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嗯？家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乔嫣和陆长决结婚就上岛了, 和婆家那边没什么来往。


    她公爹和婆母寄信过来，她都是直接留给陆长决看。有事陆长决会给她说，没什么大事便不提了。


    对婆家一家人, 乔嫣说不上熟。


    陆长决说要接陆母过来住, 乔嫣第一反应是担心家里是不是出了事。


    陆长决摇摇头说：“别担心, 没什么事。我来岛上这么多年，我爹娘都没来看过, 现在正好大队里没有那么多事, 他来住一段时间顺便见见石头。”


    在部队里三百六十天午休, 他倒是想带石头回家，奈何没那个时间。


    上回没有带, 还是因为他回家主要是处理结婚的事情。


    乔嫣说：“行啊，但是娘从乔家塘过来, 她一个人来没问题吧？”


    “没事，回头我哥送她上火车, 到岛城以后小曾去接。”


    “我带孩子去接吧，顺便在城里买点东西回来。”


    小学放了假，乔嫣就不用上课了, 这段时间清闲不少。


    陆长决想了想，“也行，要是两个孩子不好带，你就留石头在家里，只带大丫过去。”


    “石头听话，有他还能帮我看着大丫。”


    两人商量好，就把这个事给两个孩子说了。


    石头咂了咂嘴，有点担心：“爸，奶奶真的不像姥姥那样吗？”


    大丫也问：“小姨, 奶奶会不会…会不会打呼？”


    上回乔嫣娘家人过来，给了俩孩子十分大的阴影。


    尽管都说过了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不一样，他们心里还是慌慌的。


    大丫更是怕到时候奶奶又和自己睡，晚上呼噜震天，她睡都睡不着。


    乔嫣无奈地摇摇头，给两个孩子说：“要是奶奶像姥姥姥爷那样，你爸怎么可能叫他们过来，到时候你们和我一起去接奶奶。”


    对乔嫣的话，两个孩子还是信的，便把心里头的忐忑压了下去。


    过了几天，乔嫣听陆长决说公婆要到，起床吃了早饭，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岛城接人。


    两孩子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头，在船上就一直嘀咕爷爷奶奶是怎么样的。


    为了不让乔嫣听到他们的对话，小家伙一直在那里咬耳朵。


    乔嫣也就随他们去了。


    说再多不如让他们亲自接触的好。


    在岛城下了船，乔嫣三人去了火车站，在站外等了一会儿，她看到两个老人扛着一麻袋东西，东张西望地从火车站里出来。


    乔嫣认得出陆父陆母的长相，朝着他们那边挥手喊：“爹，娘，我是乔嫣，在这里。”


    陆父陆母顺着声音看来，好像说了什么，靠近以后，陆父才说：“是是是，就是乔家三丫头。”


    “俺就说了，那么俊的丫头，一看就是乔嫣。”陆母笑呵呵的，朝他们身边望了望，“长决呢？没有和你们一起来呀？”


    乔嫣说：“长决要上班呢，部队里没有假期，最近还管得严，所以他让我来接你们。爹，娘，这个是石头，还有这个是以前你们见过的大丫。”


    两个孩子特别上道地喊：“爷爷奶奶好。”


    自从陆长决结婚后，陆父陆母一直悬在心里的事就放下了。而且小儿子的来信里，经常都说和乔嫣相处得好，石头也很喜欢她。


    两老没亲眼见过，只通过信描述的内容，也晓得小两口感情不错。


    如今一见大丫和石头这么有礼貌，嘴都笑得合不拢了。


    陆父放下背上的蛇皮袋，想从里面掏东西，“俺和你娘过来带了地瓜干，正好给孩子们尝尝。”


    乔嫣拦住他，“爹，不着急，他俩来的时候吃了早饭，现在还吃不了，等回去了再给他们也不迟。”


    石头探头探脑地望着，正期待着爷爷奶奶能从包里拿出什么，却被乔嫣阻止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了声可惜，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跟在乔嫣屁股后头。


    帮两老提了点行李，乔嫣也不晓得他们怎么带了这么多的东西，蛇皮袋不是一般的重。


    回程的船上，两老和乔嫣聊的就多了。


    毕竟她这个儿媳妇自从结婚后就没有住过婆家，陆母关心儿子，问了不少陆长决在岛上的状况。


    说着说着，乔嫣顺便问了她爹娘在老家的情况。


    说起这个，陆母叹了口气。


    乔嫣问：“娘，是不是我爹娘在乔家塘发生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是有时间，回头写信劝他们一下。”


    “到底是发生什么了？”乔嫣好奇。


    照理来说，陆母是不应该在儿媳妇面前说亲家不好的。


    陆长决刚结婚的时候，她心里一直放不下，毕竟当时乔嫣的事情在乔家塘闹得那么难看，虽然有人说是赵国栋故意缠着乔嫣，可说出去总归不好听。


    但事情已经发生，他们只能认了。


    赵国栋欺软怕硬，以前仗着乔家无依无靠，上门来闹，后来见乔嫣嫁给陆长决，他见过陆长决，晓得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就怂了，不敢往乔家塘跑。


    因着他的事，陆母都不大愿意和乔老三夫妻二人来往。


    她不上门，人倒是不会往了她这个亲家。


    乔嫣和陆长决刚上岛没多久，乔老三和葛秋莲来找她要乔嫣的彩礼。


    两个孩子结婚，他们两家老人都没插手，彩礼这个事，陆母哪里晓得是怎么算的。乔老三信誓旦旦地在他家说，乔嫣被陆长决拐跑了，彩礼一分他们一分都没有收到，陆长决堂堂一个军官，怎么干出把人家清白闺女拐跑这种事。


    陆母气得不行，只能给儿子打了通电话。


    听说彩礼是被乔嫣收着不给乔老三夫妻，陆母对乔嫣也有点意见，陆长决便给她说了乔老三夫妻二人是怎么对乔嫣的，她才有点心疼这个儿媳妇。


    陆家只有两兄弟，陆母虽然不知道养闺女是什么心情，但她自己也是女人。


    乔嫣一个爹不亲娘不爱，还被人故意破坏名声的闺女，能摆脱她爹娘属实不容易。所以陆母亲自去乔家上门，说要彩礼可以，他们陆家出了彩礼，乔家该拿的嫁妆也要拿。


    如果拿不出来，就当没这门亲事，让乔嫣和陆长决离婚。


    乔老三哪里愿意。


    陆长决好歹是个军官，以后能图的还多着呢，他不会这么轻易放手。


    彩礼的事情便过去了。


    只是乔老三和陆母这一来一回心里有了疙瘩，明明是亲家，在村里却从来不走动。


    偶尔遇到说两句，双方的态度都不热络。


    村里有人好奇，问乔老三和陆家怎么看着像不熟的，乔老三说陆家明明拐跑了他家闺女，却瞧不起人。陆长决经常往家里寄钱，却丝毫记不得他这个老丈人，还不让闺女拿钱给他。


    陆父陆母又被这不要脸的气到了。


    某天陆长空提着锄头去乔老三家，说他如果还在村里乱说，就对他不客气，乔老三这才收敛。


    为了不破坏小两口关系，和乔家大大小小的摩擦，陆母都没给儿子说。


    因为她看得出来，小儿子回的信上，提到儿媳妇都是好话，明显是满心满眼的喜欢。反正两个人在岛上，那些话传不到他们耳中，干脆就这样去了。


    直到一个月前。


    陆长决给乔跃进安排进了军营。


    乔老三这人本来就爱秀，儿子当兵的大事，一天就被他从村头传到村尾。


    说他家跃进最有出息，是当军官的料，进了军营里，等到以后出息了，哪里哪里的兵要归乔跃进管。


    有人问跃进是不是靠他姐夫才当兵的，乔老三冷笑一声，说那是他家跃进自己争气，才不靠别人。


    要只是这样也好，毕竟陆家两老一贯低调，要是别人晓得陆长决给乔跃进安排去当兵了，全部都来找他们，那才是最不好办的。


    只是，不作点妖显然就不是乔老三。


    因为乔跃进被安排的地方偏，乔老三不敢再喊陆长决重新给安排，在村里说陆长决是看跃进去当兵，怕以后跃进超过他，在后头搞小手段。


    影响到小儿子的名声，陆父陆母就坐不住了。


    为了这个事去找村长出面，村长是站陆家这头的。陆长决再怎么说，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可是那乔跃进呢？初中都没读完，还想超过陆长决，那简直是做梦。


    乔嫣听完，硬生生被气笑了。


    她知道自己爹娘的德行，可没想到竟然小人至此。


    帮他们从来得不到一次好，反倒引起自己一身骚。


    乔嫣想了想，还是挺对不住公公婆婆的。


    “爹，娘，都是因为我，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陆母拍拍她的手：“你这话就见外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爹娘搞这些，村里也不是谁都信他们的，俺看有不少人还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乔家塘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乔嫣还是很了解的。


    兴民大队里，乔老三的人缘说不上好，一开始兴许是有人相信他的话，后来听到陆家这边有不同的版本，肯定会有人渐渐不信乔老三。


    而陆家在兴华大队，和街坊四邻都相处得好，陆长决这个大学生又一度是村里的骄傲，心里的偏向很明显。


    所以像陆母说的那样，是有不少人等着看她爹娘的笑话。


    陆父看乔嫣心事重重的样子，用胳膊肘拐了一下陆母，眼神在说“都让你别说了你看吧”。


    陆母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乔嫣，俺、俺也没其他意思……就是想让你劝你爹娘，毕竟是亲家，俺也不想看他们被人笑话。”


    陆父陆母是很朴实的乡下人。


    心里头尽管是对乔老三夫妻再不满，但想到那是自家儿子的岳父，也不希望看见他们以后被人嘲笑。


    若是乔跃进有出息，能让他爹娘一辈子这样洋洋得意下去，那就算了；万一没有，就乔家现在这骄傲的样子，以后被人踩在头上，有他们好受的。


    体会到陆母的良苦用心，乔嫣笑了笑，回握住陆母的手，“娘，我晓得，这个事我心里有数。您也别替他们担忧，后面真被别人嘲笑，也是怪现在树大招风。”


    陆母叹气。


    真不晓得乔老三那对缺心眼的夫妻，怎么养出乔嫣这种闺女来的。


    船停到码头时没到中午，但陆长决来码头接父母妻儿。


    上一次见陆长决是去年他娶媳妇的时候，这些年来聚多离少，看到小儿子，陆母还是没有忍住眼泪。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回了家属院。


    陆父陆母这一趟恨不得把家里的东西都搬来了。


    什么老南瓜、红芸豆，以及晒干的黄花，说是拿来给陆长决泡水里喝的。小吃零食除了带地瓜干，还有不少水果，一些是从家里带，一些是在路上买的。


    怪不得两老的蛇皮袋装得这么满这么沉，全是些重的东西能不沉吗？


    陆长决有点汗颜：“爹，娘，岛上什么东西都有，你们来就别带这么多，路上多难拿啊。”


    陆父高兴得很，“不多不多，这点东西能有多重，俺能抗。这不是第一次见孙子，总要带点好吃的他们吧。”


    陆父把带给石头和大丫的东西全部码出来。


    像桃酥和麦乳精这种，两个小家伙都是经常能吃的，但他们没尝过地瓜干和醋柳，兄妹二人已经悄悄商量好这些零食要怎么分。


    乔嫣知道陆长决和两老有话要说，让大丫和石头来帮自己做饭。


    陆母也想搭把手，可在乔嫣的拒绝下，只好和陆父一起在客厅和儿子叙旧。


    为了让两老来一趟吃个好的，乔嫣杀了只鸡炖汤，做了一条红烧鱼，炒了盘蒜蓉蛤蜊，剩下还有几个素菜。


    石头在她身旁一边拉风箱，一边擦了擦额头的汗：“妈，姥姥姥爷来我们都吃素的，为什么爷爷奶奶来，咱们就做这么多肉啊？”


    “怎么，你不想吃肉？”


    他当然想吃肉了！


    要是早知道爷爷奶奶来了，家里会做这么丰盛的菜，他巴不得爷爷奶奶天天都在。


    石头说心里话：“我只是在想，姥姥姥爷和爷爷奶奶都是你们爸爸妈妈，为什么会对他们不一样，老师教我们，要孝顺父母。”


    乔嫣问：“你觉得我不孝顺你姥姥姥爷？”


    小家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他也不喜欢姥姥姥爷。


    乔嫣晓得他是在思考，便说：“那你觉得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谁比较好？”


    “当然是爷爷奶奶了。”


    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他们吃呢！


    姥爷倒是也带了，但只有几颗糖，而且他们还要打他妈。就目前的观察来看，他还是比较喜欢爷爷奶奶的。


    乔嫣往锅里倒了点油，把油烧热，又继续给孩子说：“如果你觉得爷爷奶奶对你好，那你就孝顺他们，要是他们对你不好，你做到一个晚辈该做的，就够了。世界上的人不止是爸爸妈妈，任何人想要对方付出真心，前提是你也要真心对待别人。


    “就像今天，你看爷爷奶奶来了，给我们带这么多东西，我们是不是也要给他们做一顿好吃的？姥姥姥爷什么都没有带，我们也没饿着他们是吧。”


    石头很聪明，乔嫣这样一说，他立马懂了。


    做好午饭，乔嫣和两个孩子把饭菜端上来。


    陆长决和他们一起，摆桌椅的摆桌椅，拿筷子的拿筷子，没有一个人偷懒。


    陆母看到陆长决亲自帮忙，什么话也没说。


    吃饭的时候，两个孩子不说话，端端正正坐在桌边，什么菜都会夹一点，不是光紧着肉类的夹。


    陆父看他们俩夹的肉不多，从鸡汤里挑了一块鲜嫩的肉给石头，又夹了唯一的一块鸡翘尾给大丫。


    鸡翘尾都是瘦肉，大丫最爱了，说着一声“谢谢爷爷”，嘿嘿嘿地笑着把翘尾给塞进嘴里。


    石头也挺高兴的。


    爷爷奶奶果然和姥姥姥爷不一样。


    上次姥爷他们来，吃包子的时候都是紧着有肉的包子吃，一点也没有留给他们。爷爷不但不抢肉，还会夹给他和大丫吃。


    怪不得他妈今天会炖鸡呢。


    吃完午饭，乔嫣和陆母一起收了碗筷。俩孩子今天去岛城一趟，有点困，不用乔嫣叮嘱去睡午觉，直接回了房里。


    陆母想把碗给洗了，陆长决看她从水缸里舀水，赶紧过来把水瓢抢过，说：“娘，您就歇着吧，这些碗筷放着，我晚上会洗。”


    陆母一怔，不可置信地望着陆长决，“你洗？”


    “嗯，家里的碗平时都是我和石头一起洗。”


    “你是男人，怎么能洗碗呢？”


    陆长决道：“这话说得，我小的时候，家里的碗不都是我和我哥洗吗？”


    “这……这……”


    陆母想说这哪里能一样嘛。


    以前家里只有四口人，她和陆父两口子要去上工，有时候一天下来累得动弹不得，一些简单的活计只能让俩儿子来干。


    可是现在儿子结婚了，媳妇娶在家里，这些活照理是媳妇做的。


    陆长决知道他娘在想什么，“现在是学校放假了，您才觉得这些活我不该干，上课的时候，乔嫣白天要教学生，她带了两个年级，回来还要备课，家里本来活就不少，我再不帮忙，她哪里忙得过来。”


    陆母看得出来。


    她刚进院子里，就见陆家院里干干净净，菜地里没有多余草的，明明养了鸡鸭，一点鸡屎味都没有，外头架子上，挂这晒的粮食码得整整齐齐，便能猜到乔嫣是个爱干净又勤快的。


    做饭的手艺也好，饶是她做了这大半辈子，和乔嫣比，也比不过。


    陆母还想说些什么，转念一想，日子是长决自己过的，长决都不在意，她说那些讨嫌的干什么呢？


    把话咽下，她却挑了另外一个话头来说：“你和乔嫣这结婚都快一年了吧？”


    “嗯，下个月就一年了。”


    “那以后你们两个怎么打算的，有了石头和大丫，就不要孩子了？”


    石头和大丫再好，终究不是陆长决亲生的。


    陆长决眼神躲闪，他和乔嫣倒是说过了，但陆母这里，还没透露。


    “乔嫣年纪也还小，这个不着急，等大丫再大点，两个孩子懂事了，再要也行。”


    “说小也不小了，趁着年轻，你们赶紧要一个。”陆母催道。


    “娘，你放心，我有安排的。”


    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太有自己的想法，一般人说不动。


    不管他是不是敷衍，听这个口气，陆母晓得自己不管怎么说，得来的都是这种回答。


    下午，陆长决去了营区。


    等两个孩子起床，乔嫣和他俩带着两老去海边赶海。


    乔家塘不靠海，陆父陆母这一辈子没见过海的景象，冬天潮水退了不少下去，陆父跟着海滩上的渔民，学习怎么从沙滩里挖蛤蜊、蛏子、螃蟹。


    大丫和石头到了海边，找到几个平时一起玩的小伙伴就在岸边撒欢。


    因为乔嫣不准他们到海边来，这次大有玩得尽兴的意思。


    陆母盯着俩孩子，就怕他们一趟跑没影儿了。


    乔嫣给陆母说：“娘，你别操心他俩，和他们一起那几个孩子，都是附近渔民家的小孩子，不会知道哪里危险，不会带着他们乱跑的。”


    “俺……俺就怕这海水一下扑上来了……”


    “现在是退潮的时候，海水只会往后面退，不打紧。”


    陆母将信将疑地看着大海。


    接着，她被乔嫣拉着一起去赶海。


    婆媳二人拿着桶，学当地的渔民在沙滩上挖东西，挖了好一会儿，收获了不少猫眼螺。


    陆父陆母赶海这一趟尽了兴，收获颇丰地回了家。


    陆长决从营区回来，见自家媳妇和两老相处得还不错，晚上睡觉前，钻进被窝里给乔嫣说：“我看我娘对你印象不错，要是她在这里住的话，你们应该不会吵架。”


    乔嫣在床上叠衣服，把衣服放回柜子里了，她坐回床上，才道：“且不说我和你娘会不会吵架，就算吵了，那也是该你想办法解决的事。”


    “为什么就是我想办法？”


    “当初处理我和石头的关系你也不是挺在行的吗，交给你，我放心。”


    陆长决笑，“都是乔老师教得好。”


    “可别乱说，我没教过你啊。”乔嫣躺下来，冬天刚进被窝，里头还冷着，只有她灌的热水瓶周围有点温度，不过陆长决身上热，她往陆长决那边挪了挪，把脚往他腿中间塞，“太冷了，给我暖一下。”


    每到冬天，乔嫣的脚都冻得跟冰块似的，没有热水袋捂着，能一晚上都是僵的。


    刚冲了热水的瓶子太烫，不适合现在捂脚，她就习惯性往陆长决那里塞。


    陆长决直接给她夹住，“怎么又冻成这样，你还是穿着袜子睡吧。”


    “穿着袜子不舒服，你给我捂捂。”


    男人挑了挑眉，直接把她搂怀里，温度通过衣料传到她身上，一同传来的还有他笑时微微震动的胸腔。


    乔嫣把今天陆母给她讲的那些，关于乔老三的时候给陆长决说了。


    饶是对乔老三一家人的下限有心理准备，还是被他们的做法恶心了一番。


    乔嫣讲：“我就晓得吃力不讨好，给跃进塞进部队里，一声谢没捞到，还被他们在老家这样说，长决，老实说，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


    “在我面前你说这些干什么，你爹你娘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咱们不在老家，听不见看不着，不心烦。”


    “但是爹和娘在啊，娘心底好，让我劝一劝，说怕我爹现在这么招摇，到时候给他带来麻烦。”


    陆长决往怀里看，“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嗯，我原本打算随他去，但娘说得对，就怕他乱说给你造成什么影响，”乔嫣对上陆长决的目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你有没有办法吓吓跃进？”


    “吓跃进？”


    “就是让他以为是我爹娘在老家乱说话，被举报了，才影响到他的，”乔嫣说，“反正让他吃点苦，他就会叮嘱我爹娘别乱说了。”


    乔跃进分去的地方本来就苦，再给他一点苦头吃，恐怕人都要吓傻了。


    若是知道那是因为爹娘管不住嘴巴害的，他铁定会写信回去叮嘱。


    比起让她劝，跃进那边更有效果。


    陆长决想了想，“真有你的，你爹娘有点事，就拿跃进开刀是吧。”


    “就我爹娘宠跃进的做法，跃进日子过得不好，比要他们命还难受。”


    “我晓得了，这事我回头去办。”


    乔嫣一笑，顿时眉眼弯弯唇弯弯，搂着陆长决的脖子，往他脸上亲了两下，“不愧是我男人！”


    陆长决眸光一暗，面前是她笑靥如花的模样，身子一翻，直接把乔嫣压到了身.下。


    ***


    第二天晚上，待了两日的陆父陆母担心给儿子儿媳妇添麻烦，打算明早就走。


    陆长决夫妻两人劝他们再住几日，陆母说家里头还有事，不能全部丢给老大一家，怎么都要回去。


    后来，不知道陆长决私底下和两老说了什么，陆父打算迟两天动身，陆母在岛上常住一段时间。


    这本来就是一开始陆长决给乔嫣说好的，对这个结果，乔嫣倒不觉得意外。


    送陆父回去那天，石头很是舍不得。


    小孩子最清楚谁对自己好，和陆父相处这几天，陆父不但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他们兄妹，还给石头用木头做了一把小手枪。


    这让石头在小伙伴面前很是威风了一把，玩间谍游戏的时候，都是他来当司令员。


    陆父爱去看海，都会带上大丫和石头，俩小家伙在海边疯玩，别提有多高兴了。


    上回送乔老三他们去码头，石头是满心期待他们赶紧离开，这回他则是问爷爷什么时候能来。


    陆长决：“爷爷年纪大，坐车过来很累，到时候你和你妈去看爷爷奶奶。”


    “好，爸，这是你说的，到时候我和我妈去看爷爷奶奶。”


    陆父笑得合不拢嘴，“好，到时候你和大丫来，俺带你们去摘醋柳吃。”


    “嗯，爷爷，这是我的桃酥，您带着路上吃。”


    石头送陆父上船之前，还把自己最爱吃的桃酥塞了一份给陆父，陆父赶紧给他推回去，“俺包里有土豆和鸡蛋，就不吃你的了，你和大丫自己留着吃。”


    陆长决在一旁说：“爹，您就收下吧，这是石头的心意，正好带回去给我哥和嫂子尝尝。”


    话都说到这里，陆父才肯把桃酥收了。


    一家人返回时，陆长决给乔嫣说：“今天下午我们开会，赶不上吃晚饭的时间，到时候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好，那我去买点猪骨头煮汤，你回来以后煮面吧。”


    “都行，你看着办。”


    乔嫣没和陆母一起回去，转道去供销社买东西，称了两斤骨头，竟然碰上了古大嫂和龚桂芬。


    古大嫂也是个奇人。


    她嘴巴闲不住，次次都被乔嫣怼，偏偏每次见到乔嫣，都要打招呼。


    这段时间，她收敛了很多，乔嫣听人说，最近很少听到古大嫂和大家一起叭叭，挺不习惯的。


    她原本不晓得是什么原因。


    有回碰到黄副团长，对方给她道歉，才晓得是古大嫂是被黄副团长叮嘱了。


    所以现在古大嫂看到乔嫣，态度都特别好，这回碰面了，还对乔嫣“不耻下问”：“小乔同志，我刚才还是和桂芬说，这回去支援边境，派她家老周去的可能性最大，你觉得对不对？”


    乔嫣蹙了蹙眉，“支援边境？确定要从北海舰队派过去了？”


    “就是还没确定呢，”龚桂芬对古大嫂翻了白眼，“姓古的，我给你说，别咒我家老周啊，怎么就不是你家老黄去？”


    “老黄是副团长，他做不了这个主！”古大嫂嚷着，“而且我哪里是诅咒了，这不是在猜吗，南边那几个舰队也有可能啊。”


    这两个都是聒噪的人，你一言我一句在耳边响起，吵得乔嫣脑壳疼。


    她只感觉心思乱乱的，想到陆长决以前给他说的那些话。


    “会不会是我家长决去？”


    耳旁的声音消失了一秒。


    最先是龚桂芬说：“放心好了，派谁都不会派陆副团长去的。”


    乔嫣问：“为什么？”


    “我听老周说，上头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支援，李团长是最先被排除在外的。”


    龚桂芬家和李团长家是挨着的，“李团长的爱人也庆幸，还好这次没轮到李团长头上。”


    李团长是陆长决的团长，只要他不去，陆长决自然也不会被派去了。


    古大嫂点头：“也是，李团长年纪大了，早年上过战场，现在身上还有伤，这两年就要退下来了，肯定不会派他去。”


    她边说还边念叨着，“回头我得劝劝老黄，让他别一杆子上头，撺掇着团长和政委派他了。”


    后面她们在说什么，乔嫣没有仔细听。


    心事重重地回了家，她心头一直揣着事，切菜时，一个没注意，还把食指给切伤了。


    乔嫣“嘶”了声，把指头含到嘴里，陆母看到她这头的动静，赶紧去扯了一个小布条来，“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把手给切着了。”


    “想其他事去了，没注意……”


    “俺来吧，回头再不小心一下，不好受！”


    乔嫣没和陆母客气，把菜刀和砧板让给陆母，去干其他的。


    当晚，陆长决果然如他所说，没在饭点赶回来。


    等乔嫣和大丫洗完澡，他才被小曾送回家。


    乔嫣给他煮了碗面，把碗端过去的时候，陆长决发现她食指上缠着的布条，拉过她的手问：“手受伤了？”


    把手抽回来，乔嫣淡淡说了声：“没什么事。”


    接着，便话也没说，去拿干帕子绞头发。


    等他吃完把碗筷洗了，乔嫣已经去屋里歇下。


    陆长决冲了澡，进屋里的时候，看乔嫣把自己藏在被子底下，连脑袋都没露出来。


    他走过去，手从外面伸进被窝里抓乔嫣，却被乔嫣狠狠拍了一巴掌。


    “嘶——”这一巴掌拍得他手背上火辣辣的，收回来一看，都被打红了。


    陆长决朝面前的小山包看一眼。


    生气了……？


    他钻到床上，乔嫣感觉到他上来，一直往旁边挪，等到不能再挪，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紧紧裹着被子，背对着陆长决。


    陆长决说：“嫣嫣，我有事要给你说。”


    乔嫣的声音闷闷的，“我要睡了。”


    平常两个人说事，乔嫣再困都会打起精神和他聊完。


    今天这是怎么了。


    陆长决俯下身，凑到她的脸侧。


    乔嫣赶紧把被子拉过头顶。


    陆长决：“是大事。”


    “我不听。”


    见怪了她乖巧的模样，难得闹了下脾气，还真有点让人揪心。


    陆长决问：“你是不是猜到了？”


    “……”


    一时间，四周如死一般静。


    两人都没了下一步动作，乔嫣还是藏在被窝里不动弹，良久，她听到空气中想起一声他的叹息，紧接着是衣料摩擦的声响。


    陆长决脱了衣服上床，旁边乔嫣还是没动。


    他想了想，继续讲：“今天部队里开会决定，会派我去支援边境的边防部署，可能过几天就要出发了。”


    她还是没说话。


    陆长决知道乔嫣肯定不想听，但他事先答应过，不管什么事都会坦白，而且这是他们逃不开，要面对的，索性在这时全部说完。


    “去多久还不知道，短点可能三五个月，长点一年。你和娘安心在家，有娘帮你带大丫和石头，你把精力留在工作上。”


    “那边可以写信和收信，我会寄信给你报平安的。”


    “这回我们去主要是负责边防部署，不在战区，你不要担心。”


    乔嫣终于肯说话了：“是你申请去的？”


    “嗯……”


    忽然，她从床上坐起，抓着身后的枕头，就朝陆长决砸了过去，“陆长决，你混蛋！”


    陆长决硬生生挨了一下，动都不动，枕头砸到他鼻子上，别说，还有点疼。


    面前乔嫣眼睛和鼻尖红红的，眼眶里还噙着泪水，像极了一只委屈的小白兔。


    知道乔嫣心头不好过，他要去抱乔嫣，却被对方一把推开，“李团长之前就申请过这两年退下来，所以这次肯定不会派你们团去，你不主动申请，肯定不会派你对不对？”


    “是。”


    “你申请以后，有把握组织里会派你过去，所以才把你娘叫到岛上来？”


    “是，”陆长决说。


    听到他爽快的承认，乔嫣鼻头一酸，眼泪又吧嗒吧嗒掉。


    陆长决最受不了乔嫣哭，帮她擦掉眼泪，搂进怀中。


    乔嫣靠在他肩头，往他胸膛上锤了两下，边哭边说：“那你就没有想过我吗？要是你出事了，我怎么办？石头和大丫怎么办？”


    “我不会出事的。”


    “都上战场了，刀枪无眼，你就能保证你不会出事吗？陆长决，你听好了，我才不会当寡妇，你要是出了事，我就带着大丫和石头再嫁，嫁个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有钱的，人家虐待你儿子我才不会管，你要是让我守寡，就做好你儿子以后被人虐待的准备。”


    她声音带着哭腔，却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清楚。


    陆长决忍不住笑了笑，乔嫣立马从他怀里抬起头，凶道：“你笑什么？还笑？”


    “在笑你要找个比我高比我帅还比我有钱的，怕是有点难。”


    “陆长决！”


    “好好好，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守寡。”陆长决抱着乔嫣，拉过被褥给她盖住身子，“好不容易娶到这么一个好的媳妇，我怎么舍得让你守寡。”


    他其实不是一个很会表达的人，鲜少说这种肉麻的话。


    经过这么一打岔，而且还发泄了一通，乔嫣心里便没有那么生气了。


    陆长决有这个想法应该是挺久了，所以之前给她提过边境打仗的事，也算是隐晦地让她有点心理准备。


    所以今天一听古大嫂她们说起，乔嫣就猜到，恐怕会是陆长决去。


    现在听他亲口承认，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怎么。


    总之，这个结局，并不意外。


    她靠在陆长决怀里，声音瓮瓮的：“娘决定留下来，也是你说可能要去支援边境，让她留下来陪我吧？”


    陆长决笑道：“你怎么这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晓得我聪明，你怎么不一开始就说清楚？”


    “我担心你不让我去。”


    尽管预料到乔嫣会生气，但陆长决还是决定，等到事情真的确定下来，再告诉乔嫣。


    如果和乔嫣商量，一旦乔嫣像刚才那样哭，让他别去的话，陆长决担心自己真的会动摇。


    乔嫣：“你要是真的想去，我哪里能拦得住你。”


    陆长决笑了笑：“可能吧。”


    “那边真的可以寄信过去吗？”


    “可以。”


    “那你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如果忘了，我就带着孩子跑了。”


    “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