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女警很有责任心地这么承诺了，闻苏夏却没指望他们很快抓到人。毕竟警察工作繁忙，尤其是加强了巡逻的这几个月，他们都是日夜轮班倒，没好好休息过。


    闻苏夏最初报警，目的也只是反馈情况，加强对此类事件的关注度。只是因为逃走的偷狗贼身上还带着点亡命匪徒气质，他才多说了两句。


    两位警察了解完情况，又拷贝了监控才走，热心群众闻同学自然也要回家。


    他谢过过分热情的店主夫妻，背着书包往外走。


    刚出店门下了台阶，就听见老板娘在身后喊：“小哈，你又干什么去？”


    狗子还真是精力旺盛，一点也没有被自己差点被绑走这件事吓到。闻苏夏心里这么想着，就听见身后有小爪子踩在地面的啪嗒啪嗒声。


    他加快了脚步，啪嗒声也变快了。


    “小哈，你是要跟着人家回家吗？”


    闻苏夏：……


    这个人家……是不是在指他。


    没有，他没想着拐走小狗啊。


    闻苏夏猛地停下脚步回头，小狗仰着脑袋，那双清澈的蓝眼睛盯着他看。


    “哎～”老板娘无奈叹气，冲他招手，“这位人帅心善的同学，我们能聊一聊吗？”


    闻苏夏想拒绝，但老板娘夸他哎。


    “……”他默默跟着回去了。


    *


    “所以，这就是你把他带回来的原因？”


    若琉弯腰，和闻苏夏身边趴着的小狗对视。


    闻苏夏点点头，略感紧张。


    毕竟这次是他自己做决定，并没有和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若琉好好商量。


    “你干嘛心虚，养狗不是挺好的吗？”若琉笑着坐在闻苏夏另一边说，“你不是从小就想养狗吗？现在有人白送一只小狗，还附赠一堆嫁妆，这是好事呀。”


    闻苏夏视线移到若琉脸上，观察他的表情，没有找到任何阴阳怪气说反话的痕迹，才放松下来。


    若琉好笑地抬手捏住闻苏夏耳垂：“养他吧，我没有意见。小夏也真是的，我什么时候会说反话气你，居然把我想得这么坏。”他假装悲伤。


    闻苏夏：？


    “跑团的时候，你这么做的还少了？”


    若琉脸皮很厚：“那时候不算。我那时候是玩家，玩家对主持人的迫害，怎么能算作我阴阳怪气你。”


    闻苏夏：盯——


    若琉轻咳一声，躲开他的视线看向哈士奇幼崽，强势转移话题道：“乖狗狗可不应该上沙发哦，那里有你的窝，去那边趴着。”


    指着地上的嫁妆狗窝。


    小哈桀骜不驯：“嗷呜——！”


    若琉假笑：“会顶嘴的狗更是坏狗！”


    小哈满眼鄙夷：“嗷呜呜！！”


    若琉威胁：“你得知道，我在这个家家庭地位比你高。你好好想想，得罪我会有什么后果。”


    闻苏夏：……


    幼稚。


    不过若琉和新成员小哈也就是刚见面不对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挺和谐的。


    让闻苏夏意外的是另一人——


    “我闻到一股……狗味，家里怎么有狗？”面瘫少女皱着眉，神色深沉，在闻苏夏开门后第一时间问道。


    闻苏夏：“……到底谁是狗。”


    鼻子灵敏得有点离谱吧，这都能闻到？


    尤雾茗张嘴，还没回应闻苏夏的吐槽，房子里面就响起一声长嚎。


    “嗷嗷嗷——！”


    那声音格外响亮，格外亢奋。


    恐怕整栋楼都能听见。


    一个影子刷得从闻苏夏脚边窜出来。


    哈士奇幼崽面对尤雾茗做进攻姿态，从小白牙间溢出的咆哮又响又凶。它后腿用力蹬地，张开嘴巴就要扑咬尤雾茗。


    戴眼镜的三无萌妹不慌不忙，胳膊一动，将手上拎着的书包恰到好处挡在身前。


    哈士奇幼崽冲得猛，来不及刹车，一头撞了上去。


    “呜～！”它溢出一声痛呼。


    “小笨狗，你撞得可是高二学生的书包，很痛吧。”尤雾茗居高临下看着小哈说。


    闻苏夏：。


    崩人设了吧茶哥，你一个三无萌妹干什么和若琉学习阴阳怪气，还是阴阳一只小狗。


    闻苏夏不懂，但不妨碍他弯腰把小哈捞到怀里，安抚地揉揉它额头。


    “茶哥讨厌狗吗？”


    尤雾茗推了推眼镜：“不讨厌啊。”


    “那你怎么……”


    “是他讨厌我，所以我才对付他。这很公平，对吧？”尤雾茗眼镜反光道。


    闻苏夏不知是否是自己眼花，似乎看见尤雾茗对着怀里的狗子露出一个挑衅笑容。


    小哈：“嗷呜嗷——！”


    闻苏夏：好的不是错觉。


    听起来小哈骂得挺脏的。


    闻苏夏看看对面好友，看看怀里宠物，放弃了。可能就是有的人和有的动物天生不对付，他只要保证两人不受伤就行了，没有必要非让他们握手言和。


    尤雾茗跟靠在玄关看戏的若琉打了个招呼，然后和闻苏夏道别：“我走了，还有两张卷子没写完。”


    闻苏夏有些吃惊：“你还有没写完的作业？”


    尤雾茗：“学的东西很简单，但是动笔挨个写上正确答案很费时间。”


    闻苏夏叮嘱：“别忘了吃晚饭……不然我和若琉做好给你留一份。”


    少女嘴角微微上扬：“不用了，我点了芝士汉堡。”


    “那就拜拜吧，被芝士腌入味的家伙。”若琉挥手赶人。


    尤雾茗也不生气，转身要走，却又回头，在闻苏夏关门前问：“下个团什么时候？”


    闻苏夏想了想自己最近在写的模组：“新的快写完了，还需要补充细节。看下个周末，妮可或者另外三人谁有时间就玩。”


    “行。拜。”


    尤雾茗上楼离开。


    相比尤雾茗的干脆，若琉就缠人多了，他凑过来问：“新模组是关于什么的啊？”


    琥珀色的眼睛又亮又清澈，带着一股纯真。


    但闻苏夏见过他所有表情，知道这家伙忽悠人的时候都是什么样子。


    他绕过若琉，在阳台的狗窝旁放下小哈，又给狗子的饭盆里放入狗粮。


    小哈摇着尾巴哼哧哼哧埋入饭盆，闻苏夏蹲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顺它后颈毛，侧过头欣赏着在夕阳中被染成金红色的、形状怪异的云彩。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


    午夜凌晨，路灯的光穿过树叶缝隙，照在阳台瓷砖上，一只白色的爪子突然踩住光斑，黑暗中燃起两束蓝幽幽的鬼火。


    睡觉的幼犬毫无征兆醒来，它迈出父母精心陪嫁的狗屋，径直走向次卧。


    次卧的门紧闭，对幼犬来讲，想要够到门把手是不可能的。


    但这个问题并不会困扰小哈。


    它回头看了一眼主卧，突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便已经在次卧床脚了。


    “拜托，我好不容易早睡一天。”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响起。


    哈士奇幼犬舔了舔鼻子和嘴。


    “以后要出门就去，不用问我。你刚才进我房间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有礼貌。”少年翻了个身，把自己裹成一只毛毛虫。


    幼犬鼻子喷气，嫌弃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家伙。出门是出闻苏夏家门，进门是进若琉房间门，哪里一样了。


    它起身，眨眼间消失在卧室。


    同一时间，银杏路爱犬宠物店。


    所有狗狗睁开眼睛，舔着嘴巴蠢蠢欲动起来。


    除此之外，华市范围内许多流浪狗团体都仰起脑袋，看向同一个方向。


    它们的身形在一瞬间扭曲，拉长，变成某种怪异模样，紧接着隐没在黑暗中，失去了踪影。


    就住在宠物店楼上的老板老板娘在半分钟后携手下楼，看见空荡荡的笼子却不急不慌。


    老板娘微微一笑：“我赢了。我就知道他不可能忍过今晚。”


    老板扼腕道：“我以为他至少会装乖到明天！”


    老板娘看了一眼过分天真的伴侣：“那位睡着了又察觉不到，还有什么能绊住他的脚步？”


    老板一听，很难不赞同。


    他一脸肉痛地给老婆发了两百块红包。


    *


    长天区。


    城中村光线昏暗。


    人人都怕最近成为华市人心理阴影的午夜屠夫。住户早早归家，店铺提前关门，以前这个时间依旧热闹的小巷，如今冷冷清清。


    因此，根本没人发现，有三五成群的狗不断凭空出现。


    它们轻巧落地，包围了墙壁斑驳、电线杂乱、外面还晒满了衣服裤子的小二层楼。


    犬们一个个眼神森冷，紧紧锁定目标。


    突然，如同得到了某种指令，它们垂下头让出一条路。


    一只黑背白身，脸上三把火的哈士奇幼犬从容不迫走过，站在了队伍最前方。


    一阵夜风刮来，幼犬周身一圈若隐若现的黑色“绒毛”被风吹得摇摆。


    它仰天嗥叫一声，稚嫩的嗓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其他犬旋即随着它们的王一起嚎叫，释放着进攻的信号。


    老旧的小二楼内，一楼在搓麻将打牌的人们不约而同顿住，感觉脊背一凉，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妈的，什么声音？有狼吗？”


    “华市哪里有狼，你以为是在老家？”


    “是狗吧，狗和狼是亲戚，也会嚎叫的。”


    “草他妈的臭狗！嚎得渗人！”


    “哈哈哈哈老四，你是不是又想到白天被一只小狗戏弄的事了？那会儿都告诉你不要去抓狗了，你非要去。”


    “闭上你的臭嘴！”


    “嘿老四，你怎么和哥哥说话呢。”


    小二楼里一片混乱。


    吵架的、劝架的、拱火的……人人都骂得很脏。


    幼犬耳朵抖动，蓝眼睛流露出一抹人性化的厌烦。


    难得和其他犬一起用这种形态玩狩猎游戏，怎么会遇见这样的猎物，他都怕脏了爪子和嘴。


    可是身后众犬不介意，它们频频舔嘴，跃跃欲试，眼珠中闪烁着凶残的光。


    臣下那么兴奋，作为王也不好反悔。


    幼犬跃进的姿态正是出击的号角，犬们激动庆祝，追随着它们的王进入狩猎场。


    杀手多而被猎者少，连一声尖叫也无，于一片静谧里，脆弱的生命消失在交错的颚中。


    猎犬们毫无征兆地来，玩弄猎物后毫无征兆的走，只有满地狼藉见证了一切。


    ……


    清晨，闻苏夏醒来之后发现若琉在打扫房间卫生。


    拖把头上的硅胶海绵擦过瓷砖，将蓝色污迹全部带走。


    闻苏夏困惑：“颜料洒了？”


    若琉眨眨眼睛，笑道：“不，这是狗子拆家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