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郁和光等人准备离开北方基地,维克多都始终沉着眉眼，似有心事。


    郁和光掩唇沉思：“我还以为，维克多是只喜欢机械的类型,难道他其实喜欢李白杨……？”


    【人类的虚荣让他们难以放弃拥有过的东西。】


    个人AI平静：【维克多·R·克莱德尔只是放不下被追捧的快乐，他犯了每个人类都会犯的错误。】


    不小心听到的维克多：？？你可是我修好的，就在背后这么造谣我？？


    继小芳之后，维克多再次被暴击。


    他试图去向李白杨求证，结果一转头，李白杨已经快和林沉麓长在一起了。


    依旧困在拘束衣中的林沉麓眼神死,紧抿的唇角写满抗拒，但依旧挣不脱过于热情的李白杨。


    李白杨一脸幸福的抱住林沉麓,蹭蹭,蹭蹭~啊~~


    维克多：“。”


    他面无表情：“人类有自己的变态。”


    全机械体人形赞同：【你们人类，变态得五花八门。】


    “郁和光。”


    林沉麓阴沉沉抬眼：“我能杀了她吗？”


    郁和光：“嗯，正当防卫。”


    李白杨：“！”


    “你们这个溯游大学,真的正经吗？”


    李白杨恋恋不舍：“我能去溯游上学吗,倒也不是说为了美人,主要就是喜欢学习。”


    郁和光眼眸泛起笑意：“会有那一天的。”


    轻雪飞溅，全地形车驶离雪原，飞越过岩石与荒漠的野原驶向苍山基地，千里无人踪。


    白日正是高温时间，已经习惯了旧地球景色的谢枝雀窝在车内一角,拍拍衣服找好角度，心满意足睡去。


    维克多在开车，郁和光坐在副驾驶上，一边听无线频道里晏止戈说起苍山基地，一边懒洋洋滑动光屏,查看李白杨给的资料。


    当他察觉到热风吹拂，转头看去时，就见林沉麓依靠在大开的车窗上，眯着眼照耀天光。


    郁和光轻笑：“应该不是第一次看旧地球才对。喜欢？”


    林沉麓摇头：“不。”


    被绑架到旧地球被动参与混沌事件时，林沉麓只觉得厌烦，思考这次能否顺利死掉。她对旧地球没有好印象。


    只是……“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踏上这片土地。”


    林沉麓苍白没有血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几近透明，她沉默注视着窗外，还是忍不住在晴空的微风中眯起了眼眸，抿起的唇角似乎有细微笑意。


    郁和光挑眉，他笑了笑，将独自感受的空间还给了林沉麓。


    他则转过身，继续与晏止戈谈论任务。


    “虽然经历过几次大混乱，旧地球遗留的资源和基础设施差不多消耗空了，但还是有所残留。”


    晏止戈的声音透过电流传过来，带着沙沙磁性的底色：“向左看——看见铁路了吗？这是旧地球现存最长且可以正常运行的铁路路段。”


    “黄金城会建在现在的地点，也是因为它。”


    铁路沿途周边串联着七八个遗民基地，但因果关系是反过来的。


    ——先有残存的铁路，才有建立的基地。


    除了为数不多的老牌大基地，其他势力都将铁路运输、电厂能源厂、矿脉等等旧地球遗留下来的设施，当做战略资源争夺，属于“要塞”。


    经历过三百年动荡，曾经习以为常的便利设施不复存在，至于电力，网络，通讯，更是只有富庶的大公司和基地才能架设，花费重金维系。这是末世时代的奢侈品，各势力雄厚底蕴的象征。


    但即便如此，通讯和运输大多也只能保持在基地内，顶多辐射向周围的势力范围。没有人会把钱浪费在随时可能失去和破坏的地方。


    长途通讯、运输，信息交流传递，甚至飞行……早已经遥远得像个神话。


    人类失去天空已久，连一只鸟也难以在高空翱翔。


    “很破。”


    郁和光克制的给出客观评价：“像废铁。”


    “虽然铁轨损毁严重，按照我们的标准早应该报废，用的也是淘汰了几百年的蒸汽机车，但这已经是旧地球能有的最好标准了。”


    晏止戈无奈：“这已经是黄金城大商人和几个基地，联手出资维护的结果了。”


    铁路是快速行军的重要保证，军队制的遗民基地绝不会放弃这样重要的战略资源，包括山姆基地。


    而对黄金城来说，道路就是贸易，是情报。倾销商品，快速传递消息，偷渡，藏匿通缉犯，高价倒卖车票……


    几方联合利益，铁路只赚不赔。


    但偏偏这条铁路沿线上，还有一个苍山基地。


    “苍山基地建立时间太久远，早在末日初期就已经存在，占据了大批城市资源，铁路段更是从基地门外穿过。”


    晏止戈：“偏偏苍山基地使用着铁路带来的便利，却不愿掏钱维护，还与其他的基地联盟隐有作对之势。”


    “北方基地曾经只有苍山一个盟友，苍山也是。”


    “不论是商人阵营，基地联盟，还是大公司势力，没有人待见它。”


    郁和光古怪：“那它还能活到现在？”


    被几大势力联手瓜分才是更合理的结局。


    “你看到就知道了。”


    晏止戈淡淡道：“李白杨没有说错，没有人愿意靠近闭塞的苍山基地。”


    说话间，不远处冒着滚滚黑烟的蒸汽火车已经靠站停下。


    漫天黄沙的荒野上，绑着塑料袋哗啦啦作响的细杆顽强矗立着，这就是铁路使用的站台了。


    络腮胡列车员探头看一眼塑料袋颜色，大声报站：“苍山基地，谁下？”


    透过车窗剪影，郁和光看到火车上挤挤簇蔟载满了人。


    但只听得见列车员的骂骂咧咧，看不到有下车的身影。


    “他妈的！苍山又没人？玩老子呢？”


    列车员


    叫骂着“砰！”地关紧车门，砰砰拍响车头铁皮示意司机开车。


    郁和光冷眼看着列车开走——列车下面的轮子阴影㈤_[(，多了几个。


    没了列车的阻挡，几道人影赫然出现。


    他们身着朴素，贫苦底层，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发觉有车队停在不远处，他们还主动挥手打招呼。


    “你们要去苍山基地吗？”


    见那几人要向车队走来，郁和光与维克多对视一眼，主动走下车，维克多在他身后锁死门窗。


    “路过。”郁和光不动声色，“你们要去苍山？”


    “对，回家。”


    几人热情洋溢，不等郁和光询问就主动搭话，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


    “很久没回过家了，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


    “他们应该很想我吧哈哈。”


    “能回家感觉真好。”


    “首领说的是真的，首领没骗我们，我要回去告诉家人。”


    郁和光挂着假笑，手掌却从没离开枪柄。


    他目光疑惑梭巡，试图从几人脸上看出端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友善且“正常”的遗民。


    但几人笑容真诚，言语间只听到他们对许久未见的家人朋友们的思念，还热情邀请郁和光去家里做客。


    “苍山基地是最好的遗民基地，没有比那里更适合休养生息的地方了。”


    他们对郁和光的拒绝表示遗憾：“年轻人，如果你还没有选好要在哪里定居，真应该到苍山去看看。”


    出乎郁和光意料之外的，几人除了攀谈之外什么也做，他们向他道别，然后越过铁轨，有说有笑的穿越荒漠，像苍山基地的方向走去。


    郁和光蹙眉，他侧身看了几人的背影好久，才返回车上。


    “发现什么异样了吗？”


    维克多摇头，林沉麓也漠然没有表示。


    “太奇怪了，末日里竟然还有这么正常的人？”


    维克多吃惊：“要不是地点不对，我要以为他们是新地球人了。”


    只有和平安全的环境才孕育得出友善的生命。


    最起码在罗莱小镇和黄金城基地，郁和光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苍山基地自身是老牌军队建制基地，和山姆基地类似，没有势力能保证吃掉苍山基地，自己也不受伤。”


    晏止戈淡淡道：“如果捕猎消耗的能量高于猎物补充的能量，狩猎方不会去做。”


    “但这并非苍山基地完好存活的主因。”


    晏止戈示意郁和光向外看。


    车队越接近苍山基地，荒原上的行人就越多。


    黄土飞扬，但掩盖不住人们脸上的笑容，他们吃力的慢慢走着，但目的地却是同一个——苍山基地。


    “不是说苍山基地闭塞吗？”


    郁和光惊讶：“这么多人？”


    因为散布的行人，车队速度越开越慢，一步一挪，从行人身边路


    过。行人好奇的看过来，笑着颔首致意。


    维克多只觉新奇，谢枝雀却觉古怪。


    一觉醒来刚一抬头就对上车窗外一张笑脸，吓得谢枝雀猛地坐起身，恍惚着差点以为自己回高卢首都了。


    “醒了？”郁和光笑着向后一瞥，“我们小鸟睡得很踏实啊。”


    “还在长身体呢。”维克多顺口一接。


    谢枝雀诧异，满头雾水的左右看了几圈：“我们不是要去苍山基地吗？”


    “这就是。”


    郁和光向前一指：“这些人就是苍山基地的平民。”


    谢枝雀：“……？？？”


    不同于维克多，他是真正跟随郁和光深入黄金城，在暗巷与各怀鬼胎的商人中介打交道。他见过遗民基地底层的模样。


    贫富会有区别，但那些人眼里的麻木苟活是相同的。


    可眼前这些……


    “不太像遗民基地。”谢枝雀斟酌着用词，“太……平和友好了。”


    郁和光点头。


    此刻他才理解了李白杨说的“友善”是什么意思。


    友善得简直不像末日。


    晏止戈的车在前开路，避开的行人们让出一条通路，苍山基地就在眼前。


    黄色高墙砖石龟裂，风沙侵蚀间已见年头。


    和郁和光见过的遗民基地一样，苍山基地同样城墙高耸，士兵巡查，门口排着等待入城的平民和商贸贩子。


    临检时间过长，有的人干脆席地而坐，围成一圈闲聊起来。


    郁和光敲了敲光脑，示意AI打开车外接收器，车辆挪动着排队等待入城时，他也听了一路的“八卦”。


    但却越听越皱眉。


    没有杀人越货，也没有改造手术和生存压力的话题。


    这些回基地的人们，大多谈论的都是家人和朋友，说起一日三餐。


    也有闻名从其他遗民基地赶来的人们，拖家带口想要在友善的苍山基地开启新生活，又忍不住忐忑。


    其他居民听说，立刻安慰起新人，让他们安心在苍山基地定居。


    “没有比这里更宜居的地方了。”


    他们感慨：“愿太阳神庇护你。”


    就连原本戒备的维克多，也忍不住放下偏见：“原来旧地球还有这样的世外桃源？”


    除了环境差些，这里和新地球没什么不同。甚至比起高度科技化发展、更多与AI交流的城市居民们，这里的人更加亲密友善。


    郁和光不置可否。


    “郁和光。”


    晏止戈的声音从无线电传来：“分析官来接我们入城了，跟紧我。”


    维克多赶紧回神，加速跟上前面的车。


    越过人群，郁和光看到基地大门外的士兵们旁边，等待着一名灰色西装的男人。


    年轻男人碎发散落，鼻梁上架一副银丝眼镜，清隽的面容冷淡，他抿着唇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烈气场。


    见两辆庞大结实的黑色车辆向城门驶来，他向晏止戈的方向颔首致意，随即冷淡掏出证件递向士兵。


    “古董商晏先生的车队，请放行。”


    士兵确认过证件后，立刻示意开闸放人。


    “这位就是我队伍中的分析官，指挥系大四，宫商角。”


    晏止戈介绍：“我不在时，就是他负责打理苍山基地的情报，性格较真，你别……”


    “队长。”宫商角敲敲车窗，冷淡，“你旷工了。二十六天。”


    晏止戈：“…………”


    郁和光：“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