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璇的画展规模不大，但现场布置得非常有格调。她擅长油画，这次展出的画作大多是复古风格的油彩画作，低饱和的颜料厚涂在洁白的画布之上，构筑出一个又一个瑰丽繁华的世界。


    时玥停在一幅模糊的人物肖像前，仔细看了许久。


    之所以用“模糊”来形容这副肖像，是因为画中的人物侧躺，脸上还盖着一层半透明薄纱。整个画面的气氛旖旎香艳，主角看不起具体的五官更加勾起看画人的好奇心和绮思。


    她对旁边的冷烟弥说：“这个人对画家而言应该很重要。”


    冷烟弥却有不同的看法：“如果重要，它就不会放在这种无关紧要的角落。”


    时玥闻言朝外看去，发现两人所在的位置距离画展中心区域确实有一段距离。


    她歪着头：“但你不觉得这幅画笔触比起其他画作要细腻一点吗？你看人物裙摆边的蕾丝花边都被画得非常细致。


    “如果不是真心喜欢，谁会花那么多功夫刻画？”


    冷烟弥顺着她的目光端详画作，但不知道为什么，目光却从画作少女的衣角滑落到时玥的裙摆——为了顺利与吴璇接触，时玥今天穿了一件较为正式的西式礼服裙。藏蓝色绒面裙摆在膝盖位置被裁开，摇曳的燕尾拖地，既显得优雅成熟，又能方便行动。


    “嗯？”没等来对方回应，时玥转头看来。


    冷烟弥轻咳一声，不太自然别开头。


    她说：“如果是我喜欢的人，我一定用最周密的心思创作，再将她摆在最重要的位置，让所有人都能见识到她的美好。”


    这答案倒在时玥预料之中。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冷烟弥这人哪都好，就是护短的臭毛病本性难移。她是即使知道自己小侄子做得不地道都能捏着鼻子给人善后的反派，善恶是非观并没有那么分明。


    如果是被她看上的人，估计能被捧到天上去。


    可那本书里面，即使到几年后的大结局，冷烟弥也没传出什么桃色绯闻。


    时玥很难想象什么样的人能跟冷烟弥并肩站在一处。


    她笑了笑，故意找茬问道：“那如果她不喜欢抛头露面被别人看到呢？”


    “藏起来。”这一次，冷烟弥回答得更加快速果断，像是根本不需要经过思考。


    时玥整理一下裙摆，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嗯”了一声。


    意识到冷烟弥跟了上来，她故意压低声音缱绻道：“藏我的话，可不可以准备大一点的城堡？”


    冷烟弥脚步一顿。


    时玥继续往前走，转眼间已经跟正在招待客人的吴璇打上招呼。


    吴璇接过她递过来的名片，明显有些懵圈——她很确定时玥并不在此次画展受邀名单之列。


    但她还是礼貌地关切：“啊，哦，时小姐，非常欢迎你的到访。筹备不周，如果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欢迎你反馈。”


    “都挺好的。”时玥恭维道，“这里大部分作品给人的感觉都非常舒服，不管是构图还是色彩都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刚才看画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象画家会是怎么样一个人，现在看到你，才明白好的作品不仅需要成熟的技艺，温柔强大的气质也是必不可少。”


    这番夸赞她是用了心思的，吴璇听完脸上的笑容都更真诚了些：“谢谢。”


    “不过……”时玥话锋一转。


    她知道，像吴璇这样的艺术家肯定听惯了吹捧，就算她今天能把人夸出多花来也无法给吴璇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


    想要搭上吴璇这条线，她一定得说到对方心坎上去。


    吴璇果然顺着她的话问：“不过什么？”


    “看得出来，您一定非常沉浸在艺术作品中。”时玥侧过身体面对距离两人最近的一张画作，“你的专业使得这些画作的艺术价值非常高，但在我眼中……


    “很多画作都太过完美，完美得有点脱离现实。”


    “……”吴璇嘴角僵住。


    时玥眨了眨眼睛：“您肯定远离世俗许久了吧？”


    “远离世俗不好吗？”吴璇伸手抚摸起她描绘的湖边晨景，“艺术创作的过程永远孤独，这是不可避免的。”


    时玥意有所指：“难道没有两全的办法吗？其实在纯粹的艺术之外，充满烟火气的世俗也有自己的璀璨。它们并不是隔阂的。”


    吴璇低头看她：“您也是一位画家？”


    “不是。”时玥表明身份，“我的专业是服装设计。”


    “哦。”吴璇似乎对她失去了兴趣，“你可以再看看。”


    她又与时玥客套几句，很快找了个借口脱身，前往招待其他看画的友人。


    时玥站在原地，有些挫败地皱起眉头——吴璇这个人，比她想象中还要难以接近。她其实也不想表现得目的性太重，可是她并没有太多时间。毕竟吴璇这样的艺术家，只会短暂地在这个城市停留几天，可能这个周末一过，她就会飞去其他地方开办画展。


    她掌握的时间和信息实在太少。


    冷烟弥刚才接了个电话，此时恰好走过来：“去吃午饭吗？”


    时玥从难过的情绪中脱离出来，耸了一下肩膀笑道：“又要蹭小姑姑一顿饭了。”


    冷烟弥没回话，伸手帮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两人来到一家中餐厅，茶水是茶艺师现场泡制，看得人赏心悦目。


    “茶叶选用的是特级雨前龙井，古法采摘晾晒炒制，入口清苦但无涩味，回味甘甜清冽。”穿着定制旗袍的茶艺师向两人介绍茶水。


    时玥将茶杯拿到手，先是轻轻嗅闻了一下。


    茶艺师笑：“这位小姐是懂茶的人，我们家这款主推的茶叶香气浓厚，是外面任何茶类香水都仿制不来的味道。很多客人过来就是喜欢我们店内缭绕的茶香。”


    时玥闻言，下意识看了冷烟弥一眼，目光像是不经意间滑过她脖颈的位置。


    冷烟弥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看了过来。


    时玥轻舒一口气，仰头品鉴一口，真心夸赞：“不错，我很喜欢。”


    茶艺师与有荣焉：“不是我自夸，论茶，以及由茶衍生出的各种餐品、甜点，省内恐怕找不出第二家能跟我们打擂台的。


    “当然，好东西需要懂它的人，能等来您二位这样的客人也是我们茶舍的幸运。”


    时玥却突然摇了摇头。


    “嗯？”茶艺师不解。


    “我闻过更好的茶香。”时玥放下杯子，坦诚道。


    “这……”茶艺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她低头安静泡茶，随后离开包厢，将空间留给冷烟弥和时玥。


    两人吃过午餐，即将离开时，冷烟弥开口问：“你说的更好的茶香，在哪里？”


    时玥没说话，走到她身前，伸出双臂圈住她脖子，随后踮脚，鼻子凑到她侧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冷烟弥发间缭绕的高级冷香。


    “唔……不见了。”她困惑地嘟囔着，拉开距离，手指抚上冷烟弥脖颈处细腻的肌肤，“之前明明有的。”


    冷烟弥抓住那只手。


    痒。


    细细密密的痒意从对方指腹接触的肌肤产生，很快蔓延开，让她整个身体也跟着陷入酥麻。


    她脸上有红晕，深呼吸几次才平复过快的心跳，但攥着时玥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放松一点劲道。


    直到时玥鼓着腮帮子喊“疼”，冷烟弥才松开手，若无其事整理了一下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