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 他就转身重新进入了船舱。


    黑桃也跟着进去了。


    司谛在这个副本里扮演的角色是副船长，这不是一个需要上一线操纵船只的身份。


    所以, 他不需要和疏泠他们一样, 去换班上岗，或者去做饭。


    “妈的，在副本里投胎也是一个技术活。”柳思满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收捡那些放的乱七八糟的碗筷。


    她一股脑地将碗筷全部扔进锅里。


    金属碰撞的声音让船头上站着的几名水手回头看了一眼, 似乎有些不悦。但是他们没有时间顾及这个, 不明原因让船明明正在向着前方行驶, 但却并没有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率先发现异样的老水手战战兢兢地说：“怎么回事, 要不要报告给船长？”


    另一边的大副显然要谨慎一些，沉吟了一会儿, 说：“先别。”


    “这种情况, 你之前听说过吗？”


    老水手似乎被点醒了, 浑身一震, 不可置信地盯着大副：“但那只是一个传说！”


    大副再次看向船头丝毫没有靠近一点的陆地：“很抱歉, 五分钟之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对话听起来很关键, 疏泠她们都竖着耳朵听。


    不过, 大副投来了十分谨慎的一瞥, 揽着老水手的肩膀，两个人靠近了一点，声音也压低了。似乎他们接下来所说的话题并不想让疏泠她们听见。


    【恭喜您发现一条线索：某个传说。】


    【这条传说曾经被老水手们口耳相传, 但随着老一辈水手的死去, 而水手们的后代又不曾继承他们的衣钵, 所以，这条传说似乎已经渐渐被大家遗忘了。】


    【还好，这条船上还有资历极深的老水手, 而他还记得。】


    疏泠眼前出现了这样的提示，不用说，肯定是每个玩家眼前都有。


    大家读完了自己的提示，互相对视一眼。


    虽然系统没有给出明确提示，但得知传说的内容，大概就是主线任务之一。


    燕青已经重新回到了掌舵的位置，那里离窃窃私语的水手很近，她也希望可以偷听到更多的信息。


    但是，大副却一把拦住了她打算去碰船舵的手，语气冷硬：“你过去，和她们一起洗碗刷锅。”


    明显是不想让她知道。


    燕青不打算和NPC起冲突，乖乖的收手。


    疏泠弯腰收拾起最后一副碗筷，将里面水手吃剩的东西倒掉，然后，她看见碗里沉着一个白花花的东西。


    【道具已获得：水手尼亚的牙齿。】


    【这是尼亚牙齿缺的一角，很显然，在船上常年累月的生活，已经严重损害了尼亚的身体健康。】


    一颗牙齿的道具？


    疏泠将它随手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几个人抱着收拾好的碗筷和锅，重新回到了厨房。


    虽然很不想洗碗洗锅，但是想到接下来的几天恐怕都要靠这些脏兮兮的碗筷进食，她们也认命地开始刷锅。


    这口锅很大很深，船上也没有像样的洗涤剂，几乎只能靠一块破破烂烂的海绵进行基本的清洗。


    “看这天气，是不是要下雨啊。”有水手从房间里出来，疏泠听见他们在谈话。


    “下雨怕什么，很快就要上岸了！”另一个人的语气难掩兴奋。


    他们还不知道船根本没有靠近陆地。


    黑云似乎越来越低了。厨房有一扇小小的舷窗，可以看见外面的天色。看起来要下雨。


    “我说，这对面的布达尼亚岛，怎么还那么远啊？”又有水手走过。


    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但这句话听在人耳朵里，似乎像是一记重锤。


    不远处的黑云中出现了一道闪电，几秒过后，沉闷的雷声响起。


    “对啊，这岛怎么还是那么远？”


    船上除了亚索是年轻小伙子，其他人多多少少之前都有跟船的经历，当视野中的海平面上出现了陆地，离上岸就不远了，景物一定会越来越大。


    “你是怎么开船的？！”有人质问。


    船头传来大副的声音：“正常开船，不信你来看看。”


    这些喧闹的声音不仅让各自岗位上的人都聚集在了甲板上，甚至连那些值了夜班，本来准备补觉的人也醒了，披着衣服走到外面看。


    又是一阵雷。


    大家顾不上躲雨，又询问刚刚值完夜班的水手：“你换班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吗？”


    “什么异样？”那人看了一眼远处的陆地，“就是这个样啊！”


    他还没说完，剩下的话也梗在了喉咙里。


    看他的神色像见鬼一样，其他人都静默了。


    换班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天刚刚亮起来的时候。


    大副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是八点多了。


    意味着，这两个小时里，他们离陆地的距离根本没有靠近过。


    “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人紧张地逼问。


    “这......”值夜班的人糊涂了，夜里值班，本身就迷迷糊糊地坐着补觉，看天快亮了赶紧找人换班，哪里顾得上去看远处陆地的距离？


    而且也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啊！


    一道闪电照亮了众人的脸。


    “是那个传说吗......”又有人反应过来，“神啊，是哪个传说！”


    “谁让你瞎说的！”


    “不要吵了，快点叫船长和副船长过来啊！”


    外面很快混乱了起来，疏泠她们还在厨房，透过舷窗看外面的情况，争吵声一清二楚。


    玩家们都很冷静，毕竟在副本里，这样的情况见得多了。


    黑云已经压到了极致，明明是上午八点多的天空，偏偏比早上六点多还要黑。


    在慌乱和吵闹声中，船的左边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惊叫，下一秒，就是落水的声音。


    扑通一声，在这里显得格外清楚。


    “妈的，谁掉下去了？”


    “尼亚，是尼亚！赶紧过来救人啊！”


    “停船，停船！”


    “是他妈的傻逼吗？风浪又不大，自己站在船边还能掉下去？”


    通过舷窗，玩家们看到，刚刚叫她们换班的那个男人一边骂着，一边卷起了袖子。


    他把手电筒丢给一旁的水手：“黑的，啥也看不清！帮老子打个灯！”


    他看上去是准备救人，结果，水手拿着手电在水里照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见尼亚的身影。


    “傻逼！”男人呸了一口，“掉水里也不知道挣两下，鬼知道现在在哪！”


    “是不是在船尾？”有人问。


    手电筒的冷光在海水里慌乱地摇动着，但始终一无所获，深色的海水像是可以吞没一切光线，什么都看不清楚。


    水手们茫然地照了一圈，别说是尼亚，就连个影子也没看见。


    “怪事！”他们没见过这情况，再看一眼远处的布达尼亚岛，因为海上光线昏暗的缘故，岛上港口的灯光似乎更加明显了。


    这不会靠近的岸给了他们不好的预感，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手电筒的光照射的地方，那一片的海水从深蓝色变成了红色。


    波浪都变成了红色，翻起了一阵阵的血沫。


    男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说话都结巴起来：“这，这，这是什么？”


    “是鲨鱼吧！一定是鲨鱼吧！”有人安慰着自己。


    比起传说中那个不可名状的可怕生物，现在，船上的大多数人都宁愿刚刚拖尼亚下水的东西是鲨鱼。


    但是，理智又告诉他们，鲨鱼不会轻易攻击人类，何况是将一个甲板上的人直接拖下去！


    “快，快点去找船长！”有人反应过来，于是，跌坐在甲板上的人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一溜烟地钻进了船舱。


    疏泠她们也终于找到机会，走了出去。


    只是为了更细致地看到刚刚尼亚被拖下去时，有没有在甲板上留下什么痕迹。


    “婆娘们出来凑什么热闹，回去回去！”见她们从厨房里出来，几个男水手一阵烦，挥手想把她们赶回去。


    疏泠自然是不会理睬的，自己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尼亚刚刚被拖下水的地方，岸上什么痕迹也没有，只有扑腾起来的巨大水花。没有血迹。这说明怪物就是把尼亚拖进了水里才进行杀害的。


    也说明，尼亚被拖下水的时候，是毫无防备的。怪物的手法干脆利落，没有给尼亚一点反应时间，所以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就已经被拖入水中了。


    燕青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小银币，看上去是她用来占卜的道具。只见她将小银币握在手里，似乎和系统做了什么交易，脸色一节节苍白了下去。过了大约五秒钟，她收起银币，扶着栏杆才能勉强站起来，对疏泠说：“海怪。没有探查到其他信息。”


    疏泠从背包里拿出了宋见书的眼镜。在看到这副眼镜的时候，燕青一愣，眼神都变得不可置信起来，甚至还有点委屈。


    她戴上眼镜，看着刚刚尼亚被拖下水的位置，眼镜很快探测出了怪物。


    【利维坦。级别：SSS。盘踞在布达尼亚岛邻近海域的巨大海怪，目前尚无人观察到它的全貌。】


    一般眼镜提示到这里也就结束了，但这一次，它似乎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


    【很奇怪，这似乎只是副本里的一种生物，而并不是各位需要攻打的bss。当然，如果为了推进你真正的任务而选择杀死它，也是没问题的，只要你的能力足够。】


    这样超乎常理的存在，居然并不是bss？


    疏泠收起眼镜，意识到他们的主线任务与这只海怪的关系可能不大。


    利维坦是怪物，但作用有点类似于NPC。它会杀人，但不是为了给玩家攻克主线任务制造难题。如果玩家嫌它碍事，也可以杀了它，虽然SSS级很难杀就是了。


    “似乎并不是需要斩杀的对象。”


    看疏泠使用眼镜这么熟练，看起来是之前已经使用过很多次了，燕青的唇一扁，想问什么又没说出口。


    船长很快匆匆赶来，还是刚刚疏泠她们在厨房门口看到的那个男人，相比之下，似乎司谛的副船长气场要力压真正的船长。


    这时候，海里的血水颜色已经淡了下去，几人拿着手电筒在水面上疯狂地照射，什么也没看见，深色的海水中夹杂着一点粉色。船长摇了摇头，一看就是无力回天，但他还是想履行一个船长的责任，挥手说：“他只是不小心落水，正好遇到了水里的鲨鱼！”


    “可是——”一名水手想辩驳，刚刚开口，就被船长一个凶狠的眼神堵了回来。


    “可是什么？”船长给了一句反问，那名水手立刻噤声，不敢再说什么。


    船长想稳定军心，可惜不凑巧，海洋里的怪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正当大家准备四散离开的时候，海面上忽然浮起来了什么东西，又让大家变了脸色。


    只见那是一颗头颅。毫无例外的，是尼亚的头。


    只是那东西被称为头颅已经是委婉，毕竟，刚刚还活生生的尼亚，现在脸部面颊凹陷，嘴唇干瘪，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处变成了两个黑洞，像是眼睛被生生挖走了一样。


    饶是身经百战，大风大浪也不会晕船的水手们，看到这个情况，好几个人发出干呕，更是有人直接去旁边扒着栏杆吐了出来。


    “还他妈敢站在栏杆边，赶紧回来！”尚且保持理智的人将呕吐的水手抓了回来。


    船长的脸色十分难看，尼亚的死状，他根本不可能再说是鲨鱼。


    一颗脑袋在水里沉沉浮浮，显示了他的主人是如何被虐杀的。很快，从另一边又浮起来了尼亚的身子，只见这身子也几乎只剩一层皮包骨，脖颈上那个直接砍断的伤口让大家悚然一惊。看来，刚刚的血就是尼亚的脖子被折断时喷射出来的。


    尼亚原本是一个十分健壮的小伙子，但现在水里浮上来的这具头颈分离的尸体，却干枯地像一个马上将死的老头。


    像是他全身的血肉脂肪和其他的东西，都直接被吸走了一样，只留下了最外侧的皮肤，和最内的骨骼。


    几乎不用仔细检查，大家也能猜到，这一副骨架里肯定是空空荡荡，所有的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


    船长再也不能硬着头皮说是鲨鱼做的，这种残忍的手段，不是海里的怪物，那还能是什么！


    惊恐的人面面相觑，都想到了那个传说。


    “船长——”有人开口，“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个海怪？”


    船长并不正面回答，板着脸咆哮：“都回去！”


    天空中一道闪电，然后，哗啦啦地下起雨来。


    这是海洋上特有的暴雨，往前凝聚的水气可以让这场暴雨下的比陆地上更为酣畅淋漓。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甲板上，打在人的皮肤上，甚至有点疼。疏泠回头道：“回去。”


    而另一边，黑桃为会长撑起来了一把伞。


    暴雨落在伞上，力道之大，让黑桃的右手感受到了冲击力。


    “你看到她刚刚拿出来的道具了吗？”司谛问。


    黑桃点点头：“听说是之前的副本里，从先知那里拿的。当时很多直播间的观众看见了。不过，看起来只是一个探测怪物等级的小道具，顶多有一些可以用来自保的能力，应该不足为奇。”


    司谛看他：“你和先知也交过手了，你还觉得先知带在身上的，会是不足为奇的道具？”


    黑桃一愣，左手挠了挠头：“可是他默认把这个东西送给疏泠了啊。”


    司谛目光沉沉地看疏泠把眼镜一折随后收起来，动作很随意，倒真的不像对待一个珍贵道具。


    “这次副本难度很高，而且因为那个原因，不能把红桃带来。”司谛的语气像提醒又像警告，“你的脑子不如红桃转得快。现在她不在，你也活络点，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