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爹也吓傻了，问状元娘怎么个事。


    状元娘还很得意，说姓白的贱女人将我的产婆拉走差点让我和儿子死了，我就也要让她尝尝这滋味。


    状元爹很害怕，问他们丢掉的那个死胎又是谁。


    状元娘说可不就是白梦郡主下的金娃娃吗？可惜被我闷死了！要是知道她把我儿子养的这么好，我也发个善心留她儿子一条命——原来我是被她偷偷换了，还用枕头想闷死我，我活下来全是命大！”


    徐耀泪流满面，一脸失去光彩的模样，看见的人都心生不忍。


    太子没忍住骂道：“可恶！”


    皇帝都听见了，朝他看了一眼，心里纳闷太子什么时候这么急公好义了。


    大理寺卿问道：“之后呢？”


    徐耀擦了擦眼泪，继续说。


    “我难受，在他家门外呆站了一晚上，天擦亮的时候，状元娘往城里去了，我就去了乱葬岗跟我义父说话。


    我也只能找他说说话了。


    我哭的睡过去，没想到就遇着抛尸的事，一看死的竟然是状元爹娘弟弟妹妹全家，当时我浑身都凉透了，急忙躲回城里。


    我想着，我早早被说是死胎，又被丢了卖了，就是一个倒夜香的，他们该找不上我，没想到百富侯神通广大，还是找到了我。”


    徐耀惨笑。


    大理寺卿问道：“侯爷侯夫人被换了亲儿子，怀恨在心杀人也不无可能。你是亲生的，为什么你就认定他们对你不怀好意？”


    徐耀说：“大人，你要是知道生你的爹杀人全家，亲眼看到他们的尸体被丢在乱葬岗，你怕是不怕？你会当他是好人吗？”


    大理寺卿面露了然，显然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我怕啊！


    本来我对义父吐苦水，对状元爹娘，对状元，我都恨得牙痒痒，也想过找他们认亲过上好日子的美梦。


    但是睁眼看到死人，我什么梦都不敢做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杀人的事！


    吓死我了！


    我不仅怕我没见过面的爹娘，我更怕他们教养二十年的状元儿子啊！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杀人的是百富侯，我当是状元爷。


    毕竟娘——状元爷的娘说了是要去找他的，我当他为了荣华富贵杀了亲爹娘弟妹，这种人，我哪是对手？


    我打死了主意不说，把这事烂在肚子里！只是没想到，还是让他们找到了！”


    徐耀惨笑连连。


    “不怕你们笑话，刚被赎身的时候，我心里还有点念想。


    我还特别庆幸，没要我的命，找到我的当是我亲爹亲娘。


    但是很快，这个梦就醒了。


    他们找到我，让我洗几十遍澡，给我这身衣服，又把我带去城外的别院关起来，我就什么都不敢想了。”


    徐耀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百官都没话说了。


    够寒碜的。


    他们家的下人穿的都没这么寒酸。


    “他们还找大夫给我看身体，大夫一说我身体没问题，生几个大胖小子都好使，我当时心里就凉透了。


    那时候我才想明白，不是状元丧尽天良，动手杀人的是我亲爹娘。


    从头到尾他们也没想认我回去，就想让我给他们生孙子。


    他们不认我，却要我生孙子，打的什么主意？我猜，是想把状元爷的儿子换回你们的亲孙子吧？”


    徐耀看徐发，“我说的对不对？”


    徐发避开了他的目光。


    众人一看，还真打的这个主意。


    徐耀说：“为人父母，谁受得了儿子不是自己的？当人儿子，谁能当自己亲爹亲娘被杀死的事没发生过？”


    “你们敢这么做，不怕状元爷跟你们反目成仇，肯定是瞒着他，要让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不是徐家人！不知道生他的人死在你们手里！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让人换了！


    那我要是真如你们的意，给你们生了孙子，你们还能留我命在？


    人家都是去母留子，你们可真行，去儿子留孙子——百富侯，我就问问你，你是我亲爹吗？你怎么这么狠心！”


    徐耀撕心裂肺地质问。


    徐发憋的满脸通红，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没想要你的命。”


    “你没想，她想啊。不光想，还这么干了！一万两，一万两……我都不知道我的腿这么值钱，哈哈哈。”


    徐耀伤心到了极点笑出声来，边笑边流泪。


    “父皇。”


    太子笑不出来了，沉着脸道：“您当年旨意中明明白白地写着，百富侯袭爵二世，白梦郡主所出嫡长子方可继任三代侯，恩加一世。现在的百富侯世子，可跟白梦郡主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百富侯本是受害无可厚非，但他明知此事却还不拨乱反正，反而倒行逆施。这不只是狼心狗肺，不堪为父，这是欺君之罪！”


    “陛下，臣绝无此心啊！臣怎么敢欺君！臣不敢啊！”


    欺君可是要杀头的！


    徐发当然不能认，磕着头，声泪俱下。


    太子冷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皇帝同样冷笑：“朕信你没这个胆子，怕是记不得圣旨上写了什么吧？”


    “臣，臣……”


    徐发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记得圣旨怎么写的，但是他同意夫人做法的时候，完全没想起来这回事。


    徐发不敢这么说，这么说也是不把皇帝当回事！


    怎么说都是错。


    “陛下。”


    看他半天憋不出个借口，大理寺卿行礼道：“臣有些话问百富侯。”


    “准。”


    皇帝也没耐心看徐发的倒霉样。


    大理寺卿便看向徐发，问道：“百富侯，这位公子自言是你亲生儿子，你可认？”


    徐发咬了咬牙，点头咬出一个字：“我认。”


    他真恨不得没生过这孽障！


    大理寺卿又问：“这位公子指认你杀害翰林院编撰徐华大人的生父生母以及弟妹，并抛尸乱葬岗，你可认罪？”


    徐发不甘心道：“那贱妇调换我的儿子，还把我儿捂死丢到乱葬岗！我当时不知我儿还活着，杀的是换子，杀子的仇人！他们难道不该死吗！”


    “我只问你，徐华生父，生母，弟弟，妹妹，此四人是不是你杀的。”


    大理寺卿沉声道。


    徐发咬着牙点头，点完了，满是恨意地看了徐耀一眼。


    本想着为他报仇，却没想到被他拿这件事害自己！


    徐耀不为所动。


    别说是为了他。


    就算没有自己，百富侯该杀还是杀，不为泄愤，也要灭口。


    大理寺卿再问：“百富侯，这位公子指控你买他回去只为借种生孙，事后灭口，还欲行徐华生母所为，调换孙子，你可认？”


    徐发激动道：“我没想杀他！我只想瞒着他娘远远把他送走！我不是畜生，我怎么可能杀亲儿子？！”


    大理寺卿眼睛一眯，“百富侯的意思是，要杀亲子的，是侯夫人，白梦郡主？她知道徐华非亲生，她所害之人才是她怀胎十月亲生的儿子吗？”


    徐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呜……”


    徐耀捂住脸，趴在地上肩膀颤抖，做出伤心欲绝的样子，其实是怕人看到他眼睛里的情绪不到位。


    太子信以为真，看了一眼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加重语气，喝问：“可是白梦郡主？！”


    “……”


    那个是字，徐发说不出口。


    大理寺卿严词道：“百富侯，陛下面前，你敢拒不答话？”


    “哼。”


    龙椅上传来不轻不重的冷哼声。


    徐发哭丧着脸道：“她……是这么想过，但只是太生气了，想差了。我会劝她的。她是当娘的，过了这阵，会想通的。不，不会那么做的。”


    大理寺卿道：“侯夫人要杀子是你自己揣测的想法，还是白梦郡主当真说过这样的话？百富侯，郡主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你若无实据，妄自揣测，便是诬陷皇亲国戚，罪加一等！”


    徐发脸色一变，忙道：“她说过她只有华儿一个儿子，别的人她不认。还说要是我下不去手，让她来。要不是我说无颜见祖宗，她根本不在意徐家血脉乱不乱。”


    徐耀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实实在在的惊讶。


    随后，他就想明白了。


    这本书里，徐发和袁梦是赐婚，不是自由恋爱。


    而且，袁梦不是孤苦无依的孤儿，而是太后养女，郡主之尊。


    相反，徐发虽然是侯爷了，却也摆脱不了商户子的味道，是被袁梦俯视的存在。


    二人在婚姻里的地位颠倒，别说真爱，真情都有限的很。


    别人看见他的惊讶，只当他吃惊自己的爹会背刺自己的娘。


    百官也心有不耻。


    这可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不过，这白梦郡主也当真是狠毒！


    对亲儿子都能下这种狠手！


    大理寺卿再问：“百富侯，这位公子指控，太子殿下为证，白梦郡主花费一万两买通宫人，戕害亲子，藐视国朝法度。此事，你可知情？”


    “不知，我真不知！听到登闻鼓我就出门了，还是路上才知道敲鼓的是这孽——是他。”


    徐发别提多郁闷了。


    被亲儿子坑完了，还要被妻子坑！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那好。”


    大理寺卿发出最后一问：“百富侯，圣上亲笔封侯的旨意上有言：加封侯，号百富，袭二世，许配白梦郡主为长媳宗妇，所出嫡长孙，恩加一世侯。此话，你可记得？”


    “……记得，陛下隆恩，臣从未忘。”


    徐发知道大势已去，含泪磕头。


    “陛下，臣问完了。”


    大理寺卿向皇帝禀报。


    “今得百富侯亲口口供，对杀害翰林编纂徐华生父母弟妹之事供认不讳。


    徐华生母调换亲子，更行杀子之举，死不足惜，百富侯杀她尚合情理。


    但徐华生父，弟妹却是无辜，百富侯殃及无辜，实为杀人害命。


    此四人为良民，杀良民满门，按律当除爵，抄家，流放，三代不得入仕！


    然，其以非白梦郡主出的假子，继任三代侯！是为欺君！按律当诛！”


    徐发一下子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