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坦诚心迹

作品:《古代妆娘替嫁日常

    畅林苑里,谢昆林和孙氏正与阮阮说说笑笑着什么,然而一见谢明瑞进来,谢昆林脸上的笑意就淡了。


    谢明瑞松松垮垮地行了个礼:“爹把我娘子和我都找到了畅林苑来,有什么事情?”


    谢昆林最看不得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走之前说是去湖城庄子住上一段时间,顺便帮府里看看账务,结果呢?庄子来人说,你根本没有去住,你在湖城都干了些什么正经事?”


    谢明瑞看向阮阮,听得谢昆林冷哼一句,“别看你娘子,你娘子也不知道你干嘛去了,在湖城也是日日不着家。”


    谢明瑞挑眉,“我在湖城单纯地游山玩水,不行吗?”


    谢昆林暗骂了一句败家子,摩挲着茶盏,换了个话题:“那你今日午时人在哪里?见了谁?做了什么?”


    谢明瑞有点不耐烦,“百花楼,吃饭。”


    “和谁?”


    “朋友。”


    “厉害啊你,还朋友,都和六皇子称兄道弟了。”


    这不是明知道他跟谁吃饭了,故意设个套等着他跳吗?


    谢明瑞眉头拧起来,觉得还不如把他直接带到书房去揍一顿,当即冷了脸,嗤笑道:“爹早打听清楚了,问我干嘛,我不是三岁孩童,跟谁吃饭还得提早跟您老人家请示吗?”


    谢昆林也怒了,“我是你老子,别说三岁,你就是五十岁我也管得动你!你看看你天天这么浑浑噩噩的,知道这顿饭会给我们家惹上多大祸事吗?”


    谢明瑞气极反笑:“我还能给招惹什么祸事?你都说得我这么窝囊草包,还能有什么值得六皇子拉拢的价值?”


    两人越说越激烈,眼看着吵得面红耳赤,就要挽起袖子从文斗变成武斗,孙氏和阮阮赶紧拉开了他们。


    孙氏看着谢明瑞往明辉堂大步走去,儿媳一溜小跑跟着的情形,忍不住嗔怪,“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谢昆林呼吸不定,胡须都在抖,“我倒是想好好说话,他这个冥顽不灵的逆子,也不知道现在朝廷是个什么情况。”


    孙氏没好气地反问他:“什么情况?”


    谢昆林不想她多过问朝廷上的事情,嘴巴动了动,闭紧了闷闷地哼了一声,“三言两语,我跟你说不清楚。”


    二皇子与六皇子争夺储君之位的斗争日益激烈。


    圣人日日在猜疑哪个朝臣拉帮结派,暗中倒戈。忠勇侯府本就被忌惮,已经被迫下放了部分兵权,要是圣人还发现谢明瑞与六皇子有牵扯,难免会多想。


    就算不多想,拿个借口对侯府开刀也方便。


    明辉堂里,谢明瑞二话不说去了净室沐浴。


    他从湖城拿到了图纸,一路快马加鞭,吹风吃沙地赶路,把图纸送回听风监,但是鹤三转头让他去找麒麟卫。


    “图纸不能直接给军器司,以防再次失窃,要等到麒麟卫来,将图纸与工匠们一同护送往新建成的军器锻造场。”


    麒麟卫派来护卫的监事是老熟人,曾经在听风监当差,是少数几个知道谢明瑞身份的,交接完了热情邀请他去喝酒,说感谢听风监这一次找回了图纸,避免圣人降罪下来。


    谢明瑞推脱不掉,酒喝到一半,六皇子突然出现,他措手不及,偏偏还给他爹的眼线看见了。


    谢明瑞沐浴完出来,还觉得气闷,看到阮阮将一本快要烧得缺角飞页的蓝皮书卷,用帕子包裹着递到他面前。


    他一愣,差点忘了:“娘子从哪里翻出来的?”


    阮阮慢慢道:“书房起火,你兄长留下的书桌没来得及救出来,这本书卷从里头掉落,我没翻过,也没让母亲发现。”


    谢明瑞接过日录,摩挲缺角片刻。


    “真的没有看过?”


    “没有。”


    “不好奇吗?”


    “好奇,但是我等你自己说,你也是这么等我的。”


    谢明瑞对上她平静清澈的目光,心头蓦然一软,烦闷顺带减轻了几分,“你可以打开来看看的,就现在。”


    阮阮翻开烧得残破的纸页,发现里头记载的是三年来,谢明瑞如何借着种种荒唐行径,帮听风监完成大大小小的任务。


    谢明瑞记述得很简单,通常只有一两句话,抓到几个暗探,去哪里送了图纸,护卫几个人去哪里,不涉及细节机密。


    自她嫁入忠勇侯府后,日录新增了休沐记录,记载从烟花闺阁一路到忠勇侯府,一共打跑了几个尾随她的登徒子。


    阮阮想到那一夜,她回来路上被采花贼尾随,结果谢明瑞佯装不认识她出现,陪着她走了一段路,不禁失笑。


    “既然早直到我不是明蓉,为何不拆穿我?”


    “都拜过堂了,虽然交杯酒没喝完,”谢明瑞摸摸鼻子,那夜他被飞鸽传书叫走了,酒只沾湿了唇边,“反正,你都嫁过来了,就是我娘子。”


    交杯酒没喝,房也没圆,也不知道算哪门子的夫妻。


    阮阮弯唇,拉着谢明瑞到榻上坐下,整理语言,将替明蓉出嫁的整件事交待清楚,包括明蓉心有所属,只不过隐瞒了她与梁国暗探的渊源,只说自己醒来就磕伤了脑袋。


    谢明瑞听完安静了好一阵子,突然问她:“娘子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阮阮不确定地回忆:“难道……是在你生辰的画舫?”


    谢明瑞点头:“习武之人,五感比普通人强一些,就算当时天色昏暗,我也看清楚了你的脸。”


    “那夜被你推下落潭江的人,也与听风监有关系吗?”


    “是梁国安插到侯府里的细作,被发现后服毒了。”


    阮阮拨弄着手上快要散开的蓝皮书卷,露出一点苦笑,“谢明瑞,你加入听风监是为了兄长吗?你是不是很痛恨梁国细作,还有帮梁国细作做事的人?”


    谢明瑞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苦涩,有点不解,“一开始是的,后来……”他半途转了话题,“我跟你说说我兄长吧。”


    临近冬月,里屋燃着不起烟的银碳,烘出熏然暖意。


    榻边梨花黄木桌上,煮着沸腾热茶,壶嘴冒出水汽氤氲的白雾,舒缓心神的茶香徐徐飘散。


    阮阮褪了外裳,缩在谢明瑞怀里,裹着一层棉被,感觉在听他讲一个臭屁小孩的故事,小屁孩从小活在太过优秀兄长的阴影下,从念书识字到骑射练武,事事都要拿来与兄长比较。


    直到那一年,讨人厌的兄长去了边关打仗再也没有回来。


    “我娘是真的有心疾,只不过很少发作,那一年冬天,她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才下来,人都瘦了两圈。”


    谢明瑞声音很轻,似乎下一刻就要睡着了。


    阮阮看到他眼底有淡青色阴影,知道他从湖城赶回来恐怕是为了听风监的任务,风尘仆仆终于归家,还给自家亲爹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一顿,心里估计很不好受。


    她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口,“累就睡一会儿吧。”


    谢明瑞笑了,“这样主动投怀送抱,我怎么睡得着?”


    他这么说着,却没有别的动作,阮阮在他怀里换了舒服些的姿势,蹭了蹭他下颔,伸手指着屋顶的位置,“上面那位,知道你在听风监吗?”


    她记得听风监不止是樊国军务司,还直接听圣人差遣。


    谢明瑞只“嗯”了一声,没有细讲。


    他不想跟着谢昆林去边陲打仗,是不想他娘再经受多一重担惊受怕的折磨,但这也不妨碍他选择没有硝烟的战场。


    何况,为听风监效力是向圣人示好表忠心,对平衡忠勇侯府既被重用,也被猜疑的处境有帮助。


    窗扉挂上了厚实挡风的毡布,隔绝风声呼呼。


    阮阮耐心等到谢明瑞呼吸稳定,似乎熟睡,才慢慢从他怀里钻出来,但没想到不过松开咫尺,攥在腰上的手就收紧了。


    阮阮拍拍谢明瑞的手掌,“我白日里睡了,现在睡不着,你松开我,我给你煮粥晚上吃。”


    谢明瑞困意涌上,想耍赖不放,又被她拍得快要清醒,只好松开,纳闷侯府什么好吃好喝没有,晚上为何一定要吃粥?


    等他从一阵饭菜飘香味里醒来,才领悟过来。


    阮阮做了一大桌子菜,包括他发热时候迷迷糊糊点的粟米肉糜粥和芋头糕,还有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


    谢明瑞看着丰盛晚膳,迟迟没有下筷,“很像断头饭。”


    阮阮睨他一眼,不说话。


    “为夫自罚三羹。”谢明瑞识趣,往碗里盛了三大勺粟米肉糜粥,满嘴鲜香甜润,目光落到她手持竹筷夹菜的手上。


    “离开湖城之后,手臂还有发作痛症吗?”


    “没有,沈大夫说能够压制毒性的药,确实见效。”


    阮阮动了动自己的手,看见谢明瑞满足地笑了笑。


    谢明瑞吃相很好,不疾不徐,成功地解决了她亲手做的大半数饭菜,几乎是撑着桌才站起来,“要不,去散散步吧。”


    “要不,明天吃素吧。”


    直到深夜沐浴完要就寝,阮阮积食的感觉都难以消去,谢明瑞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没有表态。


    阮阮戳了戳他肩膀,谢明瑞恍然回神。


    “什么?”


    “在想什么?”


    “你生辰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提前给你准备。”


    谢明瑞问得认真,阮阮哭笑不得,目光哀怨,“哪有这样直白地问的?都没有惊喜了。”


    谢明瑞好笑地掐了一把她的脸,“自然是备两份,一份是娘子想要的,一份是为夫想送的。”


    阮阮认认真真想了想,她想彻底弄清楚原身与梁国暗探的渊源,她想向谢明瑞坦白最后一层身份,她想知道敌我立场与儿女情长之间,谢明瑞会怎么选。


    她想谢明瑞选她。


    “非说想要什么,倒是想到了一样。”


    阮阮眸光潋滟,越过谢明瑞,将两边床架的幔帐挑下。


    莹润指尖轻点谢明瑞眉心,一直顺着笔挺鼻梁往下,滑过下颔,落在他修长颈脖凸起的喉结上,感受它滚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