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袁州给徐盛打电话。


    “舅舅？”


    “王浮萍的儿子来找你们了？为了钱的事？”


    袁州单刀直入地问。


    徐盛叹口气，“舅舅你知道了啊？他被生父家里赶出来了，就找回家里，只是妈不想看到他，爸爸没让他进家门。他在门外一直哭，也不走，所以——”


    “你给他钱了，还安排他住酒店？”


    袁州不想听这些细节，直接问。


    徐盛沉默了一下，“舅舅，他被打了，脸上还带着巴掌印……我今天太忙了走不开，就想明天再处理这个问题，所以先把他安排在了酒店。舅舅你放心，我不是想给他钱，也不是心软，只是得和他生父那边沟通一下，不然，以后他少不了要来。”


    袁州没好气道：“那你知道你的好弟弟去小耀学校了吗？”


    “什么？！”


    徐盛猛地站起来。


    “幸好小耀今天请假没在学校——我那栋房子，他知道在哪儿吗？”


    袁州想到这个问题，眉头就皱起来了。


    “我给小耀打电话，你最好祈祷他们俩没碰上，不然你就等着老爷子发飙，你妈哭死你吧！”


    “我马上去找他，带他走。”


    徐盛比袁州还怕假少爷和徐耀碰上，急忙拿了车钥匙走了。


    袁州给徐耀打了两个电话，没有人接。


    袁州不放心，也拿车钥匙出门了。


    不过他们都晚了一步，他们赶来的时候，徐耀正和假少爷面对面坐在奶茶店外的遮阳伞下呢。


    徐耀在喝奶茶，桌子上还放着一个超市袋子。


    他就是去超市买完东西，在小区门口被假少爷堵上的。


    “……我都走了，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假少爷眼圈通红地说。


    假少爷真的很难过。


    他从生父家里跑出来后直接去了车站。


    袁梦虽然眼瞎，但对王浮萍这个闺蜜是真的放心上。


    在王浮萍被三了之后，袁梦带人去假少爷生父的公司闹了两回，把他的工作给闹没了。


    假少爷生父和王浮萍离婚之后，就带着小三和小三生的儿子去了别的城市。


    假少爷坐了十个小时的动车才到，身上的钱都买车票花的差不多了，打车都没有钱，只能坐地铁转公交。


    从拥挤的地铁出来，假少爷简直要崩溃了，更坚定了要回徐家的想法。


    ——他不想以后几十年都坐地铁。


    假少爷眼中满是坚毅，然后，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的狠劲和亲妈不遑多让，一点没收着力，脸一下子肿的老高。


    假少爷上了公交，下车以后又徒步走了二十分钟，才到了位于市中心却远离喧嚣的豪华别墅群。


    假少爷已经精疲力尽，更是满心委屈，都不用表演，眼泪就哗哗往下流。


    然而他没想到，家里阿姨会不给他开门。


    “王姨，是我啊，我是小华啊，你给我开门，求求你了。”


    “小华，哎，你别为难我，先生太太说了，不让你进来。你快回去吧。”


    阿姨在徐家做了十几年，看着假少爷长大，多少有些不忍心，觉得徐家夫妻心狠。


    但主人家的决定，她一个拿工资的保姆也不好说什么。


    “爸爸妈妈！你们在家吗！求求你们了！呜呜！那边的叔叔有老婆孩子，他不喜欢我，他还打我！我好疼！呜呜呜，爸爸！哥哥！你们救救我！救救我！呜呜呜呜……”


    假少爷哭的可怜极了。


    “先生，这……”


    阿姨为难，“那家人怕是真的不好，那孩子脸都肿了。”


    徐发脸色变了变，袁梦沉着脸说：“老婆怀孕还出轨的渣男，能是什么好东西？”


    “那，要不，就让他进来——”


    “不行！”


    袁梦尖叫，“你就知道心疼他！你有没有想过我！今天让他进了这个门，明天我别想回家里的门！你想让爸爸更生我的气吗？你为了他要让我变成孤儿吗？！你还是不是我老公！”


    “好好好，不让不让，让他走！我让他走好不好？”


    徐发连忙哄她。


    袁梦趴在他怀里哭：“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王浮萍要这么害我！她生的儿子也不放过我！呜呜！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徐发心疼坏了，扶起她往楼上走，“别管他了，我陪你好好休息一下。”


    “先生，那……”


    阿姨提醒了一下。


    徐发没好气道：“让他哭，哭够了自己会走的。”


    “好的先生。”


    阿姨呐呐答应着。


    他们回了楼上门一关，声音就听不到了，阿姨听着门外的哭声心烦意乱，没办法只能给徐盛打电话。


    徐盛赶了回来，就看到假少爷蹲在门口埋头哭。


    “小华。”


    “哥哥！”


    假少爷抬起头，两只眼睛哭肿了，半张脸上是巴掌印，肿的老高，看起来可怜极了。


    “怎么回事？”


    路上决定要直接送他去车站的徐盛张张口，怎么也没法说出狠心的话了。


    假少爷扑进他怀里，痛哭流涕：“爸爸妈妈不要我了，哥哥，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这会儿他才认清现实。


    徐发袁梦是真的不要他了，徐家他很难回去了，哭的真情实感。


    徐盛想安慰他，电话响起来，是他妈妈愤怒的哭泣：“让他走，你让他走！”


    徐父一边安慰妻子别哭，一边对儿子说：“徐盛，你先带他走！你妈妈现在状态很糟糕，不要再刺激她了！”


    “爸爸！妈妈！”


    假少爷也听见了，哭的撕心裂肺。


    徐盛头疼欲裂，带着假少爷上了车，离开了家。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打你了？”


    徐盛问。


    “呜呜……”


    假少爷只知道哭，伤心到了极点。


    徐盛握紧方向盘，耐不住脾气道：“别哭了！再哭我送你去车站！”


    假少爷顿时不敢哭了，“哥哥，你别送我去，我不能回去，他打我，我回去会死的！”


    假少爷转头看他，露出巴掌印分明的脸。


    徐盛皱眉，“他为什么打你？”


    假少爷震惊地看他，不敢相信哥哥没有哄他，还不相信他。


    “说话！”


    徐盛语气有些严厉。


    假少爷瑟缩了一下，把路上就想好的说辞说出来，“那个小三的儿子说我是罪犯的儿子，我和他吵架，那个人不帮我还骂我，我就说要不是他出轨，她，她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他就打我了。”


    徐盛眉头皱的更深。


    他把假少爷送去酒店，“我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你的事等我回来处理。你先在这儿待着。”


    他把人送到门口就要走，假少爷拉住他，难堪道：“哥……我今天还没有吃饭，我没有钱了……”


    徐盛叹口气，叫了客房服务。


    假少爷一边哭一边吃饭，越哭越不甘心，就找到一中来了。


    他高中也在这里读书，读过两年，对环境很熟悉，就找到校外的一家洗衣店租了校服，混进学校，却没想到会听到那么一则通报。


    他有些慌，从学校通报里他意识到徐耀和自己以为的不一样，并不好惹。


    但终究还是不甘心，还是想找徐耀当面说话。


    他把徐耀当成一个突破口，不管是取得对方的同情，还是激怒对方被打一顿，他都有机会再见到徐父徐母，为自己争取机会。


    他跟家里阿姨通过信息，其实知道徐耀这三个月在家里过得什么日子，也知道徐耀搬出去住的事。


    假少爷不笨，很快就猜到了徐耀的落脚点。


    只是假少爷以前对学区房十几年的老房子不屑一顾，不知道具体地址，只能在小区门口等。


    还真让他等到了徐耀。


    见到徐耀，他还愣了一下。


    眼前的徐耀脱胎换骨了一样，留着长头发，穿着连衣裙，好看的不得了。


    他走一路，所有人都在看他。


    他和阿姨发的照片里阴郁丑陋的光头男不一样，也和王浮萍给他拍的羞涩少女照片里不一样。


    那种小家子气没有了，青春自信，用一个词形容，就是——耀眼。


    朝他看过来的时候，徐耀眼神凶的有点可怕，然后又对他笑。


    ……更可怕了。


    假少爷的气势就矮了，徐耀说带他去奶茶店，他也跟着来了，坐下来才想起来要哭。


    “她做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她根本也不是为了我！她害了你，也害了我啊。现在，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徐耀就着他的表演，喝奶茶喝的津津有味。


    和极品爸妈一样，假少爷也和现实长着同一张脸，也是一股子绿茶味。


    不过现实里那个演技是王者，这个就是青铜。


    该说不说，看他一边哭一边掐大腿，还挺有意思的。


    徐耀本来心情很差，看到他拙劣的表演，心情都好了不少。


    假少爷哭了好一会儿，等徐耀喝完半杯奶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徐耀在看自己的笑话，顿时大怒。


    “你别太过分！”


    “哎，可以再装半杯奶茶的时间吗？看你一副恨不得要咬死我还要哭唧唧装白莲花的样子，这杯养乐多奶绿都不酸了。你再装一下，我可以付费消费哦。”


    徐耀的夹子音嗲嗲的，听在假少爷耳朵里更加阴阳怪气。


    “徐耀！你！你！”


    假少爷一把抢过他的奶茶摔地上，“你喝啊！你接着喝！”


    徐耀的脸一下子沉了，站起来，抬脚就把他身后的椅子踹翻。


    “啊！”


    假少爷吓得尖叫一声。


    “捡起来。”


    “什，什么？”


    假少爷害怕地看着他。


    “你妈没告诉你不要浪费食物吗？你妈没告诉你不要乱丢垃圾吗？你妈没告诉你要保护环境做好垃圾分类吗？捡起来！”


    看他一副你不捡起来我就把你塞垃圾桶里的表情，假少爷又气又怕。


    “捡！”


    “呜……”


    假少爷打了一个哆嗦，委委屈屈地蹲下来，去拿摔裂开流着奶茶的塑料杯。


    “小耀？小华？你们……”


    徐盛赶到现场。


    “呜！哥哥，呜……”


    假少爷看到他，眼泪刷地就流下来了，捡起地上裂开在流着奶茶脏兮兮的塑料杯，一副被欺负坏了的可怜样。


    “小耀，这……怎么了？”


    徐盛犹犹豫豫，想问发生什么事，又怕惹徐耀生气。


    徐耀翻了一个白眼。


    “徐耀。”


    袁州慢一步赶到。


    他看徐耀，还看得仔细，把他转过来，前后上下都看了一遍，着急问道：“你有没有怎么样？没事吧？”


    “……”


    有那么一瞬间，徐耀鼻子都酸了。


    妈的。


    第一次撕逼现场有人完完全全站他这边。


    第一次，有一个人看也不看假少爷，眼睛只看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