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子的回答，令宁凡动容。


    想到一年前，宁凡离开家去做行者，也不敢回头看。


    那时的他，没得选。


    他也不舍得离开家，离开母亲，离开从小长大的朋友。


    而到了现在，他的身边，多了很多人。


    挽留他的脚步的人，更多了。


    如果说，这个时候让他去上城，他会去吗？


    大概率，也是放不下的。


    都说上城是天堂，下城是地狱。


    可这地狱里……


    有牵挂啊！


    那个所谓的选拔，或许的确可以让人去感受上城的温暖。


    但是也要让人断舍掉下城的一切。


    “当时在野外，你挺激动的。”


    辉子笑了笑：“听说从小到大努力，只为了被选到上城，换得一支特效药去救你母亲的时候，我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老实说，那个时候，我跟你没啥交情，不觉得亏欠你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个小子挺孝顺的。”


    “可是，接触下来，我发现你变了很多。”


    “刚出区的时候，你多单纯啊！那时在我们眼中，你真就只是个孩子。”


    “后来，你渐渐变得狠辣，变得油滑，变得越来越适应这个世界。”


    “我懂，这是生存之道，想活下来，就要有变化。”


    “但我心里就是过意不去。”


    “我总觉得，如果被选上的人是你，你不会像现在这样……”


    “成长，听起来好像是个好事儿。”


    “可同样伴随着的，是撕裂一般的痛苦。”


    辉子眼眶有点红：“我挺心疼你的，宁凡。”


    听到这，宁凡的眼前，也是朦胧一片了。


    “辉哥，我懂。”


    宁凡伸手，在辉子的手背上拍了拍。


    “你这小子，成长太快了。”


    辉子深深叹了口气：“很累吧？”


    前面的话，宁凡还忍得住。


    而此时，宁凡再也忍不住了。


    他不想在【野狗之家】的人面前，表现出半点疲惫。


    他是队长。


    他如果累了，其他人会没有主心骨。


    可在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


    两人谁都没说话。


    房间里，两个大男人，都是眼眶通红。


    “好日子来了。”


    终于，宁凡在发泄了几分钟之后，抹了一把脸：“以后不用像之前一样，拿命拼了。”


    关于上城选拔的事情，辉子知道的也并不多。


    他没有在区内等待上城人来接他，更没有接触到上城人。


    但是他说出的一些信息，却能够让宁凡想到很多事情。


    这些事情，需要整理。


    宁凡也不再提这件事情了。


    “辉哥，有个事儿，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你是队长，直接吩咐就行。”


    辉子也不断的紧着鼻子，似乎觉得在宁凡面前痛哭流涕的，有点丢人。


    “等你养好了伤，就回F70区吧。”


    宁凡轻声道。


    辉子愣住了。


    紧接着，他皱起了眉头。


    “用不上哥了啊？”


    “哥。”


    宁凡认真道：“你知道我不可能有那个意思。”


    “那你撵我走，是啥意思？”


    辉子相当不满。


    即便他知道，宁凡是一片好心。


    相比于野风口，F70区要安稳的多。


    况且，宁凡让他回去，绝对不会让他过普通人的生活。


    宁凡会为他安排好一切。


    可是……


    “一路上，咱都是一起搀扶着过来的。”


    辉子捏起了拳头：“现在让我掉队，寒碜我呢？”


    “哥。”


    宁凡按住了辉子的拳头：“听我把话说完，行吗？”


    辉子不吭声了。


    但是很明显，他很生气。


    “F70区那边，你也看到了，曲哥确实不适合做总长。”


    “其他的队长，也不想做，就算是他们想，我也得犹豫犹豫。”


    “现在这里就只有咱俩，我跟你说句实话。”


    “我们占了野风口，F70区就算是咱得大后方了。”


    “把那里交给一个不能百分百信任的人，我不踏实。”


    “想来想去，我觉得最适合的人选，就是你。”


    “人情世故，没有人比你处理得更好。”


    “而且你也不会因为怕我担心，而瞒着一些事情不告诉我。”


    “所以就算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也会第一时间知道。”


    宁凡真诚道：“至于区域内一些事情的处理，我会安排罗修和欣姐去帮你。”


    “罗修这个人，能信，但是不能完全相信。”


    “欣姐对【野狗之家】的感情，我不怀疑，但是有的时候，她做事太极端了。”


    “这两个人，谁都不适合掌管权力。”


    “所以，让他们给你出谋划策，你来拍板，最合适。”


    “我会从现在的队伍里挑出几个实力出众的人，陪你们一起回去，帮你稳住位置，怎么用他们，你说了算。”


    辉子的脸色依旧不好看。


    他知道，宁凡说的这番话，是实话。


    可却不是全部。


    宁凡让他去F70区做总长，一定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宁凡，这些话……说服不了我。”


    宁凡在犹豫。


    辉子咬着牙：“把心里话，跟我说说。”


    终于，宁凡长叹了口气。


    “是这次的事情，让我有这个决定的。”


    宁凡抬眼看着辉子。


    “辉哥，有的时候，你会冲动，但是不会冲动行事。”


    “尤其是面对到重要决策的时候，你会尊重我的意见。”


    “去刺杀格拉萨格的时候，我强调过很多次，你们只需要观察，不需要出手。”


    “可你还是私自决定要冒险了。”


    “哪怕，你明明知道，在【平安日】，我即便是任务失败，也有能力全身而退。”


    “对我的亏欠和担心，让你变得不冷静了。”


    “选拔的事情，一直是你自己心里的一道坎。”


    “就像你刚刚说的，之前我们没交情，你并没有太在意。”


    “但是随着我们的感情越来越深，你就越觉得……是你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没必要的，辉哥。”


    “路，都是自己走的。”


    “如果你无法释怀，以后一定还会发生类似于今天的事情。”


    “而这恰恰就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看着面色复杂的辉子，宁凡又是轻声叹了口气。


    “辉哥，我怕，让你继续跟在我的身边，早晚有一天，你会为我而死。”


    “我……不想再体会失去家人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