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作品:《我死对头二次元掉马了!

    “那我们今天理论部分的内容就讲到这里。”


    “剩下的时间我会单独评讲每位同学上周交过来的作业。”老师搬了张椅子坐到讲台上,“念到名字的人上来,没念到的待在座位上安静自习。”


    “温颂年。”


    坐在教室靠窗最后一排角落的一位学生应声站了起来。


    他手里拿着一份简单装订过的文件,径直走到了老师跟前。


    中央电影学院允许每学年专业成绩排在班级前百分之五的学生,额外申请选修或旁听同校区其他专业的课程。


    而温颂年凭借着大一出众的专业成绩,在大二时顺利旁听了隔壁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的故事写作课。


    “你的检讨书啊?”六十有余的老太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


    温颂年没否认,只说:“之前给老师添麻烦了。”


    李淑芬是中影特地返聘归校的资历教师。她因材施教,平等待人,在戏文专业的学生里人气很高。


    按照学校规矩,温颂年的主专业留级,原本也要被取消旁听生的资格,但好在李淑芬惜才,总是偷偷放人过来听故事课,让温颂年交份三万字的检讨就当对上头追问起来的交代。


    李淑芬随手翻了两页检讨书:“写得辛苦吧?”


    “还好。”温颂年顿了顿,“都是我不过脑子乱编的。”


    李淑芬哭笑不得:“省下来的时间干什么去了?


    “写。”温颂年如实答。


    听罢,李淑芬煞有介事地点了两下头:“可以,是个懂得珍惜自己时间的聪明小孩。”


    温颂年抿了抿嘴,没再多说什么。


    毕竟他能做出旷课这种事,其中有大半的原因都要归功于面前这位老者对自己叮嘱的话。


    李淑芬把检讨书放到一边:“那之前总在困惑你的事情,现在想明白了吗?”


    “不算完全明白。”温颂年思量许久,斟酌着措词,“但大致的轮廓有了。”


    李淑芬笑而不语,一只手操纵着鼠标打开作业文档,另一只手亲切地拍了拍她身边的椅子:“坐吧,我们现在来聊聊你文章的问题。”


    温颂年的入学时间比现在同班的戏文专业学生早一届。


    除开这一年时间的阅历差距,李淑芬早在第一次批阅温颂年的作业时,她便推测温颂年早在旁听故事课之前应该就有过相当的写作经验。


    “你文章的节奏一向很优秀,但写法却没办法在短平直白的网络与晦涩深谙的传统间达到平衡。”李淑芬一针见血地点评道,“现在有点处于高不成低不就的瓶颈期状态了。”


    李淑芬告诉温颂年一定要懂得自己在写什么东西,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凭直觉盲目落笔。


    灵感这种东西飘忽不定,一个人只有努力构建起完善且实用的写作体系,才能在不被命运眷顾的情况下也写出突破自身的文字。


    李淑芬先是宏观地阐述了故事的几个结构性问题,之后又逐字逐句地跟温颂年就细节部分交换意见,一起讨论更好的描写方法和视角切入点。


    整个过程前前后后花费了有半个多小时,最终以李淑芬针对性地推荐了几本值得学习借鉴的传统作结。


    当然,这些流程都不是温颂年的特权,而是李淑芬作为老师真心换真心的授业风格。


    “下去干自己的事情吧。”李淑芬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我等下课再去钉钉上把刚刚备注了修改建议的文档发给你。”


    她总是习惯先冷一冷学生们的写作热情,方便大家用更加客观理智的心态去完成故事的修改。


    温颂年回到座位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自己超话里的点梗博。


    见评论区底下没了季馨晚的留言,温颂年这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他先是截图去主页发布了番外认证,接着径直打开电脑,揉了揉自己的左手腕,开始埋头在文档上打字。


    [番外《过春天》


    1.


    商应淮刚上高中的时候就意识了自己是本耽美里的主角。


    按照剧情的编排,他会在大学毕业后进入赫赫有名的生物研究所工作,与另一个人触发诸多暧昧的巧合,最终迎来一段罗曼蒂克式的恋情。


    商应淮对此感到厌烦,也曾经做出过许多反抗。


    比如他最心仪的专业其实是音乐制作,为此还特地按高考程序参加了艺考。


    最后商应淮连向往院校的合格证都拿到了,却因为过分偏离原定的主角人设,被剧情套了个乐理知识了解障碍的BUG强制修正,从此无缘自己真正的梦想。


    从踏入大学校园的第一天开始,商应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做一场混沌的梦,梦里的他总是含糊而执着地重复着三个字眼。


    商应淮不明所以,也辨不出其中的含义。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


    直到某天,商应淮在钢琴房里听见了那些音节清晰而热烈地出现在自己耳边。


    “我叫谢岁眠。”


    谢岁眠挨着他也坐到了琴凳上:“你叫什么名字?”


    陡然升起的心悸像极了一种季风,细密无声地从商应淮的白昼吹入了夜梦,莫测神秘,又不知由来。


    接着,他便感受到谢岁眠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的手臂:“说话啊。”


    一位早已深谙自己命运的失败者在这时突然凭白无故地紧张了起来。


    “我叫商应淮。”


    2.


    谢岁眠是个根本没被列入情节发展当中的人物。


    如果商应淮没有觉醒自我意识、偷偷溜到学校的公用琴房来悼念自己的梦想,他们两个人可能到死都不会有交集。


    但即便是这样,商应淮也依旧在旷日持久的相处中爱上了谢岁眠。


    谢岁眠有明确的梦想、有追逐梦想的资格与决心,他活得轻盈却不轻率,会因为原生家庭而感到痛苦却从不自怨自艾。


    刚开始,商应淮也担心自己的靠近会给谢岁眠招来无妄之灾。


    不过他后来很快便摸清了这个世界的机制——或许是现在的时间线还没到故事开篇,所以只要主角人设没有出现硬性的致命崩坏,其他事情似乎都能被算作人生经历的一部分瞒天过海。


    相当于不论商应淮对谢岁眠抱有怎样的心思,一旦到了大学毕业的关键时间节点,他就必须以里的单身人设进入研究所。


    不然谁也无法保证剧情会降下什么修正BUG,可能是重塑自己的记忆,可能是……抹除谢岁眠的存在。


    期间,商应淮做出了无数次尝试,却始终没办法跟任何人传递与有关的分毫内容。


    于是他不得不开始低头承认,自己与谢岁眠相处的每一天其实都在倒计时。


    3.


    当商应淮不假思索地答应包养协议的时候,他看见了谢岁眠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


    商应淮笑而不语,觉得自己大概也只能用这样沉默而被动的方式来表达爱意了。


    但只要谢岁眠不嫌弃,只要他还尚存自我意志,商应淮便不介意用任何形式去向谢岁眠传达感情,哪怕对方不爱自己都行。


    或者说,再没有比谢岁眠不爱商应淮更好的结果了。


    这样的话,只要等到大学毕业,包养合约到期,谢岁眠依旧可以洒脱轻盈地奔向他金灿灿的梦想,而商应淮大概也能努力说服自己接受那道命定的深渊。


    可后来的后来,偏偏事与愿违。


    谢岁眠向他告白了。


    在听到那声真挚言语的瞬间,商应淮蓦地僵在原地。


    他的双臂原本还围拢在谢岁眠身上准备向自己的心上人做最后的道别,可之后商应淮忽然变得不敢抱紧又不敢放松,好像稍不留神谢岁眠就会化作一缕青烟飞散。


    自从觉醒之后,商应淮便反复地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


    ——究竟什么样的世界才算真实?


    商应淮嗅过太阳晒热花草砖石的气味,用肌肤感知过清风的舞蹈流动,最终他偏执地认定有谢岁眠在的世界就是真实。


    于是在告白声落地的第三秒。


    商应淮不管不顾地抛开剧情开始想自己与谢岁眠,想两个人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大相径庭的生活习惯、以及遥遥无期的幸福未来……


    最终商应淮悲恸的发现,即便没有剧情的阻挠,他与谢岁眠看起来也依然不相般配。


    “处事观念、金钱地位、世俗目光,”商应淮头头是道地细数着此般种种,却独独不敢抬眼直视谢岁眠的眼睛,“现实生活不是文艺作品,爱还没有伟大到能烫平一切琐碎的褶皱。”


    4.


    仿佛乍然作起的一声枪响,既定明晰的命运活生生地跟商应淮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无法再同这个世界继续虚与委蛇下去,可末了能做的也只能放任谢岁眠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


    商应淮崩溃了。


    他从来都没有握紧过自己人生的缰绳,真正的苦闷被重重禁制积压在心底,旷日持久的不甘具象化为了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像是一种最为辽阔的悲鸣。


    忽然,商应淮周遭的空气开始骤然加速流动,径直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时间罅隙。


    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年轻男人从中缓缓走来,他有条不紊地收起自己撑在头顶的黑伞,开门见山道:“我是这个世界的管理者。”


    “编号C7911661的主角。”年轻男人笑着弯起眉眼,语气间满是感慨,“你还是头一个自我意识旺盛到给我造成这么大麻烦的人。”


    商应淮瞳孔紧缩,本能地担忧起谢岁眠的安危:“你想干什么?”


    “别那么紧张。” 年轻男人从西装马甲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怀表,口中念念有词,“古人常言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舍不得放不下……”


    “商应淮,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


    温颂年终于写完了一个剧情点。


    班级里也陆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下意识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发现还有五分钟不到自己就该下课了。


    见状,温颂年直接将番外整合成方便读者翻看的长图片上传博文,并配文:【猜猜是谁卡肉了?原来是我啊。】


    之后顺势收拾完书包,温颂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他昨晚躺在床上一想到要带段景琛去校外拍照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恨不得直接穿越回去把答应对方请求的自己给敲晕。


    温颂年用手抹了一把脸,重新点开自己刚更新的那条博文。


    评论区底下果然已经有大量的读者蜂拥而至。


    【你丫的居然卡肉!!!!!(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敢怒不敢言)】


    【我记得同名电影里的“过春天”好像是“顺利通过海关就算春天”的意思,放在这里形容小商视角的爱还怪贴切的】


    【小商拒绝眠眠的那段话三次出现三次反映的说话人心境各不相同,说到底这两个人都是啊,舍不得放不下……】


    【彻底疯狂!!太太你为什么总能写出这种“明明两个人都在努力奔向对方,最终却没办法善终”的情节!??】


    【呃啊啊啊——!松叶老师求你今天再给我更一篇吧,我感觉我身上仿佛有蚂蚁在爬TVT求求你了,真的,就一篇,我实在忍不下去了!!!】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


    坐在后排的温颂年率先走出教室,刚抬眼就望见了守在门口的段景琛。


    段景琛穿着简单的米色连帽卫衣与抽绳束脚休闲裤,一看到人出来便主动伸出了左手:“把包给我吧。”


    温颂年脑袋一懵,顺势就把装着电脑与相机的书包递了过去。


    “去哪个食堂吃饭?”段景琛语气自然。


    温颂年欲言又止,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正想开口说话,却听见班级里后面出来的几个同学已经熟稔地跟段景琛打上了招呼。


    温颂年没有这种社交需求。


    于是他百无聊赖地站到一边,随机目送起一对走廊上即将路过自己的小情侣。


    “宝宝,上课上得累吗?”


    “把书包给我背好了。”


    “我们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校外吃……”


    温颂年猛地回头盯住了段景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