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破釜沉舟

作品:《与凰权

    鹏生默不作声地接了药膏贴在额头上,眼睛一直追着李昭跑。


    “娘子这是在做什么?”他问。


    李昭正坐在小药炉前,俯身嗅那炉子上的药渣。


    听到鹏生发问,李昭粲然一笑,回答道:“我娘的伤是伤在内腑,吃的药都是刘大夫开的,药方毕竟是人家的秘密,我不好问,就想着自己研究研究。”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娘子真是厉害。”鹏生叹道。


    “不说这个。”李昭抻着手臂擦了擦额角的汗,反问道:“你来是做什么的?是裴郎君叫我吗?”


    鹏生点头,坐去李昭身边后,叮嘱道:“等会儿奴带你去兰汀阁,进去之后,你什么都不要问,只看郎君有什么吩咐。兰汀阁里有两个暗卫,身手远在我之上,你的小动作瞒不过他们。”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李昭突然打岔。


    “什么?”鹏生愣住。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能感觉到你对我有明显的善意,是因为我像某个人吗?”李昭直白地问。


    以李昭的敏锐,一个人对自己是真心善意还是虚伪有所图,她很容易就能感知到。所以在她赶来,鹏生这突兀的善意,应该是有某些她不知情的缘故。


    小厨房里安静了一会儿。


    片刻后,鹏生冲李昭咧嘴,笑着说:“李娘子不抗拒奴就好。”


    他扑闪扑闪地眨着眼睛,眼神温和地落在李昭身上,继续道:“奴有个姐姐,李娘子有一双很像她的眼睛,若奴当时与姐姐一起活下来了,大概姐姐也会像李娘子这般……漂亮。”


    说完,鹏生松开药膏,帮着李昭抬了一下略沉的药炉。


    从小厨房出来,鹏生又唠叨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提醒李昭,郎君如今心情不好,总之就是不要在郎君面前说话,免得被波及。


    李昭一想,就猜到鹏生头上的伤口是谁造成的了。


    兰汀阁。


    裴少宴披散着长发,阖眸仰天坐在宽椅上。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才睁眼,坐直了些,单手斜撑着头望过去。


    “见过裴郎君。”李昭礼数周到。


    门一关,鹏生并没有进来。


    “听说你们一家想要去桐城落脚?”裴少宴问。


    “是。”李昭点头。


    “我可以托人送你们去。”裴少宴眸光一闪,缓缓道:“但前提是,你跟在我身边,随我去做一件事。”


    天底下可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李昭深谙此道,所以对裴少宴的下文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抿了抿唇,问:“是什么事?”


    “你说你会望和闻,那么……如果有人对我下毒,你可能察觉?”裴少宴说:“今夜我要去见一个人,你跟着我去,如果他对我下毒,你需要及时提醒我。”


    能让裴少宴说出这一番话,其实是对李昭能力的一种认可。


    “刘大夫的药理应该比我好,郎君不该带着他吗?”李昭问道。


    裴少宴摇头,答道:“刘沛是我从盛都带过来的,那人和你一样,知道他擅药理,我若是带着刘沛过去,那人必定不会下手。”


    “是毒死王澍英的那个人?”李昭继续问道。


    “倒是聪明。”裴少宴略带欣赏地望着李昭,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说:“毒死王澍英的是我大哥裴廷风身边的侍卫悟道,他擅长毒理,我要是单枪匹马地去见他,他必然会对我下手。”


    说到兄弟阋墙这种事,裴少宴倒是半点儿也不忌讳。


    “好,我跟你去。”李昭答应。


    其实李昭也不知道,这裴家兄弟之间有什么你死我活的恩怨,也不知道哪个实力更强劲。但她明白一点,听过裴少宴这一番话之后,她已经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到黄昏时分,一辆轻简的马车悄悄从竹水山庄后门出发。


    车上只有李昭和裴少宴两人。


    “你不带鹏生吗?”李昭好奇地问。


    她没想到的是,跟着裴少宴出来,还需要她赶车。


    “不光是没有带鹏生,我连暗卫都没有带”裴少宴斜靠在马车里,撩着眼皮看李昭,说:“做戏就要做全套,带着他们的话,悟道肯定会十分谨慎。”


    李昭不禁咂舌,心道:裴少宴看着不像是这么莽撞的人,怎么突然就把命压在了她这个陌生人手里?难道她真长了一张老实巴交的脸?


    没听到李昭说话,裴少宴出乎意料地笑了声,往下说道:“但你放心,悟道的武功并不如何,只要你能防住他的毒,你我今日还是能全须全尾地回去的。”


    不知不觉,夜色降临。


    天边一轮明月高挂,马车从官道一路驰骋,过了两条河之后,转小道进了树林。


    没多久,李昭看到了间伫立在茂密森林里的茅草屋。


    “到了。”裴少宴理了理两鬓的发,挑眉道:“等会儿你不用伪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这个变数,便是我如今最大的底牌。”


    说话间,马车停稳。


    李昭将马儿牵到一旁,把缰绳系在树上,随后跟在裴少宴的身后,抬脚往茅草屋走去。


    茅草屋的门是开着的。


    正对着大门的椅子上坐着个白衣散发的瘦高男人,男人脸上戴了张纯银的面具,看不清五官,只露出了一双黑得吓人的眼睛。


    “二郎君居然真的来了。”男人并没有起身,神态慵懒地对进门的裴少宴说道:“小屋简陋,二郎君莫怪。”


    讲着谦辞,语气里却满是倨傲。


    “悟道先生相邀,我岂会不来?”


    说话间,裴少宴拂袍坐在了男人对面。


    名叫悟道的面具男冷笑一声,单手撑在桌上,说:“周家家主死在了春风楼里,二郎君可知道?其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二郎君院子里的那位不扶。”


    “周为财死了?”裴少宴状似惊讶地睁大了些眼睛,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悟道看穿了裴少宴的作态,说:“二郎君,不扶已经被老爷关起来了,这件事二郎君若是给不出一个让老爷满意的答案,只怕二郎君的左膀右臂要折掉一只。”


    “是我父亲要答案,还是周姨娘要交代?”裴少宴笑吟吟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