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人群立刻慌乱逃跑,欢乐的庆典眨眼间被惊呼尖叫取代。


    晏止戈奋力拨开人群冲向中央，逆流而上。


    瞬间堕落成混沌物的男人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更糟的是男人身处庆典，整个小镇的人都在！


    怒意让晏止戈沉了眉眼，他随手拽住要摔下去的少年拎起来，不等少年人感激说声“谢谢”立刻扬手将其拽向身后——“唰！”


    他毫不犹豫抽刀斜斩。


    一道雪亮光芒划过，鞭子一样抽过来的长舌头已经被斩成数段。


    那张从嘴巴一直拖到地面的血盆大口里喷吐长舌，数条血糊软黏的舌头像游走的蛇卷起猎物。


    混沌物吃痛猛地收回断舌，其他人纷纷趁机逃离。


    晏止戈踩着满地凌乱的花瓣走向混沌物,周围一圈居民已经四散逃开,混沌物试图追击,却被长刀挡住去路。


    “往哪走？”


    他扯了扯唇角，嗤笑：“废物,认清你的对手是谁。”


    藏在信仰表皮下的混沌已经在流浪者体内彻底炸开,他拼命向上翻着眼白叽里咕噜转动，腥臭巨口里发出“嗬嗬”意义不明的气音——而转化还在继续,非人的特征快速向胸腔蔓延。


    晏止戈眼神一厉，脚下骤然发力已经猛冲向混沌物而去。


    混沌物被挑衅激怒,张开的大嘴像炸开的猪笼草，数不清的舌头瞬间从嘴巴深处窜出来甩向敌人。


    但晏止戈悍然无畏,迎头向上，整个人扑进混沌物的攻击范围——


    就在长舌层层卷住他的瞬间，他一手持刀一手紧握成爪猛地捣进混沌物胸膛！


    “噗呲！”血液飞溅。


    紧握成拳的手掌一拳捣碎了心脏贯穿胸膛,刺破混沌物脊背而出。


    噗通，噗通……


    一颗鲜红、跳动着的心脏，被晏止戈死死攥在掌心里。


    混沌物胸口一空，剧痛下忽然僵住。


    晏止戈掀了掀眼睫,喷溅的血珠顺着侧颊滑落，他漠然看向混沌物，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不……不…………’


    混沌物战栗起来，它惊恐发出含混不清的气音试图求饶。


    但下一刻，“哗啦！”


    心脏被猛地捏爆，血浆四溅。


    “你的心脏比一根羽毛更重，度不过审判的天平。”


    晏止戈冷呵：“敢伤害无辜之人，你哪来的脸求饶？”


    混沌物发出凄厉哀嚎，它疯狂滚动扭曲，愤怒下猛冲向晏止戈发出最后全力一击。


    “砰——砰砰！”枪声突然响起。


    飞身冲到半空的混沌物重重一僵，冲进体内的原物质枪子弹搅碎血肉，在混沌物的躯壳上像吹气球一样鼓起数个大包，它胡乱转动的复眼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


    ‘你……怎么可……’


    轰然的破碎声掩盖了一切疑问。


    半空下起了


    一场血雨。


    碎肉混合着骸骨噼里啪啦坠落了满地，砸进篝火里熄灭了热烈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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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飘散的浓烟里，晏止戈抬眼，没有了混沌物的遮挡，持枪而立的人清晰可见。


    郁和光勾了勾唇角，挽了个漂亮的枪花收枪。


    “不用谢。”


    殷红骰子在他高高抛起又落回掌心，他踩踏着泥泞血肉走向晏止戈，在他面前定住脚步。


    郁和光认真看了看，忽然抬手拭去晏止戈侧颊迸溅的血迹。


    晏止戈倏地瞳孔一缩，没有防备之下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下看着好多了。”


    他低低笑出声：“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文学系会害怕你了。”


    战场上被敌人血肉染红的晏止戈，冷冽如杀伐机器。


    “混沌度已经下降，掷骰结果空白。但是。”


    郁和光蹙眉环顾四周：“穆夏呢？”


    前一刻还欢乐的庆典已经不复存在，人们惊慌散开，躲进最近的建筑物里避难。街道空旷，除了急忙跑过来要帮忙的文学生们，不见执政官与祭司的身影。


    “混沌物？怎么会，落日小镇一直非常安全，没见过能进来的。”


    “执政官不是把所有混沌物都拦在外面了吗？”


    “莫非……”


    夏林瞳孔紧缩：“执政官没【看】见！”


    晏止戈握紧的手指颤了下，慢慢松开。


    ——在血肉泥泞的掌心里，金色圣甲壳虫神符沾满血迹。


    “问题不在于混沌物。”


    他声线嘶哑沉重，抬眼看向聚拢过来的文学生：“在于，被混沌的人拥有神的通道——他是信徒。”


    那是神明留给凡人的沟通信物，可以让信徒在遇险的第一时间呼唤神获得庇佑。但这条通道是双向的，也就意味着……


    “如果信徒混沌了，神也会？”


    郁和光错愕：“神被混沌，会发生什么？”


    晏止戈喉结滚动：“堕神。”


    文学生面色死灰，如丧考妣。


    “如果是拉神那样信仰众多并且神力强悍的神，一两个信徒甚至所有人全混沌了，也对祂没有任何影响，毕竟祂本身就是一切信仰与创世的源头。但是。”


    夏林顿了顿，不忍再看：“被混沌的，是末微之神的信徒。”


    只有一位信徒，一位神祇。


    信徒的混沌会将神……一并拽下云端。


    “九神会。”晏止戈当机立断，“夏林，跟我来，执政官一定在那里。”


    “晏止戈！”另一只手猛地拽住他的手掌。


    郁和光：“你忘记带上我了。”


    晏止戈顿了顿，还是点头：“好。”


    “尤金，你留下清扫战场，确保没有第二只混沌出现。”


    尤金已经迅速醒了酒，比狙击枪更凛冽是她愤怒的眉眼。


    “宫商角，去找被污染神祇的信仰历史。”


    闻讯赶来的宫商角推了推眼镜，他会确保没有一条消息从他掌心遗漏。


    “其他人，保护好你们身边的普通居民——这是神与混沌的对峙，不必牵连普通人。”


    “各位，这是战争。”


    他眉目肃穆：“这是战时，从混沌物敢入侵无辜居民区开始战争就已经开始了。没有及格，没有人批阅你们的论文。”


    “被你保护在身后的生命，是你最优先级责任。”


    晏止戈深深看向围拢过来的文学系学生们，郑重颔首：“我把我身后的战场交给你们，我相信你们绝不会失败。”


    “绝不会失败！”


    “绝不失败！！”


    “这是文学系的战场！！！”


    相似的怒火弥漫在每个文学生脸上，即便最温吞之人也被激发战意。


    郁和光缓缓睁大了眼眸，晃动的眸光里倒映出一张张愤怒坚毅的脸。


    没有人质疑，没有人犹豫，这盘散沙在晏止戈的指挥下迅速凝聚成坚不可摧的巨人，一支支队伍四散，冲向小镇各处。


    “女士，我是文学驻地的，我们会保护你。”


    “和妈妈走散？别担心，我是文学驻地的，我会确保你与你父母的平安。”


    “请相信我们。”


    “请相信我们，我们是文学驻地。”


    ……


    这就是文学系。


    他想。这就是不可缺少的，溯游的中流砥柱之一的文学系——晏止戈一手铸造的巨人。


    晏止戈大步流星穿过人群走向神庙，一道道指令下达，立刻有人严肃点头领命离开。


    他侧首，郁和光小跑着追了上来。


    晏止戈顿了顿，放在神庙大门上的手掌猛地用力。


    ——“轰隆！”


    墓道里遍布鲜血，惨叫声回荡不绝。


    “两位。”


    站在墓道中央的穆夏挡住去路，他翠瞳冷冽，“九神会现在不待客。”


    “我对和平友好的家家酒游戏没兴趣。”


    晏止戈冷笑，他扬手一抛，“你在找这个？”


    穆夏下意识伸手去接，随即瞳孔一震。


    “护身符？”


    “神的护身符为什么会在虔信者之外的人手里！”


    他横眉凛冽，如神像怒目，执政官的威严压得一旁小鳄鱼抖得缩成一团。


    “跟我来。”


    无须晏止戈多言，穆夏已经点头谢过，率先转身大跨步走向石门。


    不久前还平和松弛的九神会神殿内，此时宛如炼狱。


    神明在哀嚎，颤抖，哭泣。


    摔在地面上的虔信者不停抽搐翻滚，疼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量甚至无力稳住人形，她的形态在人与兽之间反复切换变化，又眨眼间化作一阵烟雾——连具象的有形躯壳也难以维系。


    她的挣扎太过厉害，就连几个一同帮忙按住她的虔信者也差点掀翻出去


    。


    古夏跪在地上试图抱住虔信者安慰，他的手掌始终放在她的头顶传递力量，口诵经文身遍金纹，荷鲁斯之眼的纹路在他额前反复睁开又闭合，就连他自己也跟着身形不稳。


    虚弱化作血汗浸透白袍，转瞬之间古夏已经仿佛跪立血像，但他依旧咬紧牙关，将虔信者抱得更紧。


    然后，抬手划开了胸膛。


    【拉神啊，我所侍奉的尊神】


    【让这年轻的孩子活下去，拿走我的命，拿走您创造太阳与世界需要的一切力量，请让我死亡，让世界新生】


    神之血通过大祭司的媒介奔涌而出，强大神力瞬间将虔信者笼罩。


    虔信者终于停止了剧烈翻滚，她的挣扎慢慢减弱，逐渐平静，她努力抬头看了一眼古夏，疲惫昏死过去。


    古夏无力垂首，金发顺着肩膀滑落，露出修长脖颈。


    宛如殉道者受难，天鹅垂死。


    围拢在四周的虔信者们不忍偏头，有心软的神已经啜泣。


    穆夏死死握紧了手掌，水银般的血珠顺着指缝滴落。


    “哥哥……”


    他轻声上前，单膝跪在古夏身边，抬手环抱住摇摇欲坠的血人，让他能倚靠在自己臂膀间。


    穆夏握住他无力垂在血泊中的手掌，平静垂下眼睫。


    然后，郁和光眼睁睁看着穆夏那头如月光流水般的银色长发，眨眼之间失去光泽，干枯萎靡，像失去生命力枯死的树。


    “不能让神明坠落。”


    穆夏声音嘶哑：“九神会确保所有神明延续，但，这种延续是有代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为了让已经死去的文明复活，所有神明的力量都交汇于一处，神们确保了其他神的存活，其他神又确保神的延续。


    而纵横交织的所有线，有唯一一个原点。


    ——太阳神，拉。


    “一位神堕落，就是这张网的一个点破损，污染会像病毒扩散……直到蔓延让所有神明堕落，太阳神从天空坠落。”


    穆夏抬眼，他抿紧的唇瓣压制愤怒：“到那时，埃及——所有神——所有文明，都会死去。”


    落日小镇安然无恙数百年，谁曾想混沌竟然潜藏在信仰的皮囊下，而心软的神又将祂的护身符交给了唯一仅存的信徒……


    晏止戈静静看着穆夏：“我能为你做什么？”


    “帮我。”执政官向溯游首席伸出手，“帮我，阻止神明堕落！”


    “事到如今，只有一位能制止这一切。”


    晏止戈与穆夏对视，两人心中同时浮现同一个名字。


    ——太阳神，【拉】


    神血只能暂时确保虔信者的安睡，让堕落的过程被拉长变慢，但唯一有权柄能够回溯堕落的，只有众神之神。


    祂的真身高居于神国，祂创造世界，看顾大地，令亡者复活。


    “尊神真身不在神门之内，唯一能沟通祂的窄路，在金字塔内。”


    穆夏皱眉：“数百年间，尊神真身从不肯回应我们，九神会数次派人进入金字塔但都无功而返……”


    “如今我们身负【堕落】，不敢踏进神的居所。”


    穆夏郑重请求：“请远离我们，离开这里，然后——”


    “请帮助我们寻找尊神真身，逆转堕落。”


    “到那时。”他轻声道，“你们或许能向尊神询问，你们试图寻找的末日原因。”


    晏止戈伸出手，握住穆夏等在半空中的手掌：“当然。”


    “九神会与【溯游】是友好盟友，不是吗？”


    新的盟约，在战争与愤怒中，由首席与执政官达成。


    从墓道里吹来的风沙迷了郁和光的眼睛，他记得自己听到“捏碎圣甲壳虫”的声音。


    然后再睁开眼，就已经独自站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


    ——真实的，千疮百孔的大地。


    郁和光从仙人掌下的骸骨上收回视线，神色莫测。


    “AI，报告时间与坐标，查询组队列表其他人的位置。”


    【您已离开落日小镇，九……】


    “那个……”小小怯怯的声音打断了AI的回答。


    郁和光闻声一低头，就看到脚下流沙滚动，他立刻拔枪对准——


    啵！


    从沙子里拔出一只小鳄鱼头。


    刚鼓起勇气冒头的小鳄鱼立刻就看到对准它的枪口。


    “诶00？”


    豆豆眼懵逼。


    风沙从一人一鱼中间吹过，一时间对峙无声。


    “…………”


    “！！！”


    “啊啊请不要杀我，我真的不是那种吃人的坏鱼，我饿了只会啃啃树叶对不起下次我会向树叶道歉的请不要杀我啊啊——！”


    终于反应过来那是人类杀伤性武器的小鳄鱼慌了手脚，它试图把自己拔出来爬走但太胖卡住了，它又试图把自己按回去钻走但洞口拒绝圆球通过。


    圆球惊慌失措，手忙脚乱试图解释。


    被吵得脑壳痛的郁和光按了按太阳穴，冷声斥道：“闭嘴！”


    “多说一个字就杀了你！”


    嘎——


    小鳄鱼伸出小短手从左拉到右，缝上嘴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鳄鱼委屈对手指：鱼知道，但不让鱼说。


    郁和光平静抬了抬枪口：“只回答我问的问题。”


    圆爪小心翼翼指了指：“护身符。你捏碎了护身符，自然会被守护神【赛贝克】驱离落日小镇。”


    “至于其他的……”


    小鳄鱼泫然欲泣，委屈抱紧胖滚滚的自己：“我也不知道，是【赛贝克】让我跟来的。”


    在背后又响起的呜哇哭声，郁和光按了按太阳穴。


    他现在只想知道——这踏马的是哪？他的同伴呢？


    以及。


    这只鳄鱼是要哭倒长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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