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老太监一路说了什么呢？


    “殿下入梦杀鬼，杀了七七四十九只小鬼，杀到最后只剩一个鬼王，没想杀了之后那恶鬼竟是一分为二，反扑而来。”


    “听殿下说是一男一女两个双生子，生的都极美，老奴猜定是狐狸精！要来蛊惑殿下的！他们这是一计不成又来一计！真真该死！”


    “幸好徐侯敲鼓让殿下醒了过来，不然就着了他们的道了。”


    “说来也奇怪，殿下这几日让梦魇搅的没有一刻安宁，头疼欲裂，但今日见了徐侯，竟就不头疼了。


    要不是徐侯是那般身世，老奴都怀疑他跟背后捣鬼的人有干系了。


    但这绝无可能啊，毕竟谁都知道徐侯原来就是个倒夜——下等奴仆，绝迹与殿下沾不上边的。


    莫非，这世上当真有什么镇宅贵人，命数相合的事？”


    “方丈问徐侯么？您还不曾听说吧，那便是今日敲登闻鼓的人了。”


    “说来啊，徐侯也是苦命人，本是侯府嫡子，却不想遇上个黑心烂肺的，给调换了去，还想用枕头捂死他，气息都没了让丢去了乱葬岗，又给活过来了。


    当了最下等奴仆，却又遇着一个乞丐义父，教了许多道理，一身的硬骨头。


    遇着那拎不清混不吝的父母，竟是要去儿子留孙子，那般困境都让他闯出生天来……


    说不得真有几分气运在身上。


    如今他陪在殿下身边，不知能不能借着遇难成祥的好运气给殿下，让殿下也顺顺利利渡了这一劫。”


    老和尚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方丈，我儿如何？”


    “殿下没事吧？”


    皇帝和徐耀同时问道。


    “阿弥陀佛。”


    老和尚双手合十，一脸的悲天悯人，宝相庄严。


    “陛下大喜，太子殿下洪福齐天，又得贵人相助，已将梦中作祟的两只厉鬼杀了。如今鬼祟已除，太子殿下已经大安，只是精疲力竭，故而昏睡不醒。待太子殿下歇养几日，便可无碍了。”


    见他言辞凿凿，皇帝大松了一口气，问道：“方丈所言，恶鬼有两只，可否告知朕是何恶鬼？贵人又是何意？”


    老和尚歉然道：“陛下，那两只恶鬼已为殿下所除，贫僧不知其身份，只能略观残相，知晓此二鬼，为一男一女，面目相同，是为双生恶鬼。怕是龙凤胎为人所害，催生出的恶鬼……其余的，请恕贫僧道行浅薄，难以堪破了。至于贵人……陛下，请借一步说话。”


    老和尚面有为难，看了眼徐耀，说道。


    皇帝与他移步到偏殿说话去了。


    徐耀摸了摸太子有些冰凉的额头，给他擦汗，问侍立一边的小太监：“长喜公公回来了吗？”


    小太监低声道：“回徐侯，已回来了，公公此刻正跪在殿外为殿下祈福。”


    “嗯。”


    徐耀没再问下去，只握紧了太子的手。


    袁州，你一定要醒过来。


    偏殿。


    “陛下贵为天子，老衲透露一二天机也无不可。殿下的贵人，便是殿下牢牢抓在手里的那人了。”


    老和尚严肃地对皇帝道出。


    “这位小公子命格奇特，气运加身，有逢凶化吉之相。且不知为何，他的命格与太子的命格意外相连，成了太子殿下的臂助，这才让殿下堪破迷障反杀了双生恶鬼，转危为安。太子殿下此劫已过，但过程有些侥幸，日后……”


    皇帝眼神闪烁，面有恍然。


    对于徐耀逢凶化吉的命格，皇帝没有丝毫质疑，毕竟能从那样的低谷爬上来，打破必死之局，这徐耀又没有特别的本事和后台，命格所致，才说得通。


    之前太子就说了，他入梦杀了诸多小鬼，在杀大鬼的时候被鼓声吵醒。


    听太子所言，只有一只鬼，若非被鼓声吵醒，那潜伏的女恶鬼定要让太子吃一个大亏。


    之后太子含怒去找敲鼓人，却意外救了徐耀的命。


    如此，两人命运相连，也就说的通了！


    皇帝信了，再听老和尚一个“日后”，提起了一颗心，忙追问：“日后如何？”


    “阿弥陀佛。”


    老和尚单掌为礼，闭着眼睛捻动了一番佛珠，才下定决心，睁眸说道：“陛下，贫僧斗胆，太子万众瞩目，有些暗地里的事，今日了，明日来，防不胜防。不过，若是能与贵人联系更紧着，借几分贵人命格，或可抵挡一二。”


    “借命？如何借？”


    皇帝忙问。


    老和尚道：“命运相连，便可借命。若为下属，可借一分。若为兄弟，可借五分。若为夫妻，可借十分……如何借，全凭陛下做主。”


    皇帝眸光动了动，沉吟起来。


    正当他不知作何决定时，太监田谷惊喜地进来通报：“皇爷，殿下醒了！太子殿下醒了！”


    皇帝一喜，同时，心里也有了决定。


    *


    袁州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他按部就班地活着，很正常的一个工作日，袁州在签署一份文件的时候，停顿了。


    因为他在签署文件的时候，突然不知道自己该签署什么，有那么一秒，他居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袁总？”


    秘书喊了他一声，袁州回过神，很顺利地在文件上签下袁州两个字，并未自己刚才的疑惑感到好笑。


    应该是太累了。


    袁州想。


    合上钢笔，袁州道：“这边的事忙的差不多了，听说我姐的儿子找回来了，也没人给我说一说后续。给我安排明天的飞机，我回去一趟。”


    袁州回国，倒完时差回来，应付着日常催婚的父母，接到了来自派出所的电话。


    他见到了徐耀，再也移不开眼睛，走向那束光。


    然而，那束光，散在了自己眼前。


    “袁州，再见……”


    “少女”眼中滑下眼泪，袁州看到他脖子上的黑色项圈破碎，散成无数灰色的暗淡的文字，只有一个【徐耀】名字在发光。


    袁州一把抓住了这个字，随后感觉自己被一个黑洞吸了进去。


    黑洞之后，又是一个文字世界，那些文字灰扑扑的，还有一行字散发着黑色的光。


    【你活着有什么用！】


    袁州不知道这些文字代表什么，这又是在什么地方，他行走在文字海洋里，读取了这一篇充满恶意的书籍。


    书里的徐耀过了非常悲惨的一生，虽然理智告诉袁州，这不是小耀的人生，仍然大感不快。


    同时，袁州心里也有了诸多猜测。


    不知过了多久，灰扑扑的静止的文字中，【徐耀】两个字突然亮起来。


    文字开始活动，很多名字或是称号开始发光，袁州看准了【太子】两个光芒暗淡的名字，投身进去——


    袁州猛地睁开眼睛，想起了一切。


    “舅——太子殿下！你醒了！”


    徐耀惊喜不已，“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你饿不饿？”


    听他紧张的询问，太子，或者说袁州，忍不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张口正要说什么——


    “太好了！殿下您醒了！”


    “殿下万福！奴才这就去通知皇爷！您昏迷了半日，皇爷一直守着您，方才去了偏殿与护国寺的了尘方丈说话呢！”


    小太监惊喜的声音让袁州想起自己和徐耀的处境。


    他收起笑容，对小太监挥手示意。


    一个小太监连忙出去通报，另一个小太监正要上来伺候，袁州对徐耀道：“扶孤起来。”


    徐耀连忙扶他坐起来。


    袁州喝了口水，先问了自己昏迷了多久，又问了长喜在何处，不等让长喜进来和自己通通口风，皇帝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皇儿，你醒了！”


    “父皇，儿子让您受累了。”


    袁州满是孺慕道。


    “说什么话。”


    皇帝关切道：“皇儿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袁州摇了摇头，“儿子没事，可以说，儿从来没觉得这么好过，像是压在头顶的山搬走了。父皇不信，儿子现在就起来给您舞大刀！”


    他说着就要下床。


    “殿下当心。”


    徐耀扶他，袁州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捏着他的手，连忙放开。


    看到徐耀白皙的手腕留了一圈红印子，袁州眉头一皱，下意识道：“怎么不掰开我的手，疼不疼？”


    他说着就上手来揉，徐耀在他眼睛里看到属于“袁州”的关切和温柔，鼻子就是一酸。


    但这个动作现在太不合适了，皇帝还看着呢。


    徐耀连忙把手抽回来，“臣无碍，殿下安好便好。”


    听到他的话，袁州也收了心，对打量他们的皇帝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父皇，也不知道怎的，儿子看到徐侯便感觉亲切，好似一起并肩作战过似得。”


    皇帝哈哈笑道：“皇儿无碍便是大喜，此番，也劳累徐爱卿了。来人，带徐卿去休息。”


    徐耀有很多话想和太子说，但皇帝开了金口，也只好告退。


    袁州目送他离开，听皇帝问话，才收回心神。


    “皇儿，你可还记得发生了何事？”


    袁州摇了摇头，皱眉道：“不瞒父皇，儿子还记得失去意识前感觉一团黑气扑面而来，但像是遇着日光，黑气中就响起惨叫声，眼前只剩一片白。”


    “儿子就是让那魔音穿脑一样的惨叫和扎眼睛的光弄的头晕目眩，头痛欲裂，随即意识昏沉。之前儿子醒来，还能记得梦中发生过什么，但这一次，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是没有做梦，还是忘了……父皇，听说护国寺那个老橘子皮来了，他怎么说？”


    “浑说什么，对方丈庄重些。”


    皇帝先呵斥了一声，听太子满不在意说自己又没叫“老秃驴”还不够庄重么，好笑地摇了摇头，将方丈的判断一五一十地说了，而后说了自己的决定。


    “朕有意，让你纳徐氏子为太子侧妃，你意下如何？”


    袁州：“？？？”


    袁州：“！！！”


    长喜！你到底给老和尚安排了什么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