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磐何等聪慧，怎么可能不知道乔浅月在想什么？


    他知道乔浅月之所以跟自己说这些，只是担心自己会如当年承诺一般殉主，可是……


    身为一个有气节的人，他相信自己的选择并不会孤单！


    “何磐！”


    乔浅月闻言，眉头当即紧锁，忍不住的道，“青山和涟漪，我自会去说服，只是你……我要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当年她之所以要这几个人的承诺，只是因为这个时代，将承诺侍卫一切！


    如果没有效忠的承诺，他甚至都不放心将孩子交给他们来带！


    可是现在……


    成也萧何败萧何！


    这承诺却成了她心底最担心的事情！


    “呵呵！”


    何磐闻言轻笑一声，“姑姑你这是在命令老朽么？”


    “……”


    乔浅月眉头皱的更紧，“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倒也不是不行！”


    如果命令能够让何磐继续活下去，那……


    她不介意这么做！


    只是……


    乔浅月知道，未必有用！


    “那就等青山和涟漪回来，姑姑先威胁她们一番，若是她们肯听姑姑的，老朽自会如姑姑所愿！”


    何磐闻言，目光幽深的打量了自家姑姑一眼，略一颔首道，“活下去，帮姑姑教导孩子！”


    说完这话之后，何磐不再逗留，转身就往月华帝国的藏书阁走去！


    自从月华帝国成立，何磐就将自己的藏书也尽数搬到了月华帝国的藏书阁，可以说，月华帝国的藏书阁正是因为有了何磐的那些书的注入，才形成了如今的规模！


    而现在……


    何磐要去藏书阁找一些东西！


    一些……


    或许和苍山圣境，和他们所生存的这个世界有关的东西！


    “何磐！你……”


    乔浅月看着何磐离开的方向，追了一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末了，还是招了陈琦来，“陈琦，去跟着何磐，别让他做傻事！”


    短时间内，乔浅月并不担心何磐会做傻事，毕竟就算是殉主也要等她死了以后，可是……


    她担心何磐会将苍山圣境的事情泄露给外人知道！


    陈琦就是乔浅月在司天阁收服的那个侍从，和丰容关系很好的那个少年！


    乔浅月带回来的司天阁的人不多，陈琦和丰容都在其中！


    主要是……


    这两人乔浅月这段时间早已用顺手了，当然，更重要的事，在出发回来下界前，她并不知道老头子和爹爹还有独孤羡的打算，现在看来……


    这些跟着她回来下界的人，反倒是成了那些个有机会幸存的人！


    明白了这一点，乔浅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遵命！”


    陈琦对乔浅月的命令，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执行，闻言当即退了下去。


    很快，乔浅月就得到了陈琦带回来的消息，何磐从她这里离开之后哪里都没有去，而是直接将自己关到了藏书阁里面，并且不让任何人打扰……


    “藏书阁？月华帝国的藏书阁？”


    乔迁也闻言，眉头忍不住的一皱。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月华帝国成立，她和独孤羡出发前往苍山圣境之前，曾对自己拥有的那些个东西做出过安排，比如……


    她昔日在东宸的藏书！


    和何磐不一样，何磐之所以有很多藏书，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文人，有着所有文人都有的雅趣，而乔浅月之所以喜欢收集藏书，主要是因为……


    绝版的藏书能赚钱！


    所以……


    曾几何时，乔浅月有很多藏书！


    而且大多都是绝版的孤本，绝本！


    只是如今，那些藏书也都进了月华帝国的藏书阁，毕竟当初她去苍山圣境前，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她的一双儿女还留在月华帝国需要独孤南溪帮忙照顾，她都将皇位甩锅给人家了，怎么着也得给人家一点儿好处不是……


    所以……


    彼时乔浅月所有的藏书和大半的钱财，其实都归了月华帝国所有，如今……


    月华帝国的藏书阁，应该很是壮观才对！


    “算了！”


    想到这一点，乔浅月忍不住的叹息了一声，道，“他想看书就让他看去吧，总比闯祸的强……”


    读书能让人静心！


    希望何磐在藏书阁待一段时间能够静静心，不再做傻事儿！


    投诚时候的诺言，只是一个诺言而已！


    其实真的完全不必付出性命的代价！


    殉主什么的，在乔浅月的眼里真的很愚蠢！


    愚蠢的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何磐对她的命运一事的抗拒，也让乔浅月看到了青山和涟漪可能出现的反应，所以，想到不久之后即将归来的两人，乔浅月一时间有些头疼……


    下界不光有她在意的亲人，更有曾经陪伴她多时的友人！


    乔浅月其实从未将何磐和青山等人当成奴仆对待，她一直都是将他们当成家人朋友来看待的，可是不管她如何认为，在何磐等人的眼里，自己终究是他们的主子……


    她死！


    他们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必要！


    这……


    让乔浅月都觉得棘手！


    何磐见过乔浅月之后就将自己给关到了藏书阁，甚至连朝廷大事儿都不管了，这事儿自然无法瞒过皇宫中众人的眼睛……


    独孤羡如今正忙着跟女儿和儿子解释自己的失忆，到底失忆是从何而起，又失忆到了何种程度的事情，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而独孤南溪……


    几乎是在何磐缺席朝会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乔浅月的面前……


    “皇嫂，发生了什么？先生怎么没去参加朝会？”


    无双国士何磐，是一个对待别人严苛对待自己更严苛的人，像这样无缘无故缺席朝会，给自己的弟子做不好榜样的事情，他从来都不会做，所以，独孤南溪是真的挺好奇的，“皇嫂你和先生吵架了吗？”


    “……”


    乔浅月闻言，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在独孤南溪疑惑的目光下，终是不得不点了点头，道，“是也不是……”


    “啊？”


    独孤南溪一愣。


    “他知道了苍山圣境的事情……”


    乔浅月垂眸，“知道了我就快要死了的事实……”


    独孤南溪闻言：“！！！”


    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皇嫂！


    不是说，这事儿只告诉自己的吗？


    怎么如今就连先生都知道了？


    先生那人……


    执拗的很，他老人家和皇嫂的关系，虽然世人一知半解，可是独孤南溪却是清楚明白的很……


    “我担心如果不告诉他真相，我死之后他会殉主……”


    在独孤南溪不赞同的目光下，乔浅月苦笑一声，缓缓道，“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不管我怎么劝，他都没有答应我会好好活下去！”


    那个倔老头儿！


    自己曾经在他濒死的时候救下了他的命，当时，他们约定了他为自己效命的时限，时限达到之时，乔浅月就提出过要放他自由，可是……


    他当时说，去哪里都没有在她身边活的扎实，谁让她是世上唯一一个神医月老呢？


    然后……


    他就那样留了下来！


    嘴上骂骂咧咧，可是该做的事情却一点儿都不含糊，埋没了无双国士之才，兢兢业业的帮她搭理产业……


    直到……


    她去了东宸皇城，成了东宸皇族，当了东宸女皇……


    他对她，一直都是不离不弃的！


    乔浅月知道，他或许是看到了自己问青山和涟漪要的诺言，所以，在留在她身边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同样给出了自己的承诺，可是……


    乔浅月一直自欺欺人的以为，只要她不当真，这诺言就不存在，没想到……


    真到了生死关头，这诺言，却成了束缚她和何磐他们的枷锁！


    独孤南溪闻言：“！！！”


    先生难不成，真的想和那些个奴仆一般，在自己的主人死后，还要殉主什么的？


    那可是先生啊！


    不世出的治世之才！


    自己的父皇在世时，曾经三顾茅庐都没能请出山的大才之人！


    当世仅存的无双国士！


    如果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最后却……


    殉主了，这……


    世人该如何评说？


    如何评说何磐，又如何评说她皇嫂？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想到这一点，独孤南溪顿时有点儿方，忍不住的道，“皇嫂，先生怎么死都可以，唯独不能殉主，否则的话，托着这样一个惊世之才陪葬，与皇嫂你的名声有损！”


    这损耗，可大了去了！


    且不说先生的三千弟子能不能接受，就说公认了何磐无双国士之名的世人，又要如何接受？


    她皇嫂的名声肯定会被连累的！


    独孤南溪绝不允许任何人玷污自家皇嫂的身前身后名！


    “呵呵！”


    乔浅月闻言，苦笑一声，缓缓道，“我从不在乎那些虚的，我只是发自内心的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若非如此的话，苍山圣境的灭世之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降临，她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欣然答应下界回来……


    她有太多想要见的人了！


    舍不得！


    也放不下！


    所以……


    她才会回来……


    “那……皇嫂能说服先生吗？”


    独孤南溪闻言，沉默了一瞬，呐呐的道。


    “或许……不能！”


    乔浅月摇头，不过却一脸坚定的道，“可是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即便是到了最后，还是得用处杀手锏，也在所不惜！”


    好言相劝什么的，未必管用，可是……


    来自主人的命令什么的，或许有用，毕竟……


    何磐他们除却许诺了自己生死相随，还许诺了她会听从她的命令！


    当然……


    不到最后关头，乔浅月并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毕竟……


    这方式，不甚友好！


    多少带着一些，强迫的意味！


    独孤南溪闻言，顿时就不说话了……


    身为月华帝国的女皇，独孤南溪有很多事情要忙，说了该说的事情后，并未停留太久就被人叫走了，独孤南溪离开后不久，萧瑟就抱着南姣姣来了……


    南姣姣已经一岁多了，正是踉跄着学走路的年纪，长得完全继承了萧瑟和南战的美貌，断是精致的紧。


    乔浅月很喜欢南姣姣这个娇娇软软的小人儿，逗弄了好一会儿，才让奶娘抱了下去……


    “妹子，何磐是怎么回事儿？”


    女儿被抱了下去，萧瑟才进入了正题，打量着自家风华正茂，依旧美的无边风月的妹子，目光犀利的捕捉到了她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愁绪，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见了你之后就将自己关到了藏书阁不出来了？你给人弄自闭了？”


    萧瑟和乔浅月情同姐妹，在她还只是一个乡野名医时，这份交情就已经奠定，更别说，乔浅月曾救过她的儿子，她曾以国相赠了……


    两人的感情之笃，虽然不是亲生姐妹，却胜过寻常姐妹良多！


    “……”


    乔浅月闻言，目光幽深的看了萧瑟一眼，然后……


    一脑袋扑倒了萧瑟的怀里，抱着她的腰身道，“萧瑟阿姊，我要死了！”


    萧瑟闻言：“！！！”


    虎躯当即一震！


    “呸！什么鬼话！”


    回过神来，萧瑟当即低喝了一声，然后赶忙唾弃了两声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小年纪，什么生啊死啊的，是能乱说的么？你是不是又皮痒了，想挨打了？”


    萧瑟遇到乔浅月时，她儿子赫连真都已经当了多年西凉幼帝了，她也守了好多年活寡了！


    她年纪本就比乔浅月大，是以在乔浅月面前，向来以姐姐自居，而乔浅月……


    也是真的把她当姐姐看待的！


    “我没有乱说，阿姊，我真的快要死了！”


    乔浅月窝在萧瑟的怀里，瓮声瓮气的道，“我找到了我一直追寻的真相，可是那真相却无比残忍，我的存在，果然不是巧合……”


    她执意要去苍山圣境的原因，其实不止独孤羡知道！


    和她亲如姐妹的萧瑟，也一直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毕竟……


    当年他们初见，她成功化解了西凉的瘟疫，用的就并非寻常之法，萧瑟作为西凉的执政太后，见识何等之大，不会不生出怀疑……


    长久的相处之中，虽然萧瑟一直没问，乔浅月也一直没说，可是聪明如她，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一些！


    果不其然，听到乔浅月这话，萧瑟的神情当即微变，几乎是下意识的抱紧了乔浅月，艰难的道，“你……你不要乱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有些话只要我们不说，它就不存在！”


    自欺欺人也好！


    掩耳盗铃也罢！


    反正，萧瑟就是不想让不好的事情发生在她妹砸身上！


    “阿姊，这是命，躲不过……”


    乔浅月又往萧瑟怀里扎了扎，嗡声道，“逃避更没用！”


    曾经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孤魂野鬼来着，可惜……


    不是！


    她的存在，都是她娘亲付出生命，她爹爹和师傅付出一切换来的，如今……


    属于她的命运已然到来，她根本就没办法逃避了！


    乔浅月之所以张口闭口就是她要死了，其实……


    是一只在给自己鼓气，做最坏的打算，迎接最好的结果吧！


    虽然……


    那最好的结果，未必会到来……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