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肆道：“知道我为什么在京市买房吗？”


    叶莺知道, 他爷爷之前在医院说过了。


    空气变得粘稠，她缩着腿往旁边挪了挪，说不知道。


    裴肆靠过来, 低头贴近，低哑的声音烧着她耳朵。


    “给你买的。”


    “想找到你时, 给你一个家。”


    他自嘲，“不过当时你不在, 写不了你名，我再买一套？”


    “不用。”叶莺胸口像被针扎了下, 抬起头，刚好看进他的眼, 不偏不倚对视。


    裴肆笑起来, 低下脖颈，鼻尖蹭了蹭她的脸, “搬来和我住？”


    他语气挺正常的, 可叶莺不知怎的, 觉得他在撒娇。


    他天生知道自己优势，从不会讨好女人, 但知道怎么让她心软。


    “好。”叶莺声音轻若无声, 感觉自己好没出息, 总是很难真正拒绝他。


    *


    峰回路转, 叶莺下午有心情上班了，和裴肆吃完中饭, 赶他回去拍戏。


    车站前, 裴肆啧了声，拖腔带调道：“用完就丢啊？”


    叶莺道：“别任性，快回剧组吧。”


    他垂眸, 看她一脸平静，问：“一点不舍都没有？”


    他睫毛很长，像鸦羽，扇得人心软，叶莺看着，说：“有没有你都得回去。”


    裴肆长睫掩去失落，时间快到了，他看了眼电子发车屏，单肩挂着背包，低声说：“那我走了。”


    叶莺嗯了声，看了他会儿，忽然伸手，取下他口罩一侧的系带。


    “你头低点。”


    “有灰？”


    裴肆配合地低下脑袋，说完，脸上传来软软的触感。


    叶莺踮起脚，轻轻吻了下他的侧脸。


    裴肆心跳漏拍，一瞬不瞬盯着她。


    “有，擦干净了。”


    叶莺又把他口罩戴上，表情依旧平静，就是脸有点红。


    她说：“我们京市见。”


    *


    送走裴肆，叶莺直接打车回去上班，没有引起太大注意，大家都忙于自己的事。


    叶莺也当无事发生，年前有一堆事需要处理，她没心思管别的，总编也没找过她，只是下午开会时，冷不丁宣布调去京市报社的人定了她，大家下意识看向陈冉，谁都以为会是她去，没想到换人了。


    陈冉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头都没有抬，像丢了魂。


    总编又对叶莺道：“你有选择去不去的自由，不去就继续在这里上班。”


    算是揭过她拍视频的事。


    叶莺道：“我去，谢谢艳姐提拔。”


    听着莫名讽刺，总编没表情道：“那就写份同意调任书过来，把手头工作和黄雪交接一下。”


    “好的。”


    开完会，黄雪很开心，对叶莺道：“恭喜你呀，我就说艳姐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开掉你，而且她也没那个权利。”


    叶莺笑，“谢谢，下班请你吃饭，餐厅随便选。”


    黄雪道：“那我要选家贵的。”


    “可以。”


    下班，叶莺请黄雪吃了顿海底捞，没几天又和同事聚餐，说提前给她送行。


    叶莺更忙了，一边交接工作，一边和房东商讨退租事宜，一边搬家，一些带不走的大件东西搬回以前的老房子里，每天都有一堆事。


    裴肆已经杀青，离开了宁夏。


    他最近有部犯罪片即将上映，因题材敏感，有血腥暴力，压了两年半，最近审核才过，他在各地宣传，其中在京市的活动很多。


    三月中旬，立春，叶莺正式离开南江报社，告别家人，一个人坐火车转飞机到京市。


    她曾在京市生活过一年多，对这里并不陌生。


    叶莺提着行李走出机场，戴蓝牙耳机打电话，目光在街边扫视一圈，看到一辆黑色私家车低调地停靠马路边，她看了眼车牌号，过去拉开副驾门。


    “你来得好早，没有活动吗？”叶莺弯腰钻进车里，关上门。


    “想早点见到你。”裴肆摘下墨镜扔进车槽，倾身靠近，手臂穿过她头顶，拉下安全带给她系上，手无意碰到她的腿。


    叶莺合拢腿坐直，手交叠放在腿上，道：“我可以自己来。”


    “有没有可能，我在追你。”裴肆单手懒搭在方向盘，微挑眉，“于临之前不会这样？”


    叶莺看向窗外，“他才不会对我动手动脚。”


    裴肆气笑：“系个安全带就动手动脚了？”


    叶莺：“对。”


    “行，我有。”裴肆脾气好，很轻地哼笑了一声，“下次还敢。”


    他开车的侧倒映在车窗上，浪荡不羁，叶莺不自觉盯着看了很久。


    *


    闻星湾。


    叶莺有心理准备，还是被房子的条件惊讶到，她以为自己在南江租的房子已经够大了，裴肆这儿明显还要大。


    四室两厅两卫，带独立阳台，装修和家具是奶白色系，穿插淡黄色，高级且温馨。


    在京市内环，这样一套房没个几千万拿不下来。


    叶莺还在小区看到其他略眼熟的明星。


    好像捅内娱窝了。


    裴肆带叶莺去给她准备的房间。


    叶莺在门口看一眼，没进去，“主卧？”


    裴肆嗯一声，“你东西多，这儿合适。”


    “不用。”


    叶莺本来还有付他房租的想法，现在没了，她一个人才不会租这么好，“我住客房就行。”


    “没客房，我不待客。”裴肆说。


    “可是这也……”


    “别撒娇。”


    裴肆轻笑，模样有点坏，“还是说，你一个人睡会怕，要我陪你？”


    叶莺提着行李进去了。


    “伸个手。”裴肆扔过来一样东西。


    叶莺下意识接住，是两把串起来的钥匙。


    “一个外面门，一个房间门，我和物业打过招呼了，你可以随便进出。”


    裴肆眼直视着她，缓缓道：“房间门钥匙我也没有，不用不自在。”


    *


    次日，叶莺去京市青年报社报道，公司比南江报社大很多，部门分得也更细，光总编就有五个。


    叶莺被分到新闻部，带她熟悉公司的是之前遇见的李编，讲了下在这里上班需要注意的地方，之后就带她去见社长。


    社长是女性，黑色职业套装，看着很干练。


    “叶莺，对吧。”社长翻了下她的履历资料，“听说你当博主人气很高？”


    “还好。”叶莺说。


    “不用谦虚。”社长盯着她的脸，“我直说了，特意调你过来，也是看中这一点，有兴趣代表报社参加真人秀综艺吗？”


    叶莺啊了声，“我吗？”


    社长点头，“也算是公益节目，你需要联系你的高中同学，帮助同学工作一天，或者一起去做节目组安排的志愿者活动。”


    “为什么是高中同学？”


    “节目名就叫寻找高中的你。”


    “我可能不行。”叶莺半晌才道：“我没有能联系的高中同学。”


    社长道：“这个不用担心，节目组会联系，也有报名渠道，就算没有也能随便找个人替代，不影响。”


    叶莺不想去，“我只想当记者。”


    “不是让你改行，这是为了增加新闻关注度。”


    社长手指在桌面敲了敲，道：“除了重大事故，现在什么新闻都打不过娱乐新闻，你有能力，长得不差，曝光上去了，你的知名度不会低，到时候你报道的东西就会有更多人看。”


    “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想外调记者，现在这个时代，流量才是一切。”


    *


    沪市，媒体见面会，后台休息室。


    裴肆手背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翻着发言稿。


    小张给他倒了杯水，含蓄道：“裴哥，你看了最近的微博艺人排行榜吗？”


    裴肆眼皮都没抬。


    小张自顾自往下说：“我看了，第一名单向晨，最近演耽改剧男主爆红，你之前不续约的Prada代言就被他拿了，网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营销，流量好像超过你了。”


    “余哥那边的意思是想让你多接点电视剧综艺，现在耽改剧双男主很吃香，也没有什么感情戏，正好符合你的要求。”


    “你现在什么活动都不参加，就知道拍电影，会被娱乐圈淘汰的。”


    小张喋喋不休，希望引起裴肆的危机意识。


    裴肆眼耷拉着，听他说完，才道：“我第几名？”


    小张卡了一下，道：“第十。”


    裴肆把发言稿扔一边，拿过手机，懒懒道：“不是还可以？”


    “裴哥，以前你都是霸榜。”小张无奈道，“你现在空窗期，至少接个综艺吧，很多热门的节目向你发起邀约，还希望你常驻，你好歹看一看。”


    裴肆刷到一条微博。


    《寻找高中的你》节目组确定嘉宾，艾特了叶莺的微博，是她刚开的工作号，标明了京市报社记者身份，里面什么内容都没。


    这条微博热度很低，裴肆之所以能刷到，全靠大数据推送。


    他看了会儿，问：“寻找高中的你，是什么节目？”


    “好像听过。”小张用手机查了查，道：“是档真人秀综艺，我记得节目组通过工作室邀请过你，因为不出名，余哥直接拒绝了。”


    “那就这个吧。”裴肆说。


    小张：“啊？”


    裴肆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慢悠悠说：“你让老余联系这个节目组，说我要参加。”


    *


    裴肆官宣参加综艺的事一出，再次登顶热搜。


    粉丝炸了，第一次看到裴肆参加真人秀，可节目组不出名，微博一片唱衰。


    【裴肆不行了，已经沦落到参加这种节目，曾经的顶流真让人唏嘘。】


    【好奇怪，有内幕消息说gxtz和kpbyd国民综艺都邀请过他，他都拒绝了，怎么偏偏挑了个名不见经传的。】


    【我四爷人帅心善，明显是冲着做公益去的。】


    【等等，家人们，我刚刚发现这个节目嘉宾里有一个记者，好像是那谁。】


    【节目组故意安排的吧，好恶心。】


    ……


    晚七点，叶莺下班回家才看到热搜，第一名就是#寻找高中的你#的话题。


    她有点吓到，还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牛逼，刚加入就引爆话题，点进去一看，原来是裴肆也加入了，因为他，这个节目的热度前所未有的高。


    她愣了好久，关掉手机，要说这是巧合，她不信。


    等裴肆回来问问。


    叶莺跑了一下午新闻，此时一身的汗，她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去洗澡，洗完后发现忘拿内衣了，反正在家里，她穿好现有的，洗完衣服去阳台晒。


    门口传来钥匙声，叶莺头转过去，裴肆开门进来，看到她，眉梢微微一挑。


    “你今天好早。”叶莺拿着空盆道。


    “嗯，没什么事。”


    裴肆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宽松白色长袖T恤衫，牛仔短裤，纤细锁骨深陷，雪白长腿露在空气里，刚洗完澡，皮肤泛粉，沾着水汽，衣服粘在身上，柔软曲线一览无遗。


    他眼眸变深，单手扯开领带，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走过去轻松将她抱起来。


    叶莺手上有盆，下意识拿远点，另一只手在他肩膀扶了一下，低头茫然看他，“怎么了吗？”


    “你衣服有点透。”裴肆托着她腰，抱着人去她房间。


    一声轻响，叶莺手里的盆落地，这才想起自己没穿内衣，难怪他刚刚那么安静，估计什么都看到了，她想亡羊补牢地遮一遮，他把她抱在胸前，好像已经遮住了。


    好尴尬，叶莺低头把脸埋在他肩上，用气音道：“你不能当作没看到吗？”


    裴肆喉咙震出一声笑，说：“你也可以当作我没看到。”


    叶莺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被褥叠得十分整齐，就和她这个人一样。


    裴肆把叶莺放下来，她一落地，立刻扯过床上毛毯包住自己，“谢谢，你可以出去了。”


    裴肆没有动，两手插在裤兜里，目光落到她的书桌，道：“怎么参加综艺了，你不是记者吗？”


    他太淡定了，显得她小题大做一样，叶莺慢慢放下毯子，走到衣柜前，“工作要求的，你怎么也去了？”


    “节目组邀请。”裴肆目光跟着她，衣柜门打开，挡了她半截身子，她似乎犹豫了会儿，还是脱下了白T恤，反手戴胸罩。


    真没把他当外人。


    裴肆没有回避，不远不近看着。


    空气安静下来，叶莺好像有点紧张，细长的手指在抖，总扣不好。


    裴肆还在房间里，一声不响，存在感极强。


    “裴肆。”她开口，想强硬点叫他出去。


    “嗯。”


    身后的人低低应了声，脚步声愈近，叶莺还没反应过来，他从她反着的掌心里接过胸扣，轻松扣好了，男人粗粝的指腹摩挲过她的背，激起一阵热度，叶莺背脊颤了下，肌肤染上粉。


    “……我是让你出去，不是帮我扣。”


    好半天，叶莺憋出一句，迅速穿好衣服。


    她穿太急，头发都收拢在衣领里，裴肆伸手帮她放出头发，发丝柔顺地披散开来，飘着洗发露的清香。


    “没听到，你下次早点说。”他心思都在她身上，捏着她一缕发，语气漫不经心的，“晚上想吃什么？”


    叶莺摇摇头，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披上，“公司聚餐，我现在要过去。”


    头皮微微刺痛，叶莺抬起眼，被迫陷进他深暗的眸中，裴肆薄唇抿着，说：“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叶莺迟疑了下，还是摇头，“今天刚入职，我想熟悉一下新同事，抱歉，下次陪你。”


    她说完看了看时间，快来不及了，她拂开他的手，转身要走，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到时我们一起录制节目，你别和我走太近，要装不熟。”


    裴肆舔了下唇，简直想笑，“为什么？”


    “工作要避嫌。”叶莺说。


    *


    京市，佳士得珠宝拍卖会，夜场。


    vip包厢，薄紫纱帘轻轻摇晃。


    裴肆懒散坐在卡座，嘴里咬着一根烟，没骨头似的往后靠，兴致缺缺地看着下面正在被叫价的青玉项链。


    他吐出一口白烟，冷不丁问：“和我在一起很丢人？”


    彭永浩一愣，“你问我？”


    裴肆淡道：“少给自己加戏。”


    詹天道：“说的是叶莺吧，吵架了？”


    裴肆勾着唇轻嘲，指间升起烟雾，“你觉得我们吵得起来？”


    詹天想到叶莺淡如水的性格，“确实有点难。”


    “不吵还不好啊，老寒最近都被苏虞搞疯了，今天难得的聚会都不来。”彭永浩啧道，“肆爷你都和叶莺同居了，知足吧。”


    下面的拍卖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现在正在拍一款戒指，镶嵌着蝴蝶形状的钻石。


    主持人热情介绍它的历史和蕴意，象征失而复得的爱情。


    裴肆随手拍按钮报价，五十万。


    彭永浩倒吸了口气，“这么大手笔，叶莺会感动哭吧。”


    “她不会哭，还会让我退。”裴肆淡淡说。


    彭永浩看他脸色，小心说：“你也不要太上赶着了，我说句不好听的，她真的还喜欢你吗？会不会是因为你缠太紧了，还英雄救美，她被感动到了才想和你试一试……”


    裴肆看了他眼，眼睛黑得心惊。


    彭永浩赶紧闭嘴。


    *


    聚餐上，叶莺一直被劝酒，她都拒绝了，认识了一圈人，她提前结束回家。


    裴肆不在，叶莺把买来的糕点放在茶几上，回房休息。


    第二天上班，叶莺收到消息，录制《寻找高中的你》的嘉宾已经全部定下。


    因为有裴肆参与，把这个节目彻底带热。


    除了柯云雅、单向晨等一些重量级人物。


    叶莺在电脑上还看到曹媛。


    “……”


    她没来京市多久，就想回老家了。


    节目组官方已经在微博等各个渠道征集嘉宾的高中同学，说要找到和他们玩的最好的。


    和裴肆关系最好的高中同学。


    叶莺手指顿了顿，神色如常地叉掉微博。


    *


    南江，诺贝尔幼儿园。


    午休，孟檬终于把所有孩子哄睡着，揉着有点酸疼的腰，轻手轻脚离开，和另一个老师换班照顾。


    她回到办公室，快速吃完中饭，想在桌上趴着睡一会儿，旁边的男同事叫了她一声。


    “孟老师，你看微博了吗，裴肆要参加综艺了。”


    孟檬一愣，不好意思笑了笑，“抱歉，我不玩微博，没有下载。”


    男同事道：“他参加的综艺叫寻找高中的你，我记得你说过和他是高中同学，关系还很要好，我觉得你可以报名参加，还有丰厚的奖金。”


    孟檬无意识抠着手指，道：“以前是很好，现在很多年没见了，早就陌生了。”


    “试试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对面的女同事讽道，“难不成，你说你认识裴肆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