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在床的那些时日, 虽然宇智波斑极力遮掩消息，宇智波泉奈依旧能够察觉得到宇智波一族的颓势。


    他无法上战场，


    哥哥因为常年与千手柱间战斗, 视力损耗更在他之上。


    除了他们之外，族内没有其余的万花筒强者。


    长此以往……


    家族危矣。


    而且他真的无法想象, 如哥哥那样的存在彻底失明、就此困于黑暗的模样。


    无法想象，更无法接受。


    但他同样很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只要自己还活着，哥哥就无法做到将自己的眼睛从眼眶中取走这件事, 绝对。


    而且, 哥哥一旦知道那个方法……


    说不定, 会反过来将眼睛给他。


    这不行, 这绝对不行, 这绝对不是——他所期待的未来。


    所以……


    宇智波泉奈停止了服药，甚至主动悄然加重了自己的伤势，就这样……


    亲手地、一点点地断绝了自己的性命，并且在死前, 将自己的眼睛献祭给了哥哥，达成了自己的心愿。


    不是没有遗憾，因为不能陪哥哥更久；但是……为了哥哥能够更好地活着, 他什么都能做。


    自净土归来后, 宇智波泉奈之所以没有立即说出这件事, 一方面是因为还在观望形势,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


    嗯，哥哥绝对会很生气。


    超生气的那种。


    就像现在这样……满头发丝好像变得更炸了，整个人简直变成了河豚或者刺猬猫，并且非常难得地伸出手提住了他的衣领, 咬牙说道——


    “泉奈！你居然背着我做了这种事？！”


    宇智波泉奈非常果断地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态，眨了眨眼，满脸纯洁无辜地说道：“哥哥，别忘了你刚刚发了誓，你要是生气的话，夫人会讨厌你的。你想被她讨厌吗？”


    宇智波斑：“？？？”他愣了下后，顿时更气了，“泉奈，你是故意的！”


    大猫，又气，又委屈。


    气得是弟弟居然完全不跟自己商量得就……委屈的是自己此刻居然甚至被剥夺了发脾气的权力。


    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斑君！”宇智波带子果断说道，“我讨厌你！”


    宇智波斑：“？？？”不是，你也来雪上加霜？


    “三，二，一——讨厌结束了！”宇智波带子笑着竖起拇指，“所以，你的誓言刚刚已经应验过了。现在，你是自由的了！”揍他！揍这小子！狠狠的！


    宇智波斑：“……”这样……也行？


    宇智波泉奈：“……”喂喂，夫人，你要不要偏心得这么明显？


    “泉奈！”


    宇智波泉奈注视着自家哥哥愤怒的表情，微叹了口气，而后，露出了认真的表情：“哥哥，抱歉。但是，哪怕再给我一千一万次机会，我还是会这样选。”


    “……”


    “你这个！”宇智波斑伸出手，一把抓住自家弟弟的脑袋，将后者猛地扯到自己的面前，与之四目相对。


    宇智波泉奈：“……”


    片刻后……


    男人愤怒的眼神变得悲伤、悔恨、愧疚、痛苦……


    他一把将弟弟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头，与此同时，也低垂下头，将头埋在了弟弟的肩头，而后，缓缓吐出了方才那句话的后半段——


    “……笨蛋。”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为什么宁肯离开我身边也要做那种事？


    你难道不知道……


    比起变成瞎子，泉奈你的离开会更加让我痛苦吗？


    如果可以选，我宁愿做一个只能活在黑暗中的人，也绝对不要……


    做一个活在失去最后亲人、没有弟弟的地狱中的人。


    宇智波泉奈微微瞪大眼眸，而后……他清楚明白地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沾染到了非常非常滚烫的液体。那是……


    哥哥的眼泪。


    和他的人一样滚烫。


    啊啊……他可真是个……过分的、失职的、没什么良心的弟弟……


    居然……


    害得哥哥流了眼泪。


    哥哥可是很少很少会这样的……


    他的思绪，一瞬间回到了很多年之前——


    那是父亲死的时候，当时还只是少年人的他们，一齐跪在灵堂前、头系着白布条为之守夜。


    他一边烧纸，一边满心忧虑未来的宇智波一族。


    一个侧头，却看到自家哥哥强忍着眼泪的倔强模样。


    “……”


    他沉默了下，轻声喊道：“哥哥。”


    “……臭老头子，整天神气得不得了，打这个打那个的，好像自己天下第一，结果还不是……”说到这里，少年时的哥哥深吸了口气，努力克制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意，用力咬紧牙关不肯认输。


    是的，那时候的哥哥不知出于怎样的心里，好像认为，只要哭出来，就输了。所以，父亲出事以来，他已经流泪几次，哥哥却一直强忍着。


    但是……


    为失去的亲人而哭泣，也没什么问题吧？


    而且，如若一再压抑自身，那么……身体也好，内心也罢，迟早是会出问题的。


    于是，他眨了眨眼，没再刻意克制心头的悲痛，再度流下了眼泪。


    “……泉奈？”


    哥哥看到他的眼泪，满心慌张地一把将他抱在怀中，一边抚摸着他的背脊一边有些急切地安慰说道：“没事的，没事的，还有我在呢！你别哭，哥哥在，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以后，我来保护你。我绝对会比老头子更强大，活得更久，会好好地守护你和家族。”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双手，抱住哥哥的脖子，一点点地缩紧，轻声说道：“哥哥，我们都再哭最后一次吧……哭完这次，以后再也不哭了。”


    “……”


    良久，他听到哥哥发出“嗯”的一声。


    而后，拥抱在一起的他们，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就好像，要将少年的、无助的、软弱的、无能为力的自己，彻彻底底地留在这一天。


    从今往后，他们要努力变得成熟强大无坚不摧。


    之后的很多年间，不管发生怎样痛苦的事情，不管内心再如何悲伤，他们也的确都几乎没流过眼泪。


    直至……


    他离开人世前……


    哥哥哭了。


    跪坐在一边的哥哥用灼热的大手抓着他苍白的手腕，大口大口地深吸着气，仿若已经快要无法呼吸，哽咽到几乎不能顺畅说话地恳求他：“泉奈……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那时候的他，看着哥哥的模样，痛苦到几乎不能呼吸。


    在他死后，哥哥有哭过吗？


    他不知道。


    但是此刻……


    他再次让哥哥为自己流下了眼泪。


    他可真不是一个……好弟弟。


    “……对不起。”宇智波泉奈眼角溢出晶莹而冰冷的眼泪，轻声说道，“对不起……哥哥……”


    “……不是泉奈你的错，是我这个哥哥太无用了，如若我能强大一些，你也不至于为了我而……”


    “不是这样的，哥哥，我……”


    ……


    宇智波带子：“……”嘴里的点心瞬间不香了。


    主要是在这种氛围下，她若是还能心无旁骛地吃东西，是得有多大条或者说多无情啊。


    她挠了挠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什么也不做，也似乎有些……但是吧，就冲这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气场，好像也不该擅自插入，所以……不然，她假装自己不存在？


    就在此时……


    “好了，哥哥，夫人还在这里呢。”宇智波泉奈开口说道。


    宇智波带子：“？？？”不是，怎么还有我事呢！


    大猫：“！！！”默默扭头，森森注视。


    “干、干嘛呀？”宇智波带子缩了缩脖子，往后撤了撤，嘟囔着说道，“你总不至于是想杀人灭口吧？”因为看到了“大男人的眼泪”之类的。


    “……胡说八道什么。”宇智波斑有些无语地说道，“虽然我现在确实有些不太痛快，但还不至于因此而杀了你。我喜欢你，不会伤害你。”


    宇智波带子：“……”你这人还真是时时刻刻在表白呢喂！她有些无奈，但是看看眼前男人脸上的泪痕，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凑上前，从衣袖中摸出手帕，动作温柔地帮他擦了擦脸，“为什么要不痛快啊？是人就会流泪吧？”


    “我可是大男人。”


    “是谁规定大男人就不能流泪的？”


    “……”


    “而且，偶尔哭一哭，润湿下眼睛，说不定对眼睛是有好处的。”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男人被逗笑了，他一把扯过少女手中的帕子，胡乱地擦拭了下脸颊，而后，又将它重新叠叠好，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弟弟脸上的眼泪。


    “哥哥，”宇智波泉奈歪头问道，“你还怪我吗？”


    “居然瞒着我做了那么大的事，不可能立即就原谅你的吧？”


    “哥哥~”


    “不许撒娇。”


    “哥哥~~”


    “……没门。”


    “哥哥~~~”


    “……泉奈，”宇智波斑很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不过就仗着我爱你。”


    因为深爱着弟弟，所以，完全不舍得责备他。明知道他犯下了难以弥补的大错，却依然……


    但说到底，泉奈之所以会如此，也还是为了保护他。所以说一千道一万，也许，还是他的错。


    想到此，宇智波斑长叹了口气，抬起手摸了摸自家弟弟的头，嗓音低沉地说道：“泉奈，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绝对不许这样了。有事情，要说出来，和我商量。我已经无法再接受……”失去你了。


    “……嗯。”宇智波泉奈重重点头，而后就看到……


    坐在一旁的少女正双手合十、双眸闪闪发光地看着他们俩。


    Kirakira~


    “……夫人，你这是什么眼神？”


    “感觉自己正处于蔷薇花园里的眼神~”


    “……”


    宇智波泉奈无语。


    宇智波斑哼笑着抬起手揉了揉某个少女的脑袋。


    “头发都被你弄乱了啦……”后者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说道，“话又说回来……泉奈君，你得到那个卷轴，真的是意外吗？”


    “……嗯？”宇智波斑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而后他认真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不觉得太巧了吗？”宇智波带子回答说道，“在眼睛出现了问题、急需解决之道的泉奈君面前，突然就出现了一只的确能够解决这件事的卷轴。而且，还正好是宇智波一族的上古卷轴。这么厉害又重要的东西，宇智波一族族内居然没有存档？斑君你可是族长啊，自己都不知道？”


    “……”宇智波斑下意识看向弟弟。


    后者沉默了下后，微叹了口气，回答说道：“哥哥，我也怀疑过这是陷阱。但不管是不是，里面记述的一切……确实是真的。”


    所以，当时……


    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