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热心的帮助鲨鱼清理口腔”

作品:《宋代第一航海家

    带着最温柔和煦的笑意。顾季摸摸明月顺滑的发丝:“没有这事。”


    明月睁大眼睛。


    顾季顺手抽出第三排的匣子, 果然在里面看到了川成串的上百贯宋钱。这件舱室里的抽屉都没上锁,顾季也就顺便全翻找了一遍——除了塞奥法诺所说的格子,其他抽屉里偶尔零零散散有些散钱, 都算不得多。更多的反倒是漂亮的贝壳和鳞片, 还有些鱼骨头。


    不像是攒钱罐, 倒像是杂物间。


    “除了这里,你们还有存钱的地方吗?”顾季问。


    “没有。”明月好似拨浪鼓似的摇头:“就这里有一些,罐子里是我的,抽屉里是塞奥法诺的。”


    “雷茨和索菲娅呢?”


    “他们····存不下来钱。”明月诚实道:“我去过索菲娅的房间, 她的零花钱都和妆具乱放。”


    呵。


    顾季冷笑一声。


    怪不得他当初听着塞奥法诺的话,就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人鱼怎么可能有如此先明的理财意识?


    对于海妖们来说, 获取人类世界的货币既不必要也不困难。只要打劫几艘船, 把船上的海员吃干净,把所有的货物和钱币收入囊中····这不比辛辛苦苦攒零花钱快多了?


    所以他们才不会有攒钱的习惯,更不会把存款上锁——反倒是身无长处的明月和塞奥法诺,才需要货币傍身。


    顾季帮明月把存钱蹦收起来,好端端的放回柜子里。接着, 他带着明月到了餐厅, 正看到在餐桌上狼吞虎咽的索菲娅。


    她干了整整一上午的活,快把孩子饿瘪了。


    不过看到顾季过来, 索菲娅连忙放下筷子。


    她心中忐忑不安。


    顾季为什么看起来还那么阴沉?


    难道嫌弃自己吃得多?


    没看出索菲娅的小心思,顾季坐在她对面,开门见山:“塞奥法诺说有没有给你兑换金币?”


    索菲娅懵了。


    顾季将自己与塞奥法诺的约定, 完完整整告诉索菲娅。


    索菲娅手中的筷子掉下去, 嘴角露出两排獠牙。


    很好,是受害者。


    顾季温声对明月,目光中却有一丝狠厉:“把雷茨叫上来。”


    明月点点头离开。


    仔细和索菲娅对了对口供, 顾季明白了塞奥法诺的所有计划。


    他首先搬出货币兑换、偷偷发工资的名头,将雷茨和索菲娅的所有工资收入囊中。


    接着私下以“被赶走”威胁两条鱼打白工,私吞所有工资。


    同时挑动他们之间的竞争和对立,防止相互串供。


    最后搬出“隐私”“区别对待”的借口,阻止顾季和他们直接沟通。


    要不是顾季与雷茨和好,还真看不出塞奥法诺的小心思。


    很快雷茨来到餐厅,身上还挂着水珠。


    看到他阴沉的眸子,就知道明月已经告诉他事情的原委。


    索菲娅和雷茨,两个怨种面对面磨牙。


    他们倒不在乎究竟谁拿了钱——他们在乎的是,居然被塞奥法诺耍了!


    就在两条鱼的怒火越烧越旺,几乎可以将臭弟弟烤熟的时候,塞奥法诺终于姗姗来迟的出现在餐厅。


    看到三人坐在桌前,拔腿就往回溜。


    被索菲娅薅着领子提回来。


    “哎,我刚刚还想和你说,顾季雇佣你的事····”塞奥法诺将自己的笼子抢出来,试图补救:“就是没找到你。顾季是不是先行和你说了?那就不用麻烦我了。”


    索菲娅冷笑一声,把塞奥法诺摁在凳子上:“还挺巧。”


    雷茨手中把玩着餐刀,寒光逼人:“确实。”


    顾季抱臂坐在中间。


    环顾四周,塞奥法诺发现自己栽了。


    他其实也不缺钱,只不过是漫长的旅途太过无聊,欺负雷茨和索菲娅找点乐子而已。但没想到仅仅一天的时间,骗局就被无情的揭穿了。贝斯特跳上桌子,用毛茸茸的屁股对着塞奥法诺冷嘲热讽。


    塞奥法诺将贝斯特丢下去:“对不起。”


    现在即为苦主齐聚,无论如何也没有辩解的余地,干脆大大方方承认错误:“是我骗了你们。”


    他看了眼往餐桌上跳的毛团,瞬间切换成流利的希腊语,泪珠从眼中滚滚而下:“我也是有苦衷的。你们知不知道,我每天要经受多少痛苦?”


    “自从和贝斯特做了舍友,我就再没睡过一天好觉。”塞奥法诺濡湿的双眸轻轻颤动:“想象过和天敌睡在一起的日子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连阿尔伯特号上有多少块木板,我都数过无数遍!要不是为了贿赂贝斯特,免得被他威胁,我又怎么会骗我亲爱的哥哥····”


    阿尔伯特号都是两人间,塞奥法诺和贝斯特同住,索菲娅和明月同住。


    顾季听不懂快速含糊的希腊语,他迷茫的偏头问雷茨:“他在说什么?怎么说哭就哭?”


    塞奥法诺又不生产珍珠,怎么也有泪失禁般的功能?


    雷茨叹口气:“他小时候就是这么诬陷我的。”


    在鱼爸鱼妈眼中:;雷茨哭了,高高兴兴捡珍珠;塞奥法诺哭了,那一定是被哥哥欺负的。


    接着,雷茨把塞奥法诺的话翻译给顾季。


    顾季的脸色慢慢变化。


    说着,塞奥法诺好像怕大家不相信似的,撸起袖子:“你们看,这就是贝斯特欺负我的证据。”


    雪白的小臂上,确实有十几道猫咪的抓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渗着血。


    雷茨幸灾乐祸。


    顾季皱眉:“贝斯特,所以你欺负过塞奥法诺?”


    贝斯特:“喵?”


    喵的,贝斯特在心中暗骂:他就知道塞奥法诺突然不说汉语,绝对没好事!


    就是欺负小猫咪不懂外语是吧?


    索菲娅小声在它耳边翻译,贝斯特尖叫道:“我绝对没欺负过他喵!”


    “这是不是你挠的?”


    “是——但你就不提你干了什么吗?”


    顾季制止两人的争吵。


    他们各执一词:塞奥法诺认定自己被天敌霸凌,贝斯特却说塞奥法诺惹事在先。


    根据两人的行事风格判断,小猫咪大概被诬陷了。


    但没有任何证据。塞奥法诺头号宅鱼,贝斯特神出鬼没。不管是诬陷还是欺凌,都没抓到现行。


    “就事论事。”顾季将此事暂缓处理:“塞奥法诺,你是不是蒙骗雷茨、索菲娅、明月下海干活?”


    说到明月的名字时,他忍不住咬牙切齿。


    “我不是,我没有!”塞奥法诺懵了:“我没骗过明月!”


    顾季道:“明月自己说的·····明月呢?”


    他环顾四周,发现刚刚还在的明月不见踪影。


    贝斯特得意的舔着爪子:“明月回去睡午觉了。”


    塞奥法诺如遭雷劈。


    他真没对明月下手,一切都是以讹传讹。


    索菲娅得知“不干活就要被赶走”的消息,又看到雷茨也不例外,于是便认为这条规则适用于所有鱼。


    所以她告诉明月:塞奥法诺说,巴拉巴拉····


    明月再转给顾季时,就没说中间人的姓名。


    贝斯特被塞奥法诺诬陷,心生怨恨之下,刚刚把明月支走了。


    雷茨一锤定音:“塞奥法诺欺凌弱小,坑蒙拐骗,依照阿尔伯特号公约——”


    塞奥法诺打断:“你承诺过,不能打我。”


    当时顾季让兄弟俩猜长安号的人选,塞奥法诺全部猜中,换来了奖励。


    索菲娅道:“当时说的是:雷茨不能在阿尔伯特号上打你。”


    顾季冷眼旁观。


    “嘶啦——”


    鱼尾拖拽的声音在地上响起,索菲娅拎着塞奥法诺的领子将他拖出去,毫不留情的扔进大海。


    塞奥法诺勉强保持最后的尊严,没有做无意义的呼救。


    顾季优哉游哉的走到船尾,看见水下渐渐浮现出几丝暗红色,在海浪翻滚的白沫中分外扎眼。


    “雷茨。”塞奥法诺在海浪中勉强保持镇定:“要是母亲知道你打我,你会比我更惨。”


    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雷茨和塞奥法诺的体型差更加明显。鱼鱼单手将弟弟举起来,在他耳边恶魔低语:“你说的对,但放心,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来。”


    顾季看到这里,不忍心的捂住眼睛,转头去查贝斯特和塞奥法诺之事了。


    直到两个时辰后,雷茨和索菲娅才把塞奥法诺扔上来。


    明月拿着布巾跑过去,裹住塞奥法诺:“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和顾季说错话,塞奥法诺也不用被打的这么狠。


    塞奥法诺虚弱的伸出手,把头上扎着的两只海胆揪下来。


    接着瘫软在地上,被拽着两只手拖进船长室,扔在椅子上。


    他精致的小脸上布满灰尘污垢,长发杂乱不堪,鱼尾上伤痕累累。


    美丽的眼眸中,也好似失去了生的希望。


    顾季悄悄问雷茨:“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


    雷茨羞涩的抿住嘴唇:“嗯,先打了一顿,然后让他被鲨鱼啃——抱歉,主动热心的清理鲨鱼口中残渣。”


    “还附赠了海胆按摩大礼包。”


    顾季痛心的闭了闭眼睛。


    真是深海酷刑。


    他叹口气,捋捋塞奥法诺的毛:“关于你和贝斯特的事,我进行了调查。”


    “最终决定进行更换你们的舱室。你有意见吗?”


    贝斯特和塞奥法诺的纠纷很简单,可以说是各有责任。


    塞奥法诺先挑事:他嘲讽小猫咪的蛋蛋是个废的,中看不中用。


    贝斯特勃然大怒,猫咪立刻反击:尿在了塞奥法诺的褥子上。


    它很少会舱室睡觉,大部分时间都随便找个地方趴下,因此即使把舱室弄脏,也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这恶心到了塞奥法诺。


    捏着鼻子洗干净褥子之后,塞奥法诺对贝斯特的猫爬架动了手脚。


    可怜的小猫咪好不容易搭起猫爬架,就经历了塞奥法诺的洗劫:剪短绳子、磨平木头、安上倒刺····


    贝斯特摔下来好几次,甚至撞到了鼻尖。


    最终,愤怒的贝斯特爪子地下见真章,塞奥法诺挂彩。至于什么欺凌和贿赂,不存在。


    “既然贝斯特不会舱室睡觉,那就把它的房间取消。”顾季在纸上写写画画:“塞奥法诺就和哥哥住一间房吧。”


    塞奥法诺眼中,最后的光亮消失。


    接下来的几天,都在波澜不惊中度过。


    ——除了塞奥法诺。


    船员们各怀心思的决定去留,为两条线路争执不休;


    顾季给赵祯写了封情真意切的回信,感谢陛下大恩大德给他升官。顺便汇报了朱罗王朝拉真陀罗的贸易请求,又讲了讲计划中的航线。羊鱼终于把伤养好,带上顾季的折子启程。


    雷茨和索菲娅倒班当发动机。他们还顺便带上了塞奥法诺。


    喜欢骗别人下水?很好,你就在水里泡着吧。


    游不了那么快?没关系,拿根绳牵着。


    塞奥法诺就如误入了雪橇犬群的柯基,跟不上阿尔伯特号的速度,只能被拖在身后。


    肉眼可见的蔫了下去。


    不过好在经过夜以继日的加速航行,他们快靠岸了。


    自从进入红海,往来的船只就繁茂许多,甚至能看到擦肩船只中阿拉伯人的白袍。漫无边际的大海消失,两岸的陆地在眼前蔓延。他们将沿着狭长的海域深入,直到尽头上岸。


    耶路撒冷,天国之城。


    为了避免麻烦,航速稍稍减慢,塞奥法诺终结了“吊船尾”的折磨。船上的所有人鱼都变成人形,索菲娅在室外也披上头纱。


    “郎君?”


    听到身后有人喊他,顾季放下望远镜回头,看到瓜达尔正忐忑站在他面前。


    “名单整理好了。”纸张呈递过来。


    顾季仔细读完,眉目间难掩惊讶。


    自从长安号的分歧后,船员们之间的氛围就稍有微妙。


    贿选者恨透了拿钱不办事的少年们,尽力融入泉州水手的大家庭。


    “互投联盟”中,没有人真的按照约定投票,彼此间的氛围略有尴尬。但他们对于返贫的贿选者、把刺头投出去的少年,都表示欢迎。


    少年们面对贿选者,既有瞧不起,又有拿钱不办事的愧疚。


    总而言之,只有不到50人的阿尔伯特号上,人群间的割裂极其复杂。但不管怎样,他们都以得到顾季的青眼为最高目标,没人敢再质疑顾季的号令。


    所以依照顾季的想法,跟他上岸的名单中,理应包括:和他熟悉的、技术老练经验丰富的、有冒险精神的、渴望在他身边建功立业的····多种多样,组成完美的队伍。


    但是在这份名单上,居然只有永安港的少年们?


    比起孑然一身的年轻人,泉州的水手们有家庭要照顾,更图稳妥可以理解。但是顾季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竟然能一个人也没有。


    他疑惑的看着瓜达尔。


    再仔细瞧瞧,顾季又发现端倪:“你换了一张纸?”


    这上面的字迹全部出自瓜达尔之手,雷茨的痕迹消失不见。


    “是。”瓜达尔低头道:“之前的那张不小心弄湿了。”


    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弄湿纸张可太常见了。顾季不会因此怪罪瓜达尔,但想起鱼鱼辛辛苦苦抄了一上午的名单报废,心中还是有些酸涩。


    看到顾季微微不悦的表情,瓜达尔的头更深的低下去,惶恐不安。


    “没事。”顾季调整情绪安慰:“只不过这名单也是稀奇····其他人没有想上岸的?”


    “有。”瓜达尔捏紧手中的名单,四下环顾,思来想去好像最终下定决心:“但是,他们害怕。”


    “害怕什么?”顾季皱眉。


    “怕雷茨,还有那些异族人。”


    瓜达尔的话如同巨石落下,生涩的响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