挂在墙架上的毛刷。


    银子是郡马爷给的修眉赏钱,镜匣和毛刷是花音送的。


    芦笛等在店外许久,不懂自家少夫人怎么去买胭脂水粉,还能钱货两还,只有粉黛眼里闪着亮光,她又一次见证了阮娘子的神奇。


    “郡马爷的脸在敷完罗帏花叶后,真的好转许多耶!”


    “而且都没有敷粉画唇,只是简简单单修眉描眉,他霎时从油头粉脸的阴柔美男,变得格外英气利索。”


    粉黛嘀嘀咕咕,用芦笛听不清楚的声音,在阮阮耳边碎碎念。


    阮阮笑着问:“粉黛想学吗?想学我回去就教你。”


    芦笛茫然插话:“学什么啊?少夫人我也能学吗?”


    粉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芦笛皮肤黝黑,敷粉了不得白一阵黑一阵的。


    几人说说笑笑,挑了附近酒家吃了午膳,去逛内城河。


    阮阮还想往更远的地方走,芦笛摸了摸鼻子提醒:“少夫人,少爷说最好别跑那么远,万一手臂痛症出现了来不及去沈尘大夫的医馆。”


    “哦……”阮阮收回了迈开的脚步。


    日暮昏黄的时分,她在宅子东厢房,手把手教粉黛化妆。


    谢明瑞踏着暮色回来,扫了一眼她铺得整张圆桌都是胭脂水粉和奇特妆具,饶有兴致地站在一边看着。但粉黛心里一咯噔,宅子里没几个仆役,是以没人通报谢明瑞回来了,她给阮阮用黛描眉的手不禁一抖。


    阮阮见她实在没心思学了,给了个眼色让她退出去。


    自己则站起身慢慢收拾桌上七零八碎的物件。她不想谢明瑞瞒着她去做危险的事情,她的身份和喜好,或许也是时候慢慢让谢明瑞察觉。


    “娘子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谢明瑞等粉黛走了,坐在桌边,微微抬头看她,未等她回答,鼻音哼出一声忍俊不禁的笑来,在桌上摸了块巴掌大的圆镜递来。


    阮阮接过:“……”


    她不看就知,粉黛给她画的眉毛歪了,却没想到歪出了两眉不共戴天的气势。没哪个姑娘想在喜欢的郎君面前,以这副尊荣出现。


    阮阮捂着眉毛,被谢明瑞拉下来,他还没欣赏够。


    她又捂,他又拉,最终阮阮一跺脚,要去卸妆洗脸,被谢明瑞结结实实一把拽了回来,抱起放到桌边。


    圆桌是宅子里自带的物件,比寻常饭桌高得多,刚好填补了两人身高的差距,谢明瑞不用低头,就能够平视她。


    “回去后,明辉堂的桌子,都按着这个高度,重新打一套。”


    阮阮跟不上他话题跳跃,双唇被衔住,电光火石之间,懂了他的意思。


    谢明瑞吻得不疾不徐,宽大手掌透着热意,在她左耳廓到颈脖的肌肤上轻轻摩挲,三分挑逗,七分安抚温存,抚得她连耳垂都在发烫。


    有什么东西,带着软刺,擦过她皮肤。


    阮阮一分神,被谢明瑞惩罚性地咬了一下,只好按住他的手,待他意犹未尽地离开她的唇,才举起他手臂细看。


    谢明瑞今日穿了烟灰色的窄袖衫,腕上束臂粘了两颗半黄不青的苍耳,长满了软刺。她一脸神奇地抠下来,“今日进山了吗?”


    谢明瑞也才发现,当即松开她,在两袖和衣摆上检查了一番,一共摘出四五颗来,语气寻常道:“今日去凤凰山转了一圈,跟山贼打了一架。”


    那位让听风监遍寻不着的前朝巧匠,原来给山贼掳走当压寨工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