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律岚骂骂咧咧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谢。”苏路很感谢满级大佬选择了自己——


    否则现在骂骂咧咧的人就是他了。


    满级大佬眼睛都不眨：只是因为距离更近。


    苏路眨了一下眼：“嗯。”


    黄律岚揉着额顶的大包, 目光充满怀疑：“你们……是一对？”


    这话的份量犹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满级大佬骤然松开手，远离苏路。


    苏路也立刻把头和手摆成了筛子：“不是不是不是！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


    ……好像还没到“朋友”的地步吧？满级大佬眼神迷茫。


    黄律岚的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打转，眼珠左右横移。


    “……真的不是。”苏路憋出一句, “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们啊！”


    黄律岚：“这种目光？”


    苏路：“我很直的！”


    “……”满级大佬欲言又止。


    黄律岚勉强点点头：“行吧, 不过你直不直的跟我没关系, 我只喜欢女孩子。嘶……好疼！”


    头顶的大包传来阵阵胀痛, 黄律岚其实在意的是：“你刚才为什么推我？”


    苏路：“是你，忽然伸手过来抓我！吓我一跳！”


    黄律岚“啧”了声：“我是好心, 担心你被鬼抓走，至于反应那么大吗你！”


    “你当时可比鬼吓人多了……”苏路小声。


    黄律岚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路于是把“变脸”的事情告诉了他。


    黄律岚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说真的？我的脸变成了别人的脸？”


    “真的, 不只是脸，后来连声音都变了。”


    黄律岚大皱眉头：“听着怎么这么邪门？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该不会是你出现幻觉了吧？”


    苏路一愣：“幻觉？”


    说起来, 自从满级大佬的匕首削掉他几根头发后, 幻觉就消失了。


    苏路捡起掉落在脚边的匕首, 递到满级大佬面前：“那个，求解释。”


    他虚心求教，满级大佬瞥了他一眼, 见他低着头, 忽然伸出手将他的脑袋掰正。


    满级大佬认真道：说话时看着我的眼睛。


    我说过的——他眼神中写明了这样的含义。


    苏路：“……知道了。”


    由于不方便暴露自己的声音，满级大佬都是通过眼神与旁人对话——不过在场的第三人明显误会了什么。


    还说不是男同？——黄律岚在心中啧啧。


    苏路听不到他心里的声音，也就没理。他专心和满级大佬对视, 片刻后恍然大悟。


    苏路所遭遇的情况, 叫做“鬼遮眼”。


    “鬼遮眼”会引发人心中的恐惧，被遮眼的人会看见近来最害怕的东西。


    那只鬼坐在苏路的肩上，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和耳朵。


    “那岂不是至少长了四只手？”苏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满级大佬表示不清楚。


    苏路：“你怎么会不清楚呢？你看不见？”


    满级大佬：能看见, 但是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难道打了马赛克？莫非满级大佬也是未……


    难怪他的声音会如此年轻。


    苏路不禁怀疑起满级大佬的真实年龄——虽说满级大佬瞧着挺高，但是他上小学六年级的侄子，个头已经突破了一米八……


    满级大佬目光平静：我也能读懂你的眼神。


    苏路低下头：“对不起。”


    过了两秒，苏路想起满级大佬之前的强调，在他动手前自己把脑袋抬了起来。


    满级大佬眼神疑问：……怎么做才能成为“主角”？


    哟。


    “想成为‘主角’首先需要找到主线剧情……”


    苏路把他们推论出来的主线剧情告诉了他：“所以说只要找到怪物的核心、再将它破坏，这个电影类副本应该就能结束了。”


    满级大佬：好。


    苏路：“你能找到核心在哪儿吗？”


    问这话时，苏路微微仰着头，他能清楚的看到满级大佬漆黑眼眸中自己的身影、以及即将成型的言语。


    静默无声中，手电筒的光倏然熄灭。


    视野被黑暗急速侵袭。


    “咔哒。”手电筒被满级大佬捡回来后就一直握在他手里。满级大佬尝试了好几次，没用。


    “是、是不是坏了？”背后传来黄律岚惊恐的声音。


    有这个可能，毕竟被摔过。


    “嘻嘻嘻。”


    诡异的bgm与笑声同时响起。


    “苏路。”在光明无法触及的地方，视线无法通过眼神传播，满级大佬无可奈何地开了口：“数量太多，你们先跑，我断后。”


    黄律岚：“谁？！谁家孩子在说话？？？”


    满级大佬气得压根没理他：“苏路，快跑！”


    这种时候原本应该客套地问一句“诶呀我走了那你该怎么办呀”——苏路没问。


    除了拖延时间，这种问题对满级大佬毫无帮助，他能做的就是听从大佬的建议快跑。


    “我们要是跑了的话你该怎么办？你一个人搞得定吗？”黄律岚终于意识到是满级大佬在说话，“你年纪不大吧？真看不出来……我身为大人，怎么能丢下小孩自己逃跑！”


    “哎哟！”


    黄律岚捂着屁股飞了过来。


    “他踢我！”


    黄律岚爬起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找苏路告状：“他居然直接给了我一脚！！”


    苏路幸灾乐祸：“没那一脚，你还追不上来呢！”


    黄律岚撇嘴：“真是坏脾气的小孩。”


    苏路：“……大哥，少说两句，快点跑吧。”


    微弱的灯光从楼梯口洒落，两人一前一后冲出地下室。


    位于光源之下，黄律岚的底气明显足了很多。他将脸靠近地窖的入口：“那谁，他怎么还没出来？”


    “他该不会……”


    苏路拍拍他的肩：“放心，人家是大佬，不会有事的。”


    黄律岚双眼一亮：“那孩子是超凡者？”


    苏路：“……应该是吧。”


    “看不出来，真是英雄出少年！”


    苏路：“……”


    黄律岚：“苏路，他是你弟弟？”


    “不是。走吧，待在这里感觉很危险。”


    两人远离地下室。前方迎面走来一个人。


    苏路微怔：“是你？”


    ……


    ——


    “是你？”


    鹿雪绒喃喃：“我早该想到了……果然是你。”


    室友苍白的脸漂浮在空气中。


    在被满级大佬撕下一道影子后，室友肉眼可见的变得虚弱——它堪堪能维持住一张脸的形状，头以下的部位漆黑一片。


    指尖冰凉，鹿雪绒用力握紧，害怕得牙关打颤：“你、你想怎么样？”


    室友蛰伏在他的影子里、趁黑暗降临把他掳掠到这个房间里来。


    室友的口吻，充斥着某种令鹿雪绒不解的深情：“雪绒，我是真的喜欢你。”


    鹿雪绒想了想：“谢、谢谢，你是个好人，不过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可、可以送我回去吗？”


    室友：“我为我们准备了婚服。”


    鹿雪绒大惊：“婚、婚服？”


    室友展示给他看：“这件是你的，瞧瞧，好看吗？”


    大红色的嫁衣用金线绣出整只凤凰，好看是好看，只不过……


    鹿雪绒一脸不情愿：“我没说过想和你结婚啊？”


    室友陶醉道：“你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鹿雪绒：“……”


    两人压根不在一个频道。


    鹿雪绒鼓起勇气：“我不穿！”


    代表室友的影子猛然拉长，跃跃欲试企图握住鹿雪绒的脚踝：“亲爱的，我期望你能考虑好再说话。”


    鹿雪绒咬紧嘴唇：“……知、知道了，我会穿的。”


    但他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你能不能先出去？我自己穿。”


    室友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答应了他的小请求。


    鹿雪绒坐在床上，抚摸着手中的红嫁衣。


    料子光滑、金线勾勒的花纹在指尖流转，配套的还有一张红盖头。


    他纤长的睫毛随目光垂落，头顶坠下光的影子。


    ……


    “我换好了。”


    换上红嫁衣的鹿雪绒，光彩明艳到极致，直接把室友的眼睛给看直了。


    鹿雪绒提醒：“我们是不是还要拜堂？”


    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在一部西方恐怖片里举行中式婚礼。


    室友已经准备好了拜堂用的“高堂”，两边的椅子上各自放了一个剪纸小人，充当双方父母。


    “我可是很传统的。”室友特意向未来的妻子解释道，“我是东方人，偏好东方的仪式。”


    鹿雪绒点点头，表现得善解人意，室友见状对他更加满意，眼神也愈发灼热。


    “可是，没有蜡烛呀。”鹿雪绒忽然小声道。


    室友：“……蜡烛？”


    “嗯嗯，桌子上空空的，感觉很奇怪。”


    室友陷入思索，忽然抬起苍白的脸庞，脖子以下深黑的部分像墨汁一样流淌，在半空中延伸出一只鬼手。


    鬼手靠近壁灯，握住摆放于灯台之上的蜡烛，白色的蜡烛中间部分被黑色禁锢。室友将蜡烛从灯台中央取下，放到了自己准备的“高堂”之上。


    所谓的“高堂”则是一张桌子，左右两边的椅子空空如也，桌上放了两个小蛋糕……嗯？


    原来这家伙没有全砸了啊。


    黑影缩回，室友恢复正常的形状，目光期待地望向他。


    鹿雪绒努力扯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嗯……可以拜堂了。”


    室友提醒：“你还没有蒙上盖头。”


    鹿雪绒止住颤抖，他拿从红盖头，作势要往头上盖。


    然而中途他的动作一转，红盖头从他手上滑脱，径直朝着蜡烛扑去！


    “呼——”


    烛火被扑灭。


    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鹿雪绒早就找好了大门的方向，不顾一切地跨出门槛，由于太过慌张，还差点摔了一跤。


    他咬牙扶住旁边的墙壁，伸手按上了房间大门。


    “砰！”


    有光的地方才有影——失去光源，室友似乎暂时被锁在了那方浓稠的黑暗里。


    必须趁这个机会逃跑，可是该往哪个方向？


    鹿雪绒迷茫抬头。


    “快快！它要追上来了！”


    什么声音？！


    虎口逃生，鹿雪绒的神经紧绷到一碰就断，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刺激得不轻。


    “你走前面试试！”另一个声音没好气地应道。


    这个声音是……


    鹿雪绒的眼睛迸发出光亮与神采——他认出这是苏路的声音。


    他立刻朝声音的来源方向跑去。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鹿雪绒分明能听见声音，但他跑了很久，始终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苏路？”他绝望道，“是你吗？”


    “我、我是鹿雪绒，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回答我好不好？”


    “苏路？苏路？你在吗……”


    “不要……不要丢下我啊……”


    然而苏路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来过。


    他不小心摔了一跤，无助地跪倒在长廊上难过，暴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身后的影子，悄无声息笼罩蔓延——


    “亲爱的，你准备跑去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