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她补充，强调，挂电话。


    心脏像坏掉。


    “怦怦——怦怦——”


    快到下一秒就要猝死。


    这一晚，她睡得晚，也睡不好。


    脑子纷纷乱乱，弹出太多太多与商渡的画面，止不住乱七八糟的幻想。


    就连梦境，都带了他的影子。


    往后几天，商渡没再咬着她不放，给她自由呼吸的空间。


    习惯他隔三差五地出现，现在突然被这么忽冷忽热地晾着，让人莫名感觉不是滋味。


    但那种不得劲，只电光火石出现过一下，很快，她就恢复常态。


    怀疑自己大概是生理期快来了，被激素刺激着，居然变得这么矫情。


    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行使“一日男友”的权利，周雨晚也不问，最好他一直想不起来。


    生理期最后一天。


    她陪柯思萌趴在走廊护栏边，看她双手捧脸，望向对面那幢楼，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你说世界上怎么能有人这么厉害呢？脑子好，执行力强，效率高……听说，商渡他们的校园宣传片已经进入后期阶段了。”


    对此，周雨晚不做表态。


    区区一个学校宣传片而已，以商渡这Smithereens团队创建人的身份，十分、非常、特别有“杀鸡焉用牛刀”的嫌疑。


    “对了，”柯思萌转过头看她，“晚晚，我哥不是挺喜欢那个Sander的嘛，你跟他又认识，我哥就想问问，能不能帮忙搭个线……”


    “他想追星啊？”周雨晚调侃，视线从对面那栋楼收回来，转过身去，两只细胳膊往后反搭在护栏上，“我得去问问Sander本人。”


    “好啊好啊。”


    柯思萌点头如捣蒜。


    “还有就是……我想拉个群，就那天我们去酒吧玩的那几个，以后我们还可以约去看海啊，爬山啊什么的。”


    “虽然我哥拍照技术可能没那个Sander厉害，不过他拍得也挺好看，而且他性格也好，我们可以让他帮我们拍照。”


    周雨晚敷衍地点着头：“行啊，行啊。”


    点到一半，她顿住。


    直到这时，才恍然记起，身为一个博主，库存发完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似乎挺久没出过新作品了。


    这样不好，每个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流量热度一旦不在她这儿，就该跑别人那儿去了。


    周雨晚决定立马行动起来，想主题，写文案，准备拍摄道具和妆造。


    步入衣帽间，打开琳琅满目的玻璃柜，想找出几件首饰搭配衣服时，看着略显冷清的手饰盒，她一拍额头，懊恼地闭了眼。


    先前只惦记着拿回手机，差点忘了她戒指都还在商渡那里。


    那些加一起，钱都够买十几台手机了。


    她没可能不跟他要回来，当即就给他拨电话过去。


    商渡没让她等太久，接通电话后，周雨晚直接问：“你在忙？”


    他没说忙，还是不忙，只问：“有事？”


    “你忘了还我戒指，我拍照要用。”周雨晚说。


    合上玻璃柜门，瞧见一尘不染的玻璃，隐约映出她堪称完美的妆容，到底还是舍不得就此作罢，问他：


    “如果你不忙的话，现在能帮我把戒指送家里来么？然后……顺便帮我拍几张？”


    他轻笑了声，坏得不加掩饰：


    “如果是帮你拍私房照的话，或许我会考虑一下。”


    “……耍流氓啊你？”周雨晚嗔他。


    看一眼时间，距离日落，只剩不到一个小时，现在差不多是光线最好的时候，她没那么多工夫浪费。


    “那你到底能不能来？”


    不能来的话，她只能拿别的首饰凑合一下。


    “来，帮你拍私房照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来。”


    他吊儿郎当地逗她，起身时，周雨晚听到他衣服布料轻微的摩擦声，以及他收拾东西发出的碰撞声。


    “……滚。”


    “那你到底是要我来，还是要我滚？”


    “……”听着他那边戛然而止的脚步声，周雨晚认栽，没好气地催促，“你快点。 ”


    撂下话，她着急忙慌地cut线，防止他再混不吝地调戏他。


    从他公寓到万曦湖这边，怎么也要二十分钟的车程。


    这点时间，已经够她先备好三脚架，调整角度自拍几张了。


    她没在房里拍照，而是选在三楼的露台。


    有别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带来的压迫感，别墅区这一片，依山傍水，视野广阔，风景特别好。


    今天的落日也好看得出奇，光线绝佳。


    精挑细选出几张还可以的，周雨晚瞄一眼时间，刚想着他差不多该到了，就听别墅下方传来关车门的声音。


    她放下设备，挪到露台边缘，扶着复古雕花护栏，探头俯瞰。


    入目是精心打理的庭院，姹紫嫣红的月季成簇盛开，绿草坪不久前才修剪过，草腥味在空气里弥漫，新鲜、青涩。


    像……院中那位娉婷少女初开的情窦。


    白裙清纯，茉莉花一般在风中舒展着。她轻轻抿着笑，酒窝浅露，一双含情目秋波盈盈，含羞带怯地望向对面的少年。


    他穿着简约的卫衣牛仔裤，宽肩窄腰，身量明显高出一大截，头微勾，后颈棘突冷白清瘦。


    单手插兜里，另只手垂在身侧，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裤缝，松弛，散漫，活脱脱一个懒痞浪荡子，偏偏无名指根的素戒，撑起一股矛盾又勾人的禁欲感。


    橘红余晖璀璨烂漫，不遗余力地烘托出两人暧昧氛围。


    把周雨晚的眼睛都映得发红。


    她没想到殷璇会和商渡一起，出现在她家院子里。


    挺奇怪。


    在她记忆里，商渡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就连他的星座——天蝎座，都处处透露着神秘。


    周雨晚很难相信他会带另一个女孩回家。


    而且……这回的也不是他家，而是她家！！！


    他背对着她的方向，周雨晚盯了他后脑一阵，忍着没真操起一旁沙发的抱枕扔他头上。


    似乎聊得差不多了，殷璇摆摆手，侧转身体准备离开。


    就是这么短暂的一瞬，她不经意间抬了下头。


    周雨晚怔忡，瞳孔骤然放大，下意识闪身往后躲。大脑尚来不及细想是为什么，就听“刺啦”一声，紧窄的短上衣胸口开裂，两粒扣子忽然弹飞出去。


    “靠！”


    她捂住凉飕飕的胸口，腾出另只手去抓。


    没抓住，一颗纽扣跌落在地，骨碌碌滚动，另一只直接掉下去，做自由落体运动。


    “啪嗒”一下。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殷璇说。


    什么破烂衣服！


    周雨晚懊恼地躲在沙发后，抓着布料没什么弹性的衣服，心里把所谓爆款骂了个遍。


    看一眼对面的三脚架和手机。


    弄成这样，大概没法再拍。


    反正之前那几张也够发一次九宫格。


    算了。


    她捋一把凌乱的头发，起身，去把手机从三脚架上取下。


    三脚架卡得紧，没等她把手机拿走，铃声乍响，音量加键被手机夹压着，高分贝刺得她耳膜一阵疼，猛一下把手机扯出来，怕声音传出去，被楼下的人听见，她捂着手机，快步往屋里走。


    铃声一直响个没完，她接通。


    “开门。”他惜字如金。


    “你可以按门铃。”周雨晚回他。


    下一秒就听门铃响起，挺急促。


    周雨晚脚下速度加快，胸口晃得生疼。


    临到门口，才想起自己或许该换一件完好的上衣。


    但人都到这儿了，又懒得折回去。


    “咔哒。”


    门开一条缝。


    商渡偏头看她。


    夕阳落身后，他脸陷在暗处，看不清表情，周身那一圈亮光却耀眼。


    周雨晚一手握门把，一手捂胸口，人躲在门后，畏畏缩缩地探着头，问：“戒指呢？”


    “带了。”他伸手要推门。


    “你直接给我就行。”周雨晚急道，用肩膀抵着门，不让他进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要他把戒指交到她手上。


    商渡觉得好笑：“你在屋里藏人了？”


    “是啊。”周雨晚没好气地应，摊开的手掌朝他招了招，“给我。”


    “怎么弄得像乞讨一样。”


    说着，他从兜里摸出用密封袋装起的戒指，交到她手里。


    周雨晚接住，手倏地收回来。


    只松懈一秒，商渡找到可乘之机，始终握在门把上的手一动，原本不过巴掌宽的门缝豁开，周雨晚来不及躲，视线从戒指慌张地放到对面的少年身上。


    他目光也正往她身上落。


    胸口一片凉意弥漫，此时却因他似是而非的短暂目光，而陡然腾起炙烧般的热烫。


    周雨晚大脑宕机，在“扭扭捏捏地捂”和“大大方方地露”之间摇摆一秒，决定落实自己的辣妹形象，坦然面对时——


    “砰！”


    门从外面关上。


    室内忽地暗下来。


    她眨了下眼，有点懵。


    不知是否霞光透过耳朵显出了血色，她好像，看到他耳廓泛了红。


    *


    “听说殷璇去了商渡家。”


    第二天，学校就传出绯闻。


    “就是万曦湖那边，听说院子里有游泳池和一大片漂亮的月季花，不过，什么红土场啊，绿茵场啊，都没有。”


    发现事实跟传言中的有偏差，柯思萌有点失望。


    “不过，还是蛮羡慕殷璇的。听说，哪怕是商渡的好哥们儿赵丞，都没去过他家呢。”


    周雨晚心不在焉地听她说。


    现在刚下早自习，她困得要命，伏在走廊护栏边，握着杯冰美式慢慢地喝，在醒神。


    另只手里，拿着台手机，拇指划拉屏幕，越看商渡刚换上没多久的头像，越觉得刺眼


    ——那是她不小心崩掉的上衣纽扣，他简单添一笔，画成了笑脸，严格来说，像是emoji的[微笑]。


    啧，她怀疑他在讽刺她。


    “没啦，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是我去那边找朋友玩，刚好碰见他，跟他打个招呼而已。”


    身后传来动静，声音挺耳熟。


    柯思萌回头看。


    周雨晚衔着杯口，也偏了点余光过去。


    晨间曦光落了一道在楼梯拐角，殷璇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顾紫琼，和两三个女生，从楼下上来。


    话落的同时，殷璇抬眼，跟周雨晚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莞尔，客气礼貌地对她说了声“早”。


    周雨晚微微颔首，算是跟她打了个招呼，头摆回去。


    殷璇领着她的姐妹团，打她和柯思萌身后走过，要经过两楼之间的连廊，到对面那幢楼。


    “不过……”


    周雨晚听到她说。


    “商渡家里，的确有个女孩子。”


    心脏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陡然一紧，她掌心手机嗡动，商渡的微信消息震进来：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21号零点，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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