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眩感消失。


    岑安迅速回过神,忍着脑海中像被无数根针扎的不适感，打量新副本环境。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的空间，打眼看去广袤无垠无边无际。


    这里没有太阳没有云朵没有草木没有动物……到处充斥着无机质般的死寂,唯有正中的位置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栋大楼,貌似是个商场。


    不过和现实世界中光鲜亮丽的商场不同,眼前这栋七层高的建筑物四处透露着破败的气息，墙皮剥落,霉斑和青苔遍布，和二十年前废弃的烂尾楼没什么两样。


    更诡异的是——


    商场屋顶坑洼不平,无数凸起的、类似黑色肉团的东西附着在上面,像癞/□□身上鼓起的脓包,大小不一，却都有呼吸似的一颤一颤。


    除此之外,这些黑色肉团上分布着数不清的半透明的红色血管，张牙舞爪地在高空挥舞，像一条条在油锅里挣扎的章鱼触足,一端嵌在肉团上,另一端深深刺进虚空,不知连向何处,源源不断的黑色液体在血管内流动,令人头皮发麻。


    岑安此时正站在商场入口前。


    和他一样，入口不远处分布着好几十号人,很明显,都是被卷进来的玩家。


    这些人表情不一,有的震惊，有的惊恐，有的冷笑,还有的沉思……


    岑安下意识去找钟阎的身影，可惜陌生面孔太多，沙丁鱼似的层层叠叠挤在商场入口处，他找了一圈没看到钟阎，倒是看到了另外两张熟悉的面孔。


    一个是在“校园生存指南”中遇到的丁世光，另一个是在“啃老村考察实录”中遇到的符采薇。


    丁世光在副本大决战的时候因为过于保守，选择静观其变，最后躺赢通关，所以对岑安印象不深。而符采薇和岑安合作过，甚至还磕过CP，她注意到了岑安的视线，抬眼看去。


    当看到那张干净漂亮的面孔时，符采薇美眸中掠过一抹错愕神色，旋即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符采薇是聪明人，稍一思索便下定决心要怎么做了，于是想也没想，红唇轻挑，扭着腰向岑安走来。


    然而没等她向前走两步，只听“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商场入口处，糊满了灰尘和不知名粘稠状褐色物体的玻璃门被人从内缓缓推开。


    符采薇脚步猛地停住，转头看到门框上搭着一只套着深棕色皮质手套的手。


    符采薇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原本窃窃私语的玩家们瞬间鸦雀无声，不约而同露出警惕神色，有的甚至悄悄拿出了道具。


    “哈哈哈各位好啊。”


    喑哑轻快的笑声响起，接着从玻璃门内走出一位穿着笔挺西装的英俊男人。


    男人将双手背在身后，面带微笑，没有眼白的漆黑瞳仁缓缓扫视在场的所有玩家。


    不知是不是错觉，岑安总觉得男人的视线在他身上多停了两秒，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似笑非笑，


    仿佛能把他看透。


    危险感霎时间席卷全身，岑安不禁打了个寒颤。


    至少是S级鬼怪！


    岑安立即做出判断。


    不过，和赵凛赵烈身上那股邪恶、暴虐、阴冷的气息完全不同，男人气息内敛，外表和正常人并无分别，要不是那双眼睛实在过于诡异，恐怕没人会把他和鬼怪联系在一起。


    等岑安再回过神的时候，男人已经挪开视线，微笑着对所有人说——


    “各位无须紧张，鄙人姓司，忝为卖场经理，你们叫我司经理即可。”


    “?”


    生存点数？


    不止岑安疑惑，在场所有玩家都疑惑不解。


    空气凝滞了近半分钟，最后有个胆子大的精瘦青年咬了咬牙，鼓足勇气大声问道：“请问司经理，什么是生存点数？”


    司经理笑了声，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


    “大卖场里吃的喝的住的用的玩的……所有你们用得到的东西，全部要用生存点数兑换，而赚取生存点数最快的办法就是——”


    司经理卖了个关子。


    他越这样，玩家们越是焦灼恐惧。


    司经理很享受玩家们的这副表情，等了半晌才慢悠悠接着说：“入职卖场商铺，用劳动换取生存点数。”


    话说到这，大部分玩家基本都明白了——这是副本颁布的第一个任务！


    与此同时——


    所有玩家的系统全部“叮”了一声。


    [主线任务已发布——]


    [主线任务一：成功入职卖场商铺。]


    [任务时长：24h。]


    [友情提示：规定时间内未完成任务将直接抹杀。]


    [倒计时：24:00。]


    [倒计时即将开始。]


    猩红色的倒计时冷不防浮在系统光屏之上，像粘稠的血液糊在脸上，给人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倒吸凉气的声音不绝于耳，还有人带着些些哭腔，难以置信地低声惊呼：“直接抹杀？”


    玩家们骚乱起来。


    司经理饶有趣味地扫视着众人的表情，嘴角微微扬起。


    片刻后他轻轻咳嗽一声，下一瞬，所有声音消失，玩家们紧张地屏住呼吸，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司经理始终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当然了，赚取生存点数的办法不止这一种，至于其他办法鄙人不再赘述，你们自行摸索，下面——”


    话音落下，司经理摘下右手的皮质手套，露出一只苍白如雪的手。


    “啪嗒”——


    司经理打了个响指。


    骤然间——


    每个人左手手背上不约而同浮现出


    一个椭圆环状的漆黑纹路，


    纹路正中间立着一条细长的血线，


    类似蛇的竖瞳，和它对视时，仿佛真的有条阴冷的毒蛇正在阴森森地注视着他们。


    一些胆小的新手玩家吓得瞳孔骤缩，疯狂搓着手背，妄想把这诡异的纹路从皮肤上抹除。


    可惜……无济于事。


    椭圆纹路完好无损地浮在皮肤上，那条红得刺眼的血线左右两边泾渭分明，分别刻有几个血红色的小字。


    左侧：生存点数。


    右侧：0。


    岑安抬起手臂，低头看着手背上的纹路，右手指腹试探性地碰了碰。


    不痛不痒毫无异样，像凭空烙印在皮肤上，但血线右边的“0”仿佛有生命般，贴在手背青色的血管上，有节奏地轻轻跳动。


    岑安悬起指尖，轻轻按在“0”上。奇怪的是，它明明在跳动，手上却没有半分触感，触摸到的仍然是空气。


    岑安皱了皱眉。


    这东西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好比定时炸/弹，鬼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而且——


    如果生存点数的底限是“0”……那有没有可能跌破“0”呢？


    一旦跌破“0”，后果是死亡还是沦为鬼怪？


    一系列疑问在脑海中涌现，这样想着，忽然有人支吾着开口。


    一位齐肩短发的女生死死按着手背，惊恐未定地望向司经理，声音因为恐惧变得沙哑。


    “司经理……要、要是生存点数是负数……该、该怎么办？”


    司经理将目光转向她，嘴角微笑的弧度一成不变，他看着女生微笑不语，笑容明明十分和煦，可看在女生眼里，却比深冬里的寒风还要凛冽森冷。


    意思不言而喻。


    短发女生立即闭紧了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司经理慢悠悠地将视线转了回来，用打量羊圈里不听话的羊群一样的眼神扫向每个人的眼睛。


    不出意外。


    绝大多数人不敢和他对视，慌张低下头，只有几个人除外。


    尤其是那个面孔冷峻如霜的高挑男生，和他对视时，竟隐隐透着敌意。


    司经理觉得有趣，心里把这人记下了。


    破败的商场像一只等待猎物进口的巨大怪物，玻璃门内忽然响起一阵凄厉的风声，吹起了司经理的西装衣摆。


    “催什么催！”


    司经理不耐烦地啧了声，一边慢慢抚平被吹乱的西服，一边龇着过于森白的牙齿，意有所指地提醒了句：“哦……忘了说了，你们的生存点数是可以交易的。”


    这句话囊括了多种意思。


    不少玩家心领神会，耷拉眼皮用以掩饰眼底浮起的晦暗。


    被商场这么一催，司经理不再耽误时间，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


    “下面是卖场各商铺委托鄙人发布的招聘信息——”


    司经理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


    “卖场招收清洁工7名，每人负责一层楼的卫生清洁，时薪1点生存点数，包吃住，工资按小时结算。”


    “巨婴奶粉店招收店员1名，时薪2点生存点数，不包吃住，工资按小时结算。”


    “长舌妇麻辣烤肉店招收配菜员2名，时薪3点生存点数，包吃不包住，工资日结。”


    “永安教育培训学校招收助教1名，时薪5点生存点数，包吃住，工资日结。”


    “末日动物城招收饲养员3名，时薪8点生存点数，包吃住，工资日结。”


    “平安影视城招收检票员……”


    一连读完数十个商铺的招聘信息，司经理似是觉得嗓子不舒服，抬手捏了捏嗓子，随后嘴角渐渐向耳根拉扯，露出面具似的古怪笑容。


    “以上是混乱空间大卖场所有商铺目前的招聘信息，各位先到先得，能者居之。”


    “不过——”


    司经理缓缓扫视玩家，笑容愈发耐人寻味。


    “鄙人目前尚缺一位助手，不知道哪位愿意来应聘？保证待遇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