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作品:《大明小贪官》 今日是月末, 陈山从码头做完工后,就到管事的那边签字画押,拿到了他这一个月的工钱, 一共折银四两,这是陈山一个月的辛勤所得, 他是极为勤快的一个人,从月初忙到月尾, 从来没有少来过一天,有?候有半夜到的商船需要卸货的, 也一定随叫随到,这样一来, 一般人只能拿三两左右, 但是他却比别人要生生高出一两银子来。
虽然工友们有?羡慕,但是管事的?了, 想要拿到陈大山那么多的银子, 那就要好好干!
管事口中的“好好干”, 可不是一般人能行的,平?吃酒抓牌的时间那是一点都没有的, 像?在这个?候, 天寒地冻的, 有时候半夜搂着婆娘睡的正酣呢, 突然被人叫醒去干活,那也得从暖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 不带有一犹豫的。
所以家虽然羡慕陈大山能拿四两银子, 但是也没有人嫉妒陈山,这都是人家的血汗银子,拿那么多没有人不服的。
陈山辛苦了一个月, 拿到四两银子的?候,嘴角忍不住上扬,一向话不多的人,今日看到排队去领工钱的相熟工友们也会打个招呼闲扯两句,看看天色晚了下来,这才匆匆跑到码头附近的肉铺里面,割了一刀肥瘦相间的猪五花。
今晚家里能添置一道肉菜,想到自家娘子的好手艺,陈山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加快速度往家的方向去。
如今们一家住在新乡县外郊的流民区内,不过“流民区”已经是以前的?法了,?在这里唤做“秦家坊”,这当然是为了感恩于秦人的恩德,家自发提议叫这个?字的,让以后在这里出生的孩子们、后人们,没有一个人能忘记秦人给予们的再生之恩。
们永远都忘记不了,当?是如何深一脚浅一脚怀着根本看不清前路的心情、从四面八方奔赴到新乡县,也忘不了秦人是如何站在新乡县城墙上,冒着雨对众人承诺,既然投奔了秦修文,是必然会接纳各位的。
而为陈山,是更不会忘记,那场遮天蔽日的暴雨之下,秦人将自己身边原本给打伞的小吏,叫到自己妻身边,为她们打伞遮雨的。
这把伞不仅仅当?为们一家遮蔽风雨,就是到了今?今日,们依旧在秦人这把伞的庇佑之下生活着。
“秦家坊”里如今早就已经拆除了以前的那?临?简易棚屋,全都改成了后面的那种三层小楼,只要有家室的人,或买或用积分兑换,都有了一家人的落脚之处。
陈山因为贡献出了一个能够助粮食亩产的沃肥方子,拿到了一百积分,又每日辛勤做事,从无疏漏,所以是最快积攒到三百积分,兑换了一套三居室的人。
一家三口早已团聚,当?被陈山和冯氏一起带到新乡县?,刚满三个月的小婴,如今已经一岁半了,会跑会跳,能?能笑,出落地聪明伶利,可爱软糯。
原本在院子里和小伙伴们玩耍,看到自家爹爹回来了,连忙扔下手里的小木棍,连蹦带跳地扑到了陈山怀里,扎着双丫髻的小发包晃啊晃的,嘴里甜甜地喊着:“爹爹!爹爹!爹爹肥来了!”
小丫头?口算早的,过了一岁就能简单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会叫人了,不过?句子的?候难免口齿不清,只有亲近之人才道她要表达的意思。
陈山三步并两步,连忙将小丫头搂在了怀里,生怕跑的跌跌撞撞地摔了碰了:“对,爹爹回来了!看,爹爹买了什么?”
陈山手一捞,就把单手抱在了怀里,小丫头熟练地两手搂住自家爹爹的脖子,小屁股往后一坐,稳稳当当地坐在陈山的胳膊上,指着陈山手里拎着的东西,眉??笑:“肉肉!是肉肉!”
陈山笑着亲了嫩乎乎的小脸一下:“对,没错!今晚就叫你娘给做红烧肉吃,好不好?”
丫被自家爹爹的胡子扎到了,一边“咯咯咯”地笑,一边去推陈山的脸,不让亲。
自从小丫头一岁后能吃人的东西了,吃过一次红烧肉,就对这个滋味念念不忘,一想到好吃的,就对着陈山?要买肉肉吃。小丫头也鬼精,道只有爹爹舍得买肉吃,平?娘是不买肉的,所以只对陈山提这个要求。
小丫头乐的不行,父两个??笑笑进了家,冯氏老远就听到自家喊“爹”,也听到了父两个在?“红烧肉”什么的,就道陈山今日又买肉回来了。
冯氏从迎了出去,从陈山手里接过那块肉,忍不住瞪了陈山一?:“不年不节的,买什么肉,看看你把丫都惯成什么样了?”
陈山被怨怪了也不生气,抱着笑呵呵道:“我就这一个,我不疼她疼谁?”
?着又凑到了冯氏身边,将剩下的银两都塞到了冯氏手里:“这是这个月的工钱。”
冯氏一接过来陈山的钱袋,连忙转身去了卧房,将银子放在小匣子里,再小心锁好,这才折身回到了灶台边处理起猪肉来:“这个月你太辛苦了,下个月还是多睡几个整觉,晚上就别出工了吧。”
原本冯氏看这块肉,还想着一切为二,剩下那一半腌制起来,等到过年的?候再拿出来吃,但是想到自家那口子这一个月来的辛苦,还是狠了狠心,将整块肉都切了——今日干脆烧个一盆红烧肉,让们爷俩吃个兴!
别人羡慕她家那口子挣得多,可是只有冯氏道陈山有多辛苦,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干,才能挣到这么多的银子。
陈山喝了一碗茶歇一歇,闻言摇了摇头:“这可不行,最近码头生意好的不得了,临近年关,各处商船往来更多了,这个?候不卖力,李管事会有想法的。况且李管事和我?了,等到年底定会给我一个红封!而且,也没那么累,只要能多赚银子就行,?在年景好,有活的?候多赚一,也为丫多存嫁妆,总要为以后做打算吧。”
冯氏听到这里,也道自己再劝无用,好在如今家里也有了几十两的存银,不再那么捉襟见肘,她也只是想让陈山该歇息的?候歇息歇息,别把身体熬坏了。
冯氏一边想着事,手上的动麻利地切好肉块后,起锅、焯水,然后又将肥肉煸出香味来,喷入一?黄酒,再淋入酱油、放上自制的香料包,接着倒入一碗水后,便转身在灶口坐下,?始添火加柴。
瞬?间,整个屋子里都迷漫着肉香味,丫吸了吸鼻子,扒拉着灶台踮起脚尖看,恨不得这红烧肉马上就烧好了!
冯氏手巧能干,这红烧肉还是一起逃荒过来的一个妇人偶然间教她的,人家一?怎么做,她试了一回就成了,如今烧好后盛到海碗里,只见每一块四方的肉块上裹满了色泽鲜艳的浓稠肉汁,陈山夹起一块小一的肉块略微吹了吹,放进张?了好久的小嘴巴里,丫一尝到这个肉滋味,也顾不得烫,沉迷地闭着?睛吃了起来,吃完之后还不忘孝顺她爹和娘:“爹也吃,娘吃,好吃!”
冯氏将小娃崽子抱了起来,放在小椅子上,用热布巾子给她擦手:“要吃就好好吃,别跟个小馋猫似的,你乖乖坐好,娘把菜端过来。”
丫很听话地头,乖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动弹了。
今晚除了一盆的红烧肉外,冯氏还切了肉丝炒了一盘白菜,蒸了几个白面馒头,这在平常人家,已经是极为不错的伙食了。
冯氏扯了一半馒头递给丫,又给了她一把勺子,给她夹了几块肉舀了一勺肉汤,还夹了一筷白菜,让她自己就着馒头吃。
丫已经会拿勺子了,不过还不算太稳当,只是丫也道难得吃一回肉,生怕自己没抓稳勺子把肉掉地上,吃的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一餐饭,一家三口吃的个个肚子溜圆,白菜肉丝吃了个精光,一盆的红烧肉也就只剩下了几块,明日早上下一碗面,将吃剩下的肉放进去,又是美餐一顿。
此?的老百姓肚子里都缺油水,真的敞?了吃,确实能吃下不少。
等到饭后,陈山带着玩耍一会,冯氏手脚麻利地洗了碗,擦了桌,然后带着去洗漱,等陈山也洗漱完之后,丫已经靠在她娘的身上,沉沉睡去了。
陈山往床上躺去,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劳碌了一天了,?不累那是假的,只有躺在床上的?候才觉得这个腰能舒展?来。
陈山一般沾枕即睡,冯氏看辛苦,自然不会去吵,不过今日冯氏却将安顿好了之后,推了推陈山。
陈山刚刚已经有迷糊了,被冯氏推了一下,清醒了过来,侧过身去看妻子,压低声音道:“咋了?”
冯氏犹豫了一下,咬了咬下唇,还是将这几日埋在自己心里的想法给陈山?了出来:“山,你看你如今这般辛苦,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你?要不要我去出去做工去?”
陈山愣了一下,没想到冯氏居然有想法出去做工,在?里,冯氏在外人面前一向是个害羞腼腆之人,平日里除了去田里做活,根本不愿意出,家里她是弄的妥妥当当的,但是外面一切人情交际都是来的。这样性格的冯氏,真能出去做工吗?
见陈山没?话,冯氏以为陈山不乐意,顿?就有?急了:“山,你看咱们分到了三亩的荒地,今年伺候下来也有了十两的收益,你这半年的在码头帮人搬货做工,赚下来了三十两银子,咱们家人少,丫人小吃不了太多,你在码头中午还包一顿饭,刨?家用和添置的东西,咱们如今家中也攒下来二十八两的家底。”
“虽然看着还行,但是到底还是底子太薄,虽?丫是个孩,但是这么多年了咱们也就这一个娃,我这也不道肚子还能不能争气起来……”?到这里冯氏声音有?低落,不过还没等陈山安慰,她便又直直地盯着陈山道:“不过咱们家丫是个有福气的!你看原本她都该死在那场雨里了,当?连哭声都跟个小猫似的没力气了,可是偏偏有秦人特意叫人给我们撑伞,后来去了“育婴堂”还每日都有一晚羊奶喝,?在长得壮实又伶俐,如今你又给她取了?叫陈念秦,再如何,你也不能让她辱没了秦人的?声!”
陈山有?听迷糊了,刚刚还?要去做工,?在怎么又扯上了?但是冯氏?的话很对,陈山边听边头赞同:“不错,丫是个有福气的,长以后不能堕了人的?声!”
“所以,我想送她去学堂!”
冯氏此言一出,陈山惊地差没有从被窝里滚出来,半爬起身子,靠坐在床头,就着烛火看了一?睡在床里侧的小丫头,脑子里也转过弯来了:“你是不是想送她去人办的那个学堂?”
冯氏了头:“对,我听人?了,那个学堂明年?春就?始收孩子了,只要是卫辉府适龄的孩童都能去。每个月基础是三两银子的束修修脩,最小的三岁?始就可以送过去,年纪越要交的银子也越多,毕竟动用的笔墨纸砚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饶是如此,这学堂收的束修也比其地方的要便宜的多,而且?了,男娃娃都可以收!”
其乡村学堂束脩可能差不多,但是笔墨纸砚这?东西可都是自己来的,这里面的费用一个月下来何止三两?
况且这学堂还是秦人?的,谁不想去?虽?男娃都收有不合规矩,但是都是小娃子,平?也都是一起玩的,确实没得读书的?候就不能一起读了。
这消息陈山自然也听?了,在码头消息来的最灵通,不过平?十分忙碌,回到家后也来不及和冯氏有太多的交流,就像今天,要不是冯氏正八经有话对讲,此刻都睡下了。
只是没想到,冯氏这么内向的人,居然对这个事情上了心,还把学堂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看来她是铁了心想要送丫去那个学堂了。
“所以你怕家中的银子不够,想要出去做工赚银子?”陈山?在是彻底回过味来了,难怪她要去做工,三两银子一个月对有?家底的人家不算什么,对们家来?,就靠一人挣钱,那是真的地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只是你想去做什么工?”
见陈山没有一口否决,冯氏心里长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如今你们码头那边不是又要租出去五块地吗?听?都要?始动工了,到?候我挨个去问问试试,看看有没有人家要我的,我和陈家婶子?了,到?候我们一起结伴去!就是“吴氏纺织坊”听??在也还要人呢!什么都不会的学徒工人家也给一两半银子一个月的工钱跟着打杂,等学会了怎么使用织机,听?做的最好的织娘一个月能领八两银子!”
“哦呦!那岂不是比我工钱还要多出一倍!”陈山打趣道。
冯氏白了她一?,羞恼道:“和你?正经的呢,你就?吧,到底同不同意?”
陈山见冯氏恼了,连忙安抚道:“同意,有什么不同意的!我娘子能干,能挣钱,我也脸上有光,你脑瓜子灵光,学什么都快,我看你不久就能出师做织娘!”
冯氏听到陈山?同意,心里石头落下来一半,又追问她最关心的问题:“那你也同意将丫送到那个学堂去吗?丫?在一岁半,等咱们再攒个一年半的银子,送她上学堂应该也不算难事了。这一年半若咱们两个都要去做工的?候,可以把她放在“育婴堂”徐娘子那里,我问过徐娘子了,徐娘子?只管将孩子送过去,每个月口粮搬过去就是了。徐娘子的为人你也是道的,再没有不放心的。”
“你全都安排好了,我哪里还能不同意?”见冯氏居然都把孩子以后放在谁那里照看都想好了,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去做工的,也是铁了心要把孩子送学堂的,而且徐娘子也算是看着丫长的人,确实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陈山搂着冯氏长叹了一口气:“只是要苦了你了,出去做工总归是累人的,有?候可能还要受气,而且教的再好,以后还是别人家的人。”
冯氏听到丈夫都答应了下来,这几日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松了下来,枕在陈山手臂上,?泪水顺着?尾流入了鬓角:“苦不苦的,我是不怕的,以后是别人家的人也没什么,我只想着丫以后别和咱们似的,做个睁?瞎,见到人了,也?不出那文邹邹的话来,人办的那个报纸,一个字都看不懂!你道那个崔丽娘么?她就是在“育婴堂”的?候每日白天干活晚上读书写字,如今人家都成了人身边的崔管事了!你?我们丫,满院子的娃里面,我瞧着她最有机灵劲,你咋就道,以后丫读了书学了字,不能到人跟前做事去?”
陈山是秦修文最虔诚的信徒,一听到以后自家或许有造化能到秦人身边做事,陈山激动地嘴唇都发抖了,原本轻拍冯氏肩膀的手也一顿,看着冯氏坚定道:“读书!咱们丫一定去读书!到了年纪就送去读书!”
夫妻两个夜话了半晌,见?辰不早了,这才吹灭了蜡烛,沉沉睡去。
而这样的对话,不道还有多少发生在每一户卫辉府的普通百姓身上,秦修文就如同一盏黑暗中的指路明灯,在一片漆黑中散发着灼目的光芒,让一直迷茫着、挣扎着的人们,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未来或许不仅仅只有为了一口粮食果腹这一条路,们的孩子生下来也不仅仅只是为了重复们麻木的人生,或许,们还可以尝试着出不同的路,?辟出新的人生!
而这选择权,是秦修文交到们手中的,卫辉的百姓们,如何不会将秦修文铭记于心间?
或许们?在还蒙昧懵懂,或许们还不能像读书人似的写出华丽的词藻来歌颂,可是谁对们好,谁能给们带来更好的生活,们心里是最清楚的。
而这,就是民心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