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五条悟还是决定出来睡觉。


    睡悠雨身边就睡悠雨身边！他相信自己的抵抗力！大不了……大不了就把榻榻米搬远点贴着墙睡！


    实在不行的话……实在不行就先煮成熟饭再追好了！悠雨一定不会讨厌完美的自己的！


    确认心意并冷静下来的五条悟：已经变成法外狂徒（思想上）。


    然而,当他打开门来到和室里，却发现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上了。


    和室空荡荡的，没有虎杖悠雨的痕迹。


    五条悟心脏漏跳一拍,人呢？！


    他在厕所时确实思绪很不稳,也没敢抽出精力关注虎杖悠雨,但这不代表他完全不看外面的情况。


    说到底，六眼本来就是关不掉的,要是有陌生的咒力出现，他不可能不知道。


    悠雨去哪了？！谁带走了他！！！


    愤怒的五条悟差点把房子炸了，幸好，在炸房子之前，他发现了虎杖悠雨之前看的书。


    那本书被完好地合上，静静地放在榻榻米上,上面有一支笔，压着一张纸。


    纸上只写了一句话：悟，我去山上了,不用担心。


    是虎杖悠雨的笔迹，字迹清晰，不是慌忙中写下的。


    他是自愿离开的。


    五条悟心中却更烦躁。去山上？为什么要去山上？！？


    ……


    时间回到之前。


    五条悟进厕所后没多久，虎杖悠雨听到屋外传来铃铛的声音。


    “叮铃铃,叮铃铃……”


    像花草的笑声。


    虎杖听了一会儿，注意到只有右耳能听清这个声音——这是其他人听不见的，隐藏在“真实”中的声音。


    他打开和室的窗，月光撒下，一只雪白的动物从外面跳到窗台上。


    那是一只白狐，毛发光滑，身形纤细,又长又蓬的尾巴在月光下轻轻摇晃着。牠，或者说祂，散发着淡淡荧光，身体有些许透明。


    祂前左爪上用红线系着一只金色铃铛，那悠远清脆的铃声就是由此而来。


    ——是一只很漂亮，看起来就很有灵性，或者说神性的狐狸。


    “……你好？”虎杖悠雨轻声说。


    “许久未见，来自异世的纯白之人。”那白狐口吐人言。


    虎杖悠雨有点惊讶，“你认识我？我们之前见过？”


    “是的。”白狐看着他，温和地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虎杖悠雨从那张小巧优雅的脸上看出了珍视与眷恋。


    “吾乃稻荷神神使，空狐。”祂说，“稻荷神大人感应到了阁下不同寻常的灵魂，邀请阁下去神社一聚。”


    神社？


    是了，之前悟提过，这座山上有一个不小的神社。


    转生的十七年里，从未有人看出他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虎杖悠雨想去见见那位稻荷神，但还是有点犹豫。


    “我很荣幸能觐见神


    明。”他说，但我的友人还在这里?_[(，他回来后见不到我，可能会担心。”


    “您可以留言给他。”空狐说，“相信他会理解。”


    （空狐内心：快跟我走吧！你的友人现在只想睡了你啊啊啊啊！）


    虎杖悠雨思考片刻，最后还是同意了：“好。”


    “请阁下移步屋外。”空狐说，“让吾带您去神社。”


    虎杖悠雨出了和室，外边是干净空旷的空地。空狐站到庭院中央，身形虚幻一瞬，便成了近两米高的白狐。


    祂俯下身子，说：“请到吾身上来。”


    虎杖悠雨顺着空狐的毛爬到祂背上，坐稳了。


    空狐在小院子里走了两步，便飘然飞起，脚踏虚空，朝山顶上飞去。


    祂脚下踩过的地方泛起淡淡涟漪，尾后拉出悠长飘渺的白色虚影，在黑夜中是那么光彩夺目。


    很美，虎杖悠雨想。


    即便是在夜空中飞行，他也不觉得寒冷。空狐身边有无形的结界，高速流动的空气到他们身边便成了和煦的微风。


    空狐的毛发温暖柔软，触感与祂月光般的外貌并不搭，反而像是普普通通的小动物。


    今夜的月光很好，从空中，虎杖悠雨可以看到山顶的神社，和山路上的鸟居。


    “我们不从鸟居那走吗？”他问。


    作为接触过里世界的人，他知道，神明是真实存在的。但神、鬼与妖最活跃的时期是千年前，进入现代后，神道就逐渐没落，也渐渐没有人能听见神的声音了。现在的神，多是一种精神寄托。


    但神并没有消失，只是不似以前活跃了而已。仍有极少数的神官和阴阳师会遇到神明的托梦或赐福。


    这个极少数是指万里挑一，整个日本也没几个。


    但毕竟已经接收了神的邀请，虎杖悠雨觉得还是正式点进入神社比较好。


    但空狐却说：“稻荷神是宽容随和的神明，不会在意这些的。而且，阁下本不是凡人，不必遵守这些规矩。”


    “……好吧。”既然神使都这么说了，那就没关系了。


    来到山顶，空狐在神社门口落下，虎杖悠雨顺着他的毛发下来。


    六位巫女已经在此等待，向他们行了一礼。


    空狐又变回普通狐狸的大小，朝巫女们点点头，“带这位阁下去见稻荷神大人吧。”


    “是。”巫女们没有多言。


    空狐跳上神殿的屋顶，消失不见，巫女们在虎杖悠雨身边围成两排，指引他前往神社后的屋舍。


    一路上，虎杖悠雨观察了一下这个神社。


    占地大概三千多平方米，在神社中不算大，但也不小了，应该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神社。


    神社中有池塘、长廊和樱花树，处处都打扫得很干净，接待朝圣者的神殿和院子后面，是巫女们的住所。


    巫女们带他来到一间待客的屋舍，请他在这里坐好，便匆匆合门离去。


    虎杖悠雨四


    处看了看。这间屋舍也是和室，但比温泉馆的要豪华得多。地面上铺满了柔软干净的地毯，花纹繁复的屏风将内里床铺和外边隔开。


    他坐的地方有两个蒲团，中间是一张茶几，杯中已经倒好了茶水。


    茶几边的香炉静静冒着青烟，闻起来有淡淡的香味，看起来刚烧没多久。


    就好像是知道他一定会来、什么时候到一样。


    巫女们离开后没多久，香炉的烟便逐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聚集，变换，一位身穿和服的女子出现在他面前。


    那女子长发乌黑，眼睛却是金黄色，如同阳光下丰收的麦田。手中持着一根麦穗，笑容温和而美丽。


    “很荣幸见到您，稻荷神大人。”虎杖悠雨行礼。


    “不必如此多礼。”稻荷神笑道，“你本不是凡人，若真要以全部的年龄与力量论，我还需称呼你一声‘厄里那斯大人’。”


    “我不是能给人带来祝福和幸福的人。”虎杖悠雨摇头。


    “我知晓你的想法，但还请莫要小看了自己。”稻荷神说，“如今很多事都不一样了，或许你也可以试试用新的眼光看待自己。”


    “嗯……”虎杖悠雨颔首，“我会的……”


    ……


    月色正好，空狐趴在红色的鸟居上，丝毫没有“敬神”的样子，和虎杖悠雨眼中那乖巧优雅神使的模样大相径庭。


    不知过了多久，祂睁开眼睛，便看见白发黑衣的男人飘浮在自己面前，手中有一个蓝色的咒力球。


    他的双眸如同艳阳下绚烂清澈的天空，此刻的眼神却冰凉刺骨。


    “悠雨在哪？”五条悟冷冷问。


    “呵，堂堂六眼，居然看不见吗？”空狐好整以暇地舔舔自己的爪子。


    “我倒是想问你，用什么东西屏蔽了我的感知。”五条悟双眼微眯，“不要告诉我，堂堂稻荷神，会降临在这小神社里。”


    六眼是无所不知的，现在，五条悟只见过两种六眼看不到的东西。


    第一种，灵魂。


    第二种，刻意隐藏自己的神。


    “啊……这就无可奉告了。”空狐看他的眼神满是讥讽。


    “苍。”五条悟手中的苍瞬间就打了出去，山路缺了好一大块，那座鸟居也直接破碎倒塌！


    但空狐毫发无损。不知何时，他已经飘到五条悟身后，不是狐狸模样，而是化为人形男子。


    那男子一头长长的白发用玉簪束起，华丽的白色和服随风飘荡，头生狐耳，银灰色的眼眸正淡定地看着五条悟。


    “只是如此？人类的最强难道连目标都打不中吗？”空狐笑道。


    “找死。”五条悟的怒气仿佛能凝成实质。


    与此同时，神社屋舍内。


    虎杖悠雨和稻荷神聊了许久，从历史上的光景到如今的人世，许久未以本体下凡的稻荷神聊得非常开心。


    眼看时间很晚了，香炉的香也快要燃尽，稻荷神站起身，“麻烦你陪我


    聊这么久了。”


    “不麻烦。”虎杖悠雨摇头，“和您的交流亦使我如沐春风。”


    稻荷神微笑，拿出一个御守，给他。


    “你是世界偏爱的人，今后，你要做什么都会得到世界的认可。这个御守你拿去吧，就当是交个朋友。”


    “谢谢。”虎杖悠雨没有推辞，“但我没有东西可以送你。”


    “没关系。”稻荷神微微摇头，“如今高天原和人间的联系很少，我能偷偷用分身溜出来也算是托了你的福。以后，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找带你来的那只空狐帮忙。


    “他虽是我的神使，却也是三千年以上的空狐，早已脱离普通神使之列，拥有神位，是真正的神明了，地位在稻荷一系中仅次于我，人间的事几乎难不倒他。”


    “这……是不是太麻烦了？”虎杖悠雨有点迟疑。


    “不用有负罪感。”稻荷神笑了，“其实是那孩子对你很好奇，想找借口观察观察你，为你帮忙算是交换。


    “有事的找他话，叫他的名字，他就能听到了。


    “他叫月白。”


    “……嗯……我记住了，谢谢。”


    稻荷神刚想摆手说不用谢，动作却顿了顿，看向神社外的方向。


    “怎么了？”虎杖悠雨问。


    “没什么，我的鸟居被砸了一个。”


    “？”


    “好像是月白那孩子和人打起来了，麻烦你出去劝劝他了。”稻荷神叹气，“我的分/身只能在这和室里活动，而且快散了，不然我高低把他俩隔开只能看不能打。”


    虎杖悠雨点头，“我去看看。”


    因为神社不算很大，他离开和室后就顺着打斗的声响来到山路上，之间山路中间缺了个大口，石块和木头杂乱地堆在一起，而罪魁祸首还在不远处的空中打的正酣。


    “……悟？”虎杖悠雨有点不敢信那个头发被吹得自由得要离家出走的人是五条悟。


    “嗯？……啊，悠雨！”五条悟立刻收起手里的苍瞬移了过去，把人紧紧抱住。


    “悠雨，我终于找到你了！”明明是在闯祸，他还能说得委委屈屈，“这个狐狸精好可怕，把你抓走，还要打我。”


    “……悟……你松开……我要喘不过气…了……”


    五条悟松开一点，虎杖悠雨得以顺利地呼吸。


    空狐月白缓缓降落，目光凝在五条悟身上，眼神锋利得像是要把人切碎。


    虎杖悠雨看向那个陌生人，看到他头上的狐狸耳朵，迟疑了一下，问：“你是……月白？”


    月白收起对五条悟的刀子眼神，向虎杖悠雨微笑道：“是我。”


    虎杖悠雨叹了口气，“抱歉，让你们打起来是因为我没和悟解释清楚……”


    “不是的，是他没有理解阁下的留言。”月白用嘲讽的眼光看向五条悟，“而且不敬神明。”


    “神道没落很久了，借神的名义骗人的骗子多的是！”五条悟朝他喊。


    “那也不是你半夜飞上来炸鸟居的理由，稻荷神大人最厌恶你这种无礼之徒。”


    虎杖悠雨：她看起来好像没有很责怪人的样子……


    五条悟：“明明是你先挑衅我！”


    一人一狐势不两立，眼看就有再次打起来的架势。


    虎杖悠雨：“……你们……你们不要再打了……”


    突然好心累。


    “我困了。”他说，“我们都去睡觉吧。”


    五条悟&月白：“回温泉馆！”/“回神社吧。”


    一人一狐对视，空气中仿佛涌现火花……


    虎杖悠雨：更心累了。


    他直接就地躺下，双手放在身前，闭眼。


    月白表情凝滞，“……阁下…这是在做什么？”


    “睡觉。”虎杖悠雨平静回答，“我就睡这里好了。”


    月白&五条悟：“不行！”


    “悠雨这么脆弱怎么可以睡路上！”五条悟炸毛，“会感冒的！”


    “阁下，请随吾移步神社，我们准备了舒适的房间和床榻。”月白伸手去捞虎杖悠雨。


    五条悟也伸手来抢，“我们回温泉馆！或者回五条家也可以！那里什么都有！”


    “……”虎杖悠雨翻身躲过他们的手（闪避max），“不，我睡这里。”


    虎杖悠雨的性子很倔，看来是说不动了，另一个人/狐还在旁边，硬来也不行……


    五条悟和月白互相瞪了一眼，不就是睡山路吗？睡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