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 诚子跟我说你买房了？”


    最开始的语气比较温和，就是声音有些嘶哑。


    “嗯。”


    不过谢竹仍是唯唯诺诺，因为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买房子是好事，怎么不提前给家里人说一声, 我们可以帮你把把关。”


    最后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他能想到, 如果不是隔着电话, 刘姨肯定会冲上前揪住他的耳朵。


    危险压抑的气氛隔着屏幕都能溢出来, 偶伴有铛铛铛铛声传出。


    电话另一头, 一个微笑着的中年妇女正在用力剁肉。


    被剁成肉糜的猪肉在大力之下差点飞出砧板。


    客厅里包饺子的杨援朝手一抖，一连包出好几个奇形怪状的月牙饺。


    “谢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鲜少出场的全名让谢竹吸了口凉气。


    他闭着眼忍不住想, 杨诚到底对刘姨说了啥？


    谢竹讪讪道：“姨, 我还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嗯？”


    “不说, 买房的钱哪来的？”


    “如果不是杨诚说漏嘴, 你们还想瞒我瞒多久！”


    “长大皮实了, 活腻歪了。”


    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 谢竹却能听到里面夹杂着哭腔。


    “你们两个是不是觉得我们老了, 没用了，所以什么事都瞒着家里。”


    电话那头的人已然哭了出来。


    谢竹表情错愕，心里涌出无限的慌张内疚。


    他从没见过刘姨哭，这个行事向来风风火火的女人在他们面前总是最坚强无畏。


    “不是, 刘姨, 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竹手忙脚乱地解释


    而时刻注意着情况的杨援朝也立刻放下手里的饺子皮，快步跑进厨房, 抱着流泪的妻子安慰。


    他夺过手机缓了缓语气才道：“小竹，不是叔说，你姨平时对你多好，你心里清楚。”


    “出了事，无论好事坏事，大事小事，你好歹打个电话跟家里说一说。”


    “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你姨知道你出车祸，在家里哭了大半天，要来看你，我心里也不好受。”


    “你说你要是真有事，我们怎么对得起你父母。”


    谢竹心尖一抽。


    “叔，对不起，是”


    “你不用道歉，一家人没有对错，知道吗。”


    “下次别这样了。”


    谢竹闭了闭眼：“好”


    顾景看着谢竹的神情动作，垂下眸子，眼里疑惑不解。


    他哭了，为什么？


    “叮叮咚咚……”


    谢竹拉开手机，是刘姨用微信打来的视频电话。


    他点击接通，泛红的眼眶出现在屏幕上。


    “小竹，让我好好看看你。”


    刘锦书的视线落在谢竹头上，她刚擦过眼泪，鼻头还是红的。


    杨援朝揽着她的肩膀，两人依偎坐在沙发上。


    比起刚出院时的寸草不生，现在谢竹的头上已经多了一茬头发。


    但是不长，也无法掩盖动手术时留下的疤痕。


    “疼吗？”


    谢竹笑笑：“刘姨，不疼。”


    “真没有多大事，您看我现在不好好的。”


    “还贫！”


    “你那是运气好。”


    刘锦书眼一横，谢竹立刻闭嘴。


    “我们买了明天下午的机票，刚好果宝满月，一起来看看你们。”


    “行，明天下午几点到，我来接你们。”


    离果宝满月还有几天，他可以带杨叔刘姨在周边逛一逛玩一玩。


    别看这里是现代化大都市，但故居景物等名胜风景区也不少。


    “下午三点，在白云机场。”


    谢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


    十几分钟后，电话那头主动挂断视频。


    谢竹吸了吸鼻子，转头看向顾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顾景摇头。


    他上前握住谢竹的手：“哥哥，我们进去吧。”


    两人走进最近的家具店。


    茶几、餐桌、木椅、衣柜……，琳琅满目的货品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买不知道，一买吓一跳。


    没等导购上前介绍，谢竹就觉得这也需要，那也需要。


    明明生活里都没怎么注意，但真正布置一个房子时，才会发现物品如此繁杂。


    顾景和小七两个人的房间布置由他们决定，谢竹一概不管。


    谢竹放手让顾景自己去选东西，自己则是在茶几那边晃悠。


    顾景对房间布置并不在意，但店里几个顾客的交谈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陈婶，好巧好巧。”


    “哎哟，是小丽，你来买什么？”


    叫做小丽的女人无奈道：“我女儿过几天放假回来，她房间的床坏了，我来买张新的。”


    “陈婶，你是新房装修，买家具的吧。”


    陈婶更是无奈：“这几年钱不好挣，哪有钱买家具，我主要是陪亲戚来。”


    说到钱，小丽也有一肚子话。


    “现在工资一到手，我就马上给孩子打生活费，不能让他们苦着。”


    陈婶问：“你们家孩子多少钱一个月？”


    “一千五，有时候还不够用。”


    陈婶惊讶道：“这么多，以前我孩子上大学都只给一千一”


    小丽叹了口气：“物价上涨的快，现在1100刚好够吃饭。”


    “孩子有时候和朋友出去玩，吃点水果，哪哪都要用钱。”


    “说的也是，辛苦这几年，等孩子出来工作就好了。”


    两人边聊边走，越走越远。


    而听到他们交谈的顾景却陷入了沉思。


    经过一晚上的学习，少年已经明白金钱作用。


    但听到两人的谈话，顾景才更加无比清晰的意识到金钱的重要性。


    一个月的生活费1500很多，但他早上吃饭就花了200多。


    顾景突然想到什么，他转身去看刚选的床，标签上的数字非常明显。


    3999.9


    顾景开始计算，一路走来，他到底花了多少钱？


    一个恐怖的数字。


    ——刚刚接触人类知识的少年才学到万位数。


    少年站在原地，眉毛微微皱起，眼神里充满疑惑和思索。


    ……


    两人从下午逛到晚上，在微信上的步数排行榜直接登顶。


    就连忙着做事的小七都兴奋地抽出空来选装饰。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定下诸如床、衣柜等大件物品。


    亲手布置房间的成就感能无限冲淡前期购买时繁琐。


    走在家具市场里，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新房子装修，旧房子翻新。


    在房子这件事上，人们总是有说不尽的话题，想不完的奇思妙想。


    等两人从家具城出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幽深寂静的夜空偶有星星闪烁。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彩明亮，依旧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街道超市热闹非凡。


    大城市的繁华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想到顾景那令人恐怖的食量，谢竹决定带他去吃自助餐。


    肯定能吃回本！


    若是回家自己做饭，就他买的小锅小冰箱，别说吃饱，吃个半饱都是问题。


    谢竹打开美食APP，选了家口碑比较好的自助餐店。


    自助餐店前就有地铁口，两人可以坐地铁过去。


    别说，现在也可以算一个下班高峰期。


    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开车不一定有坐地铁快。


    至于停在路边的面包车？


    不用担心，山人（小七）自有妙计。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自助餐店，一人350，限时两小时。


    谢竹没有注意顾景的眼神，他拉着少年往里选座位。


    虽然只有两小时的用餐时间，但菜品早已做好，不需要自己动手浪费时间。


    店里的人不少，厨师们忙活不停。


    两人拿着盘子和夹子开始溜达自助。


    牛排，猪大骨，炖牛肉，回锅肉、烤肉……


    肉食动物顾景吃了一盘又一盘，就连路过的服务员都被吓了一跳，提前给他们收拾走一批空盘子。


    ——否则空盘子摆不下，都要垒出围着的栅栏。


    谢竹是普通人，光吃肉食几块就饱，他掺着甜点布丁和冰淇淋慢慢吃。


    等两个小时结束，反倒是谢竹有些胀，顾景反倒像没事人。


    他们走时，店经理看顾景的眼神就像在看魔鬼。


    经理非常诚恳地送上几张其他自助餐店的优惠券。


    以后别再来了，去祸祸别人家吧。


    谢竹还是头一次受到这种待遇，忍不住给顾景比了个大拇指。


    “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