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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综英美]粉丝噩梦

    那道铁丝网让我第一次意识到,这里可能不只是虫子巢穴那么简单。


    这里是个养殖场。只不过和养养牛啊马啊之类的普通人不一样,这个该死的地方饲养的是更适合活在一百万年前或者一百万年之后、没人想要与之共存的巨型虫子。


    测试区真是个糟糕的地方。我甚至不想深究这些虫子是活生生的还是如同NPC一样受到“金带”的操控,我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但那道讨厌的铁丝网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也许会有扇门。”萨姆低语。当周围的大虫子越来越少,虫卵越来越多之后,他已经不再遮挡手电筒的灯光。


    我怀疑地四下扫视着,铁丝网蔓延到两边的黑暗中,反射着阴冷的光,至少是没生锈的那些地方。还有一些黏糊糊的、我不想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挂在铁网上。


    “看。”萨姆把灯光打到一个地方停下,虽然不是门,但我看到了铁网之间凸起的金属圆柱,上面还有螺栓,“连接点,这道铁网是有很多块组成的。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人用完整的一大块铁网建造隔断,不方便运输和拆卸。”


    “我们往哪儿走?”我又一次毫无主见地问道。这就像站在十字路口,或者丁字路口?就像你从扶梯上下来,打算登上列车,结果却没找到“1-11车厢左拐”、“12-20车厢右拐”这类的标识。


    走反了怎么办?


    萨姆也犹豫了片刻,不过他没有打量左右,而是打量着铁丝网对面。


    “看到了吗?”他低声问我,“对面也有差不多的铁网,意味着中间是一条路。有路就是给人走的,有人走就说明有门。”


    我点了点头,不管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至少这是个积极乐观的结论,因此我喜欢这个结论。


    “我们走吧。”萨姆叹了口气,然后朝左拐去。


    我默默地跟上,之前还只是抓着他的衣摆,现在则是抓着他的袖子。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我决定在重见天日之前都不要松开他了。


    我们走了一千多步——我的计数能力还是没有上线,不过误差应该在一百以内。然后我们看到了门,一扇铁丝门。


    我顿时感到一阵兴奋:终于能离开这个地方了,终于不用再闻着虫子的臭味,忍受着对虫子那种湿湿冷冷的恐惧。


    萨姆用手电筒上上下下照着门,把手伸进铁丝网中用力晃了晃门,结果除了一阵“叮铃咣啷”的声音之外,门根本没有打开。


    “应该有什么方法。”萨姆嘀咕着,“要是我该死的开锁工具在身上就好了。”


    他把手电筒夹在腋下,两只手在门上摸索着。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简陋的按钮盒安装在门的一侧,土黄色的盒子上有两个圆圆的按钮,一个绿色,一个红色。


    “萨姆,看。”我伸手摸向按钮盒,“这可能是开关。”


    萨姆立刻说道:“等等!”他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夹着的手电筒“咚”的一声掉在脚边。


    但是太晚了,我的手指已经按在了那个绿色按钮上,用力按了下去。按钮光滑、冰冷的表面触感舒适,带着工业风格的简洁。


    我听到“咔哒”一声,然后绿色的按钮亮了起来。


    萨姆用力把我从门边拉开,说道:“小心为上。”


    然后“嗡”的一声轻响,莹白色的灯光从我们头顶倾泻而下。有些灯闪烁着,但只闪了几下就恢复稳定。我抬起头,就看到高处的天花板,还有方形的吊顶灯。


    灯光使得一切那么清楚、明亮,我不由高兴地笑起来,望向萨姆。“看!有电了!”然而萨姆脸上的表情却和惊喜完全不沾边,他不确定的皱着眉,扭头看向我们身后。


    哦。


    哦!


    只花了一秒钟,那些仿佛休眠一样的虫子就意识到了不同。显然它们迎接这种改变的方式就是苏醒过来,会飞的振动翅膀,不会飞的挪动自己的好多条腿。


    “快!”萨姆喊了我一声,“打开这道门!”


    他用力拉拽着门,但是铁门“咣当、咣当”的,就是不肯打开。“有没有门锁?是电子锁吗?”比起问我,他更像是问自己,或者问上帝。不过考虑到他们那个世界的上帝,我更倾向于他是在自言自语。


    我脑海里闪过这些惊慌失措的念头,然后就看到萨姆后退了两步,然后抬腿使劲踹了上去。


    大力出奇迹不足以形容萨姆一脚把门踹开的场面。他一把抓起我的胳膊,冲过仍在晃荡的铁门,冲上了走廊。


    下一刻,数不清的虫子撞上了铁网,嗡嗡声和啪啪声不绝于耳。我看到一只巨大的蟑螂和蚂蚁挤在了我们刚才出来的那道门上,拼命蠕动着想要出来。


    “快跑!”萨姆吼了一声。我们沿着被灯光照得雪亮的走廊狂奔起来。


    不止是我们出来的那边,对面的铁丝网后也躁动起来。这种感觉就像被虫淹没。很快,四周的灯光就被挡了个严严实实,只剩下走廊上方的灯光照亮前路。


    我们的脚步声完全被虫声盖过了。如果我之前在地面上以为那些虫就已经够多、够恶心的话,现在我完全推翻了这一印象。


    我有生之年从未见过如此之多、如此之密集的虫子,它们都挤在铁网后,不知为何争先恐后想要挤出铁网。也许它们想把我们一口吞下,也许它们只是不想呆在老地方了。


    无论哪个想法都令人恐惧,我一点也不怀疑,当数量如此之多的虫子扑到我们身上之后,就算不被咬死,我们也会被活活闷死。而被虫闷死远比被泥巴噎死还要可怕一万八千多倍。


    就像佐证我的想法一样,两侧的铁网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就算我想安慰自己说,那只是我惊慌的头脑将虫子吱吱叫的声音误当作金属扭曲的声音,其中一扇铁网猛地歪出来几公分也完全无助于我自欺欺人。


    铁网要塌了,被争先恐、前赴后继、继续减肥的虫子扑打得快要塌了。


    “萨姆!”我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类似于尖叫的声音,“怎么办?!”


    萨姆吼道:“前面!电梯!”


    他跑得更快了,我几乎是被拖着向前,两腿交替的速度完全超出我的承受能力。但我知道自己放松——如果没能跟上他的节奏,就会被萨姆直接拉拽得摔倒,然后被拖出去几米。


    萨姆肯定会停下来,把我扶起来,然后继续跑。但那就意味着花费更多的时间,然后铁网就回到下来,然后我们就会被迫在虫海里游泳,同时试着不让自己被淹死。


    这个理由足以让我拼命奔跑,哪怕双腿已经变得像是橡皮一样、哪怕喉咙里已经有血腥涌上来,也要咬牙忍下去。


    与此同时,那些虫子不知疲倦地扑打着铁网。现在铁网已经开始摇晃了,像是翻转了九十度的蹦床,不断凸起,然后缩回去,凸起、缩回去。


    内心深处,我知道最后它们会凸起,然后倒下去。但我拒绝去想这个可能性,因为……


    终于,我看到了萨姆所说的电梯。我的视线因为狂奔而模糊不清,但我认得出反射金属光泽的灰色双开门。


    然后我听到了丧钟的声音——某个螺栓断掉了,某块连接处的水泥裂开了。


    接着便是山崩地裂、海啸飓风。


    我们猛地扑到了电梯门上,因为速度太快根本没法停下。萨姆击打电梯按钮的力道让我担心会不会把那东西打坏,但我们身后,争先恐后从那块《永恒的记忆》里的钟那样软趴趴倒下来的铁网缝隙中钻出来的虫子正朝我们冲过来,吞噬着灯光、吞噬着空间、吞噬着该死的一切。


    “萨姆!”我叫喊着,恐惧之下控制不住地抽搐着。


    打头的是一只蝗虫,半是飞行半是爬行,如果不是走廊太小,它肯定已经一个飞扑落到我们身上,用那巨大的口器嚼碎我们的身体……


    “萨姆!”我再次叫喊起来,尽管我清楚萨姆也不能让电梯门更快地打开。


    但那杀千刀的金属门终于向两侧滑开,以令人痛苦的缓慢速度。


    萨姆把我从缝隙中推了进去,然后自己挤进去。他疯狂地按着“> <>


    有那么一瞬,我以为我们死定了。门正在缓缓关上,门缝越来越窄,但我却觉得肯定来不及了,蝗虫会冲进来,把我们咬碎。


    但门缓缓关上了,在将要关上的前一刻还令人抓狂地减慢了速度,仿佛怕夹着谁的手似的。


    我直到喉咙都疼了,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狂叫不止,像个真正的疯子那样。


    随着门关上,蝗虫一头撞了上来,整个电梯都狠狠摇晃了一下。我一下瘫倒在地,然后萨姆蹲下来,紧紧搂着我,我听到他在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不过一个字也没有听懂。我的大脑现在无法处理翻译外语这样高级的功能。


    我低下头,把脸埋进他胸口的衣服里,哭了起来。直到萨姆把我推开,然后站起来。我不解地——也许有些受伤,但都到这会儿了谁还在乎无关紧要的自尊心呀——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萨姆把那些楼层的按钮都按了一遍,每按一层楼就要重新按一次“> <>


    因为电梯没有上行,或者下行。


    这该死的电梯根本就没有动。


    “萨姆?”我颤声问道,伸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怎么回事?”


    萨姆的声音很镇定,但他一遍遍按那些按钮的样子让我明白他和我一样束手无策。“可能是电梯故障。门可以打开、关上,但电梯不动。”他说。


    我把目光放到那扇门,以及门上与蝗虫脑袋吻合的凸起上面,然后扶着电梯墙缓缓站起来。


    “我们被困住了。”我木然说道,“这门撑不住。”


    “这门是铁的。”萨姆说,“能撑好一会儿呢。”


    “我们怎么办?”我痛恨自己声音中的无措和茫然,四下打量着狭小、密闭的电梯空间,“还有别的出路吗?”


    萨姆抬起头,然后摇头,“没有工具,我们就只有这道门。”他看了一眼门,再看了一眼我。


    我舔了舔嘴唇,然后在电梯又一次剧烈震动的时候靠在了身后的墙上,大脑毫无帮助地提供了以前培训时学习的“电梯遇险须知”——万一电梯失去控制垂直下落,应该把背部和头部都紧紧靠在墙上,最好能抓着什么东西固定。


    “手扶轿壁,并侧身双腿保持弯曲”之类的屁话还曾出现在我们的安全考试试卷上。公司当初安排这些培训的时候,肯定没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回忆起这些知识……


    “萨姆!”我很高兴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了,“我有了个主意。”


    萨姆立刻扭头看向我,“是吗?”他声调平稳地问道,但眼睛亮了起来,“什么主意?”


    电梯又震了一下。我抓住身后电梯墙上的扶手,直视萨姆的双眼。“你可能会认为我疯掉了。”我说道。


    萨姆打了个手势,“别卖关子,说出来就好。我保证不认为你疯掉了。”


    “事到如今,承认我们都有些疯掉了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说着,然后在萨姆催促的目光和不断持续的震动中说道:“你看过《生化危机》吗?电影,第一部。”


    “看——过。”萨姆拉长了声音,不确定地回答。


    我继续说下去:“开头有一个电梯场景,红后让电梯掉下去了。”


    “哦……哦!”萨姆张大了嘴,然后似乎想起来在到处都是虫子的世界里张着嘴巴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于是又把嘴闭上了。但他的眉头专注地紧促起来,注视着我的目光安静而又犀利。


    “就这么干吧。”萨姆一锤定音。


    我点点头,然后看了眼门上的凸起,最中间的门缝已经张开了一点,仿佛电梯门正处于阵痛当中,即将临盆。只不过生出来的只会是丑陋的虫子。


    “数到三,一起跳?”


    “一、二、三!”


    我和萨姆一起跳起来,然后重重地落下去。电梯颤了颤,随即在蝗虫的又一次重击下剧烈抖动。


    “跟它一起。”萨姆简短地说,我立刻领会他的意思,一起紧盯着电梯门。


    “咚!”的一声,我们错过了一次机会。萨姆抬起一只手稳住我,大声说:“稍等、稍等,跳!”


    我们一起跳了起来,落地的时刻几乎和蝗虫一头撞在电梯门上的时刻分毫不差。电梯剧烈晃动的程度几乎像是变成了蹦蹦床。我听到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跳!”萨姆的声音紧紧拉扯着我的神经。我再次曲起酸痛不已的双腿,然后用尽力气带着自己的体重向下坠。


    如果说还有任何时刻是我希望自己胖一点的时候,那就是现在了。我们不断起跳,不断晃动电梯。门缝中央的裂缝越来越大,有几次,蝗虫头顶的触须都伸了进来。我和萨姆不得不紧紧靠着电梯墙。


    “跳!”


    这一次落地的时候,电梯猛地向一侧倾斜下去。我胜利的欢呼还没结束,蝗虫的半个头就挤了进来,吓得我转为了尖叫,发了疯一样使劲跺脚。


    但萨姆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他在我耳边不断说着“稳住、稳住”,直到蝗虫的半个头连带着那只邪恶的复眼一起缩回去。


    “跳!”萨姆拉着我一起跳起来。我们重重落地,与此同时,蝗虫的头随着撞击整个挤了进来,锋利的口器也伸了进来,在电梯间犹如一把大剪刀一样“咔嚓、咔嚓”像我们逼近。


    我紧紧抱住萨姆,顾不上丢脸,就差两条腿也盘到他身上。


    “我们要死了!”是我脑海中唯一的想法,而害死我们的就是我这个不靠谱的主意。


    萨姆硬生生掰开我的手然后按在了我们身后的扶手上,他压着我的肩膀大叫着什么,但是我只顾着大喊大叫什么也没听见。


    我也同样没能听见缆绳在电梯上方绷断的声音。我只看到了那对死神镰刀一样锋利的口器,离我们还有一米、八十公分、五十公分、二十公分……


    “嗖——啪!”


    然后电梯蓦地再次倾斜,这次是向反方向歪了过去。我一头撞在了萨姆胸口,然后被他一条胳膊用力搂住。


    当蝗虫的口器离我们只有几公分的时候,我放声尖叫,只是这次喉咙再也叫不出来,只发出嘶哑的“啊啊”声。


    然后,电梯急速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