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茨怀了??
作品:《宋代第一航海家》 他扶着床头的柜子, 才勉强稳住身形。再抬眼看雷茨,这条鱼看上去有点愧疚,但倔强的眼神中却仍然有“我什么都没做错”的迷之执着。
顾季气得转身就走。
随着大家陆陆续续的上船, 急得满头大汗的布吉也领人回来了。他抹了抹额头, 喘着粗气对顾季道歉:“郎君, 我们没能找到您说的女子。”
“没关系。”顾季面无表情:“我已经知道她在哪了。”
正午时分,在一声声道别中和炽烈的阳光下,阿尔伯特号扬帆启航。港口上的一切:忙碌的工人、白色的和风小屋、绿油油的树林……纷纷在眼前消失不见。顾季站在甲板上,看着敦贺港逐渐在面前缩小成一个点, 与远处的地平线连接。
在船头站了许久,顾季才走回船中。
阿尔伯特号此次日本之行, 虽然有些坎坷但也算是满载而归。顾季穿过在船舱中嬉闹的人群, 径直回到自己的卧室。
虽然他现在不想理雷茨……但他还要和雷茨谈谈。
关上门,雷茨果然还缩在椅子上。
“你回来啦。”他看着顾季无辜的眨眨眼睛,像是大海中最单纯善良的人鱼一般。
顾季发现雷茨真的很聪明。
每当他生气的时候,雷茨就会借美色表现出单纯可爱、委屈巴巴的样子,像极了一条需要呵护的小人鱼, 让人不忍心对他说半分重话。
可只要这个招式不管用, 雷茨就会图穷匕见,恢复成那个海洋霸王的样子, 强迫你答应他的命令。
“她们现在安全吗?”顾季也坐下来,叹口气问。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让秋姬做这么冒险之事。现在想来还是自己太冒失……不过这样确实也拿到了源公子的把柄, 所以也没必要再后悔了。
“你怎么这么在乎她?”雷茨不满道:“在平安京的时候, 你就总想着怎么把她救出来;你上了船,第一件事也是找她……你是觉得她比我漂亮吗?”
“她已经有伴侣和孩子了,不可能选择你的。”
“你在说什么鬼话?”顾季简直想去敲敲雷茨的小脑壳, 看他究竟被什么东西荼毒过:“我派她出去,就要对她负责。你能知道她现在什么情况吗?”
“好吧。”雷茨妥协道:“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那是君士坦丁堡中海妖的专用联络点,她拿着我的戒指传送过去很安全,不会有人把她当做食物。”
“而且会有人给她安排一个假的公民身份,她可以去城里领取每日免费发放的面包,不会饿死的。”
顾季闭了闭眼睛,难以想象秋姬怎么带着一个孩子,在语言完全不通的地方活下去。
看到顾季仍然不想搭理自己,雷茨又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给那边写一封信,让人给她些钱专门照顾她。”
顾季点点头:“只能这样了,等阿尔伯特号到君士坦丁堡再去接她吧。”
说罢,雷茨就准备写信。
顾季本以为雷茨会再拿出来什么神秘的东西,没想到雷茨从顾季的书桌上随便撕了一条宣纸下来,又抓起毛笔沾了沾基本干透的墨水。
接着就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看着雷茨写信,顾季心头泛起几分忧伤:“当时你怎么没说是送到君士坦丁堡?”
“你也没问嘛。”雷茨嘴角上扬。
“也是。”顾季感到十分难过,也庆幸源公子没怀疑他,因为要不然他还真不能跨越大半个亚欧大陆去找证据。“要是我们划着小船回来……”
“要不是你这种恐怖的构想,我怎么会拿戒指?”雷茨摇摇头:“你划船真的很危险。”
顾季觉得雷茨说的有理,但刚想表示赞同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你就是不想和我划船是吧?所以你才故意含糊其辞不告诉我传送地点。这样既能把秋姬送走,还能更快的回到阿尔伯特号——”
“我写好了。”雷茨将顾季的话打断。
他将粗糙的墨迹吹干,然后准备塞进信封里。
顾季语噎。
其实就算当初雷茨告诉他实情,他可能也会选择这条路,毕竟划着小船横渡日本海基本等于不要命。更何况不论如何雷茨帮了他,他也无权指责更多。
只是生气而已。
“我来看看。”顾季从雷茨的手中拿过信纸。
雷茨毫不在意信纸被抽走,因为他笃信顾季看不到他写的希腊文。他的目光只集中在顾季纤细的手腕,还有嫣红的唇上。
顾季最近唇角干裂出血了?让他舔一舔,就会品尝到最美妙的滋味……
“雷、茨。”顾季沉着声音道。
“怎么了?”雷茨的眼睛里闪过无辜。
顾季大声朗诵信件的内容:
“致胖头鱼:”
“有两位人类被传送过去了(一位女士一个幼崽),他们肉质虽然嫩,但别吃留他们一命。”
“落款:雷茨。(后面画了个鱼尾巴)”
雷茨还不太熟悉用毛笔写希腊字母,因此看上去写的满满当当,实际上只有一句歪歪扭扭的话,连名字都签的像鬼画符一般。
顾季非常感谢自己当年读本科的时候,学校要求所有人学习古希伯来语,他才能在这时候读懂雷茨是怎么应付他的。“你平时这么写信吗?”
雷茨没想到顾季能看懂他在写什么,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言简意赅。”
真是言简意赅。
不是说保证她们好好生活吗?怎么变成别死就行呢?怎么还要强调肉质嫩不嫩呢?
顾季抓起笔道:“我来写,你签名。”
他的字迹显然比雷茨工整多了。虽然起笔犹豫了一下,但顾季很快流畅的写下去:
“致亲爱的胖头鱼阁下:”
“1040年11月3日夜,有人类女士携带一孩童,经由我的传送戒指被送往君士坦丁堡。首先为我的唐突感到抱歉,但她们都是我的友人,请千万不要将其当做食物。我将于1年之后前往君士坦丁堡将其接回。”
“此两人语言不通,希望诸君多加照顾,千万以起平安康健为重。为此不胜感谢,来日必将涌泉相报。”
“签名吧。”顾季把笔扔给雷茨,看着雷茨不情不愿的签上鬼画符,又动笔画上一条鱼尾巴。顾季将信塞入信封。
雷茨拔下一枚鳞片,也塞进信封里。
“这样就不会被水湿透了。”他解释道。
两人一起来到甲板。雷茨哼起段调子,便看船下泛起粼粼水花,一条丑陋的大鱼探出脑袋。
雷茨将信封扔下去,大鱼用嘴接住,钻入海中化为一道银光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交给天意了。
顾季在心里叹气,但愿秋姬能在君士坦丁堡活下去。
最终顾季还是任劳任怨给雷茨烤鱼吃。只不过当雷茨想要干点别的什么的时候……就被顾季毫不留情的踹开了。
雷茨赌气跑走。
随着大陆在地平线上消失,阿尔伯特号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不过比起出海时的忐忑,马上就要回到宋国还是让大家兴奋起来。
尤其这一趟航行交易还算顺利,大多数人还成功薅到源公子的羊毛小赚一笔。
顾季也回到船长室查看图册。这本厚重的大书已经许久没翻开,上面落了一层灰。顾季把灰尘抹去,金光便从书中透出来。
“叮咚~欢迎宿主回航~”
“正在重新计算积分,请稍等……”
看着书中的光闪了闪,系统才继续发出声音:
“宿主:顾季。”
“累计积分:4650。”
“其中世界港口章节:首次到达永安港、泉州港、杭州港、敦贺港。累计获得积分500分。”
“历史人物章节:解锁李日尊、藤原贤子等……共累计获得积分1850分。”
“奇幻海怪章节:解锁海妖、鲛人、羊鱼……共累计获得1100分。”
“航海致富章节:累计获得1000、2000、5000、8000、10000贯铜钱,共获得1350积分。”
顾季比着算了算,这个分数减去自己用过的积分,刚好正确。但是……他带着迷茫问阿尔伯特号:“我怎么有这么多钱的?”
“我也不知道啊。”阿尔伯特号也很懵。
北宋金银的换算并不如现代那么高。
那时候白银没有后世流通的广泛,金银兑换比例较低。通常情况下,一两金能换十两银,一两银能换一贯钱,一贯钱是一千个铜板。
他从源公子那里搞了60两金,换算过来只不过600贯而已。虽然毫无以为是一笔大钱,但他怎么有一万贯的?
顾季急急忙忙翻到最后一页,但书上确实显示他有这么多财产。点击查询详情之后,便详细解释了令他疑惑的财产构成。
伴侣雷茨:财产4000贯。(伴侣财产也算作宿主可动用财产)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简直槽多无口。为什么伴侣财产也算作个人财产?而且雷茨的钱……哦,他想起来雷茨抢了源公子400金。
虽然雷茨当时说送给他,但顾季的铮铮铁骨怎么能接受雷茨事后给的钱,于是他默认只是帮雷茨收着。
最重要的,他们也不是伴侣,他们只是钢铁笔直好兄弟罢了!
顾季如是安慰自己。
“咳,也许过不了多久就是了吧?”阿尔伯特号悄声道。
它还想再说话,但发现自己被禁言了。
虽然顾季能强行让阿尔伯特号闭嘴,但他显然低估了鱼怪在众人心中的影响力。毕竟大多数人都见到了鱼怪真身,而且他们对海怪的恐惧也非常强烈。
在启航的第三天,他越发感觉到船舱里的氛围不太对。
顾季正觉得怪异,吃晚饭时,坐在身边的张长发便小心翼翼问:“那鱼怪没上船吧?”
顾季想想日子过得滋润的雷茨,颇有些尴尬:“应该没有吧。”
“这次出海也真是的,还没到敦贺的时候就有那么多怪物,到了敦贺又遇见什么鱼怪……”张长发抱怨道。
同桌吃饭的另一商人却调笑道:“这哪是什么鱼怪,那是巫山神女!”
几人听了他的话,一齐哄堂大笑。
顾季红着脸冲大家摆摆手,心里却有些慨然。正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雷茨是雌鱼,所以才会对这事那么宽容,把它当做一桩风流韵事。如果性别反过来,雷茨是男性顾季是女性……这就已经是一桩丑闻了。
顾季刚想结束这个话题,却听张长发又开口道:“所以……那个巫山神女没跟过来吧?”
周围静下去了。
大家的表情都严肃起来,顾季这才察觉到他们想问的究竟是什么。张长发小心翼翼的说:“我这几天总看见海里好像有人一样,黑色头发,还有那个蓝绿色的大尾巴。不会是那巫山神女对你余情未了……”
可恶的雷茨。
顾季闭着眼睛想,都知道是雷茨下海抓鱼的时候没有隐身,被甲板上的乘客看到了。如果实在到达敦贺之前,大家顶多觉得自己看花眼了,或者是有条蓝绿色的大鱼……
但自从知道有这么一条鱼怪,事情就惊悚起来了。
“绝对不是。”顾季拍着桌子斩钉截铁。他看着大家既好奇又担心的眼神,发现自己不得不用强有力的证据将所有人说服。
他给自己斟一杯酒,一饮而尽:“既然如此,我就给大家讲讲我和那鱼怪的事吧。大家请放心,鱼怪是绝对不会伤害船的。”
“我们初次相逢时,就是在源公子夜宴的当晚。”顾季长叹一口气:“大家都看见了,我喝醉后被几名侍女扶着进屋,但没过多久我就睡过去。”
“那一夜月明星稀。我突然感到身旁有什么东西,勉强将眼睛睁开后,看到一名分外美丽的异域女子。她墨色的长发像水般柔软,一双大眼睛正含情脉脉的看着我……”
“我再往下看,却发现她没有腿,只有一条大尾巴。”
“那你害怕吗?”张长发急道。
“我喝多了嘛,哪里能感觉到害怕?”顾季狡辩:“更何况她看上去那么的温柔,可怜巴巴的求我收留她,说她从海中来到陆地,在宅院里迷了路。”
“于是我说这宅院主人是源公子,不必找我求救。没想到她是说源公子的海盗绑架过她的族人,因此她击沉了源公子的几条船。源公子都要恨死她了。”
“她只沉海盗船,从来没攻击过商船。”顾季着重咬字。
“我本不想参与那么多,谁知道她竟主动与我……”顾季尴尬的小脸一红,硬着头皮编下去:“此处不可言说。柔弱美人在怀,我也有了保护她的决心……”
顾季实在是良心难安,不敢和任何一人对视,于是把目光投向角落,结果正看到目瞪口呆的雷茨。
完蛋了,被正主发现了。
顾季感到一阵绝望,却听张长发催促道:“接着发生了什么?”
“接着……”顾季瞟了眼雷茨继续编:“等到结束的时候,她就依偎在我的胸前哭了出来。我向她承诺要送她回到大海,但她却说再也离不开我了,要一生一世跟我在一起。”
“但是。”顾季补充:“我告诉她人和妖怪终究是殊途。她恼了就离开了,我也不胜酒力睡过去。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她去为我杀了上杉信!”
“为你?”张长发震惊。
“诸君有所不知。各位都知道我上次和王兄出海,被海盗劫持了对吧?这就是上杉信的兄长干的。可惜那一船人死于非命……从此我就恨上了他们,也把这事告诉了那鱼妖。”
顾季轻轻戳王通一下,知道真相但已经被雷石化的王通回过神来,连忙证明顾季说的就是那么一回事。
“没想到她为了让我开心,竟然就去手刃了上杉信!然后她又妆扮好了回来找我,但此时我已经去找王兄了,我们互相错过。”
顾季装作遗憾的捏着拳头,实际上已经被自己的故事雷出一阵阵恶寒:“接着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她打伤安倍先生后又要带我走,但我拒绝了。”
“你怎么就拒绝了呢!”身后有人愤懑道。
“是呀!我真是太傻了,辜负了如此痴心对我的女子。”顾季努力挤了挤眼睛也没能哭出来,只好作罢:“我当时被吓到了,没想到她杀人只在手起刀落之间。于是我狠心拒绝了她……也彻底伤了她的心。”
远处雷茨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那双晶莹的绿眼睛中涌起委屈和愤怒,他简直不敢置信顾季能这么扯故事。
雷茨消失在原地。
“那然后呢?”张长发焦急的问。毕竟不少人都看到,天明之后顾季又被掳走了。
“她虽然顺利逃出,但是却仍然恋慕着我不可抑制。”顾季飞速转动大脑,给雷茨不在场编一个合适的理由:“她把我抓走之后……不再提发生什么,但在那之后我才看到她面色发白捂住小腹——”
顾季刚刚想说鱼怪在斗法中受了内伤,要离开他会大海疗养。没想到就听有人恍然大悟道:“她不会是怀了你的孩子吧!”
他眼前一亮。
先往雷茨那里看了看,顾季发现雷茨不知所踪,于是大胆编造:“兄台真是好眼光!她在与阴阳师斗法时就受了伤,又怀了我的小鱼崽……”
“……她只好回到大海养伤,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
完美。顾季努力忽略自己讲过的肉麻故事,并且在心里向雷茨道了个歉。
在刚刚他开始讲故事的时候,众人就很自觉的围成小圈坐在他身旁。等到听完全程,无一不内心感动热泪盈眶。这哪里是什么鱼怪,这简直是忠义两全、替天行道、情深义重的女侠啊!
大部分人对鱼怪已经没什么恐惧了,毕竟鱼怪也没伤到他们。
“也许大家伙看到船下有大鱼,就是鱼怪来找你了。”有胆大的甚至反过来安慰顾季。
顾季轻叹口气,他就知道乘客们一定喜欢这样的故事。
不过也有人提出疑问:“怎么怀一天就知道了?”
顾季趁着雷茨不在胡揉八扯:“因为鱼产卵时间短啦。”
话刚说完,顾季就感觉脖子后面突然有一阵黏腻,伴随着冰冰凉凉的触觉。这种感觉紧紧扼住喉咙,使他呼吸困难。
他僵硬的悄悄转过头——
雷茨的红唇紧贴着他的脖颈,语音中满是魅惑和怨恨,每次吐息都喷的他脖子痒痒的:“特别喜欢产卵,是吧?”
顾季想摇头又怕被看出端倪,只好动动嘴唇乞求雷茨防过他。可惜雷茨就是卖可怜的老手,根本不吃这一招,轻蔑的笑了笑。
真是失策,顾季心中感叹,雷茨怎么可能走开?没想到在背后猫着自己。
大家还在热络的讨论着故事,其中一人夸张的感叹道:“要我是顾小郎君,能碰到这样情深义重的女妖夜访,我肯定好好珍惜!”
“得了吧。”他的话被另一人大笑着打断:“你看顾小郎君多俊俏,你看你长什么样?要是那女妖进了你的屋——”
他站起来闭了个割脖子的动作:“哪里来的丑东西,老娘砍了他!”
伴随着前一人不太好看的脸色,大家又是哄堂大笑。
顾季感受着身后的阵阵寒气,越发觉得不太妙。连忙尴尬的站起来抓住雷茨的手:“诸位聊着,我先回舱室去了。”
“不戳小郎君伤心事了。”大家连忙笑着与顾季道晚安,只有洞悉一切的王通给了他个可怜的眼神。
顾季拉着雷茨飞速上楼去了,根本没注意到在角落里坐着一位其貌不扬的商人,双拳紧握眼神复杂,完全没有参与进大家欢乐的气氛。
却好像在独自盘算些什么。
“我错了。”门被重重关上,顾季开始十分自觉的道歉:“但是你看,你上次还问我以后该怎么做鱼……我这不就给你树立了非常正面的形象么?”
他躲到了桌子旁边,离床最远的角落。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雷茨嘟囔着,从墙角的箱子里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匣子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大床上,竟然是一堆珍珠。
有大有小,零散的或是穿成串的足足有几十颗。
顾季咽了咽口水。
“既然你很喜欢产卵,”雷茨拿起一条珠子朝顾季走来:“那么你应该也很喜欢玩这些吧?”
顾季的眼睛好像单纯的小鹿,面对垂涎三尺的大灰狼束手无策。但显然,此时已经没有他挣扎的余地。倒霉的小鹿被大灰狼抓住,即将等待宰杀。
“上次你败坏我名誉,让我为所欲为一整天……”雷茨的声音好像恶魔低语:“这次呢?”
……
天明。
顾季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全身酸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某处的感觉更是奇怪。他像一只八爪鱼一般躺在床上,眼睛中都失去了光彩。
“宿主,宿主振作起来呀!”阿尔伯特号痛哭道:“生活总要继续的……”
“别说话,吵的我脑袋疼。”顾季捂着脑袋坐起来,雷茨十分殷勤的递给他一杯水。
此时的鱼鱼已经打扮得体,披着顾季给他买的流光溢彩的袍子,连头发也按照宋人的样式盘起来。在朝阳的光辉中,俊美的脸庞更显得温柔。
简直就像一位伺候丈夫起床的小媳妇一般。
“你也走开。”顾季可没忘了昨晚他是怎么对自己的,丝毫不领情的将雷茨推走。
雷茨委屈巴巴的离开了。
看着人鱼消失在门背后,顾季抱住被子坐在床上,陷入一片茫然。
他这是怎么了?
平心而论,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雷茨当然理解顾季给大家瞎编乱造的苦衷,也并没有那么生气,只不过是想借机占便宜而已。顾季当然也不会任由雷茨为所欲为,而是以自身安全为理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的交尾要求。
为什么是安全问题呢?
因为雷茨把香膏忘在源公子的宅邸了,之后又只记得买小玩具……成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鱼尾巴。
不过即使如此,他怎么就这么轻易的同意了雷茨弄弄他的要求?顾季回想起当时的自己,简直不敢置信。他先是觉得只要不被哔——,就怎么样都行。后来……
为什么当雷茨拿出那串珠子的时候,自己居然会兴奋?
啊啊啊。
“我是饥/渴太久了吗?”顾季迷茫的问阿尔伯特号。
身为一只大龄单身狗有些想法很正常,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对雷茨有什么不正常的情感……顾季这样催眠着自己,对昨晚他表现出来的配合和快乐视而不见。
“我觉得吧,”阿尔伯特号义正言辞的分析:“我觉得雷茨也很不错。只要宿主你牺牲一下色相,我们就从此有了海上的金大腿……”
“你还是闭嘴吧。”顾季又把阿尔伯特号禁言了。
他本来真的不想这样的。上辈子顾季是个孤儿,他从小就很好奇自己为什么在孤儿院长大,也无时无刻不幻想自己的父母是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抛下自己,总有一天会化作超人出现。
后来他靠着助学贷款上了大学,又一路读完博士。拿到毕业证的那天也拿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他终于鼓起勇气去寻找当年抛弃自己的父母……然后他发现当年生下自己的人只不过是两个初尝禁果的学生。
生育后丢弃,听闻顾季出人头地了,还指望他养老帮衬弟妹。
从此顾季心就死了,他厌恶所有随便的、不负责任的感情。他的心只想给一个人,那个人永远都不会辜负他,也不会被他辜负。
没想到单身了这么多年,却碰上雷茨这条鱼。顾季心中颇有几分沧桑,他知道应该和雷茨更郑重的聊聊这个问题,但他根本不会开口。
他是一只大鸵鸟。
出于身体原因和心理原因,顾季这两天都没有出房门,反而埋头在屋里画图。
他对阿尔伯特号继续进行改良。
所谓改良并不准确,顾季主要是想把阿尔伯特号缺失的炮弹补上。现在阿尔伯特号的炮弹属于限量物品,用完了就没了。如果下次想要远航,最好还是能有自主生产炮弹的能力。
除了炮弹,还有就是船头和船尾也要装上大炮。
可惜……他上辈子是个文科生,这辈子也学不明白化学。北宋时已经有了□□没错,但这玩意儿在海上的威力也太弱了,顾季可瞧不上火力这么弱的东西。
系统的科技树倒有配方,就是顾季舍不得他的积分。
“宿主,要不然你还是点科技树吧。”阿尔伯特号看咬着笔头的顾季,诚恳劝道。
顾季神色郁郁。
“叩、叩。”
敲门声恰好响起,顾季抬起头来正看到张长发进门。他讶异道:“张兄怎么来了?”
张长发却立刻将门掩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悄悄来到顾季旁边:“有件事情,我思来想去……还是要告诉小郎君一声。”
如此神秘兮兮的,让顾季也难免几分紧张:“怎么了?”
“这不快到汴京了吗?我听说船上有些狼心狗肺的家伙……”张长发的眼神中充满厌恶:“他们想拿小郎君杀王二做文章。”
张长发接着道:“兄弟们都受过小郎君的恩惠,也知道那王二不是东西。但总有那两个猪油蒙了心的,想对小郎君不利。”
顾季皱眉。他之前就设想过这种情况,没想到真的发生了。现在回想起来他当着众人的面斩杀王二,确实有点冒险。
不过顾季的原则是做过的事就不后悔。
“倒不怕他报官,就是通知王家不太好办……”顾季喃喃道。
顾季杀王二这件事,只要所有人都咬死:王二死在海难里与顾季毫无关系,那就没人能提出质疑。
就算有人报官,按照大宋律法,杀人也要有证据。顾季在船上斩杀王二,等到报官时不仅已经过去几个月,整个尸首也全部喂了鱼……只要顾季咬死不认,没人能证明是他杀了王二。
更何况王二丧尽天良,差点把大家都坑死,所以大部分乘客也压根不愿意让王二作证。反倒是报官的会被大家瞧不起。
但若是有人私自告诉王家,想要求赏,引来王家私下报复就不好办了。毕竟王家现在和他有竞争关系,会竭尽全力把他搞掉。
不过……顾季很快想明白:此事是独自做不了的,船上几十人,如果只有一个人这么说,那谁也不会信他。
所以是那个想告发的人,在找同伙的过程中被张长发听见了。
他将自己的思路讲了讲,张长发道:“就是这样。他知道我与小郎君亲近,自然不会来找我。此事也是别人告诉我的。”
“行,我知道了。”顾季叹口气:“多谢张兄,不然真被这些贼人给害了。”
“小郎君可要早做打算。”张长发愁眉苦脸的嘱咐道。
看着张长发出门,顾季又看看桌上鬼画符的图纸,不禁感到一阵阵的脑壳痛。他绝不能让王氏知道此时,毕竟就算王氏不能奈他何,但顾母和顾念还是要长期在泉州生活,绝不能处于王氏的威胁之下。
那么……收买他们?
不行,顾季摇摇头,收买是没有底线的,而且自己绝对没有王氏钱多。
顾季一拍脑袋,觉得自己自己刚刚真是傻了。俗话说得好,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自己何必顾虑这么多呢?
“雷茨?”顾季悄声唤道。
一条鱼如幽灵般迅速挪进来,闪烁着委屈巴巴的大眼睛:“你终于理我啦。”
自从那天晚上过去,顾季看见他的脸色都怪怪的。任由雷茨表现得再温柔贤惠,顾季也毫不动情。雷茨在船上变成了一条形单影只的鱼,甚至闲来无事只能去骚扰王通,吓得王通这几天都瘦了两斤。
“有这样一个事,你能不能配合我一下?”顾季问道。他还真没有生雷茨的气,只不过有些事情自己心里过不去而已。
他附耳向雷茨说了什么,雷茨几经考虑之后终于点点头。
“所以你要向他们宣布我的身份了?”雷茨挑了挑眉毛,嫣红的舌尖划过尖锐的牙齿。
在鱼鱼单纯的世界里,向被人宣布自己的伴侣=两人真正确认情侣身份=一生一世一双人。
雷茨也不太确定自己愿不愿意和顾季永远走下去,不过他知道人类的一生很短暂,不过几十年而已。而且根据他所知人类男性的花心程度,顾季抛弃他的概率更大。
顾季当然不知道雷茨心中的千回百转,于是简单点了点头,对雷茨的配合表示感激。
是夜。
顾季特地让布吉提前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他们在敦贺采购了不少物资上船,尤其是为了满足吃货的心愿这种食材尤其多。顾季尝试给每桌都煮了年糕鱼火锅,就是遗憾没有芝士吃。
等他去欧洲一趟就有了。
“怎么这么丰盛?”被雷茨折磨几天的王通刚刚来到餐厅,肚子就忍不住叫起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顾季神秘笑道。他环视四周,已经发现了几个表情不自在的人。
在他的目光中,船上所有人都来到餐厅,并且对美食发出惊叹。不过有敏锐者很快发现今天恐怕有什么特殊——顾季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坐在大家中间,而是坐在长桌一头,船长的位置。
所有人落座之后,顾季举杯无限感慨:“今日有个好消息,也是让各位见笑了……她又回到了我身边,我们一家终于团聚了。”
“她决定隐藏妖的身份,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今日,诸君就当做给我们贺喜吧。”
众人之间有中重情义的感动哭了,大部分人惊讶的合不拢嘴,议论纷纷;少部分人还有些害怕所谓的鱼怪,甚至想要躲出去。
顾季看着台下百态,悄悄示意雷茨可以出场了。
雷茨将卷曲的头发盘起来,脸庞深邃的轮廓魅惑而又有几分端庄。船上没有女装,雷茨便穿了一件最粉嫩的袍子,只露出一小截鱼尾巴。
他翠绿的眼波好似春水,含情脉脉的走到顾季旁边,跪下来趴在顾季的大腿上。
顾季没想到雷茨如此打扮,但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到自己大腿上碰到了嫣红柔软的东西。
可恶,怎么被吃豆腐的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