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作品:《相亲事故

    港城冬天多雨,第二天清晨就开始下,朝苳晚每天很早来后厨,跟着后厨师傅学怎么烤蛋糕。基础烘焙靠她自学,付箐珩只需要教给她独家技巧。


    朝苳晚学的快,店里最热销款基本都掌握了。


    朝苳晚作为学习的回报,她会帮后厨师傅把厨间的垃圾收好拿出去丢掉,忙里偷闲,掏出手机接电话,是乔佳诺打过来的。


    “晚,晚晚,你好吗?”


    她正想说些什么,顿了顿。


    “怎、怎么了,又,又被撞了吗?太,太可气,明,明天我去烧,烧香!”


    朝苳晚说:“没事,只是这边下雨了。”


    “我这边下雪啦!”


    “你要买,伞,你跑那么远,吃喝怎么办?还,有钱吗?”乔佳诺闷哼着,“你,这样非常不好……”


    “我总要出去闯一闯是不是?”朝苳晚温声细语,“别担心我嘛,我过年就回去啦。”


    “钱,钱,钱够吗,你也没钱!”


    “包吃包住,挺好的。”朝苳晚说:“别担心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一个月后就回去了,跟你们一起过年,去你家里住,行吗?”


    “好,超超超级好!”


    朝苳晚哄了两句,乔佳诺放心了,“好吧,缺,缺钱,给我打电话,别,什么都不说。”


    “知道了。”


    朝苳晚也是没辙,乔佳诺这个小结巴还是个小唠叨,嘀嘀咕咕说了很久很久,朝苳晚安静的听她说话,时不时提醒她,“呼吸,热热,别急。”


    “好,我吸!不,不结巴了!”


    朝苳晚笑了一声,“挂了,我继续学习了。”


    电话挂断,朝苳晚扭头看向身后拿着牛乳茶的付箐珩,好像才看到她一样,笑着说:“早。”


    “今天下雪了。”


    “港城从来不下雪。”付箐珩自然地说。


    “我说的是湖市,那边下雪。”


    付箐珩点头,把茶放在她手边,朝苳晚说:“我一直觉得我不喜欢雪。”


    朝苳晚靠着厨台和她聊天,“因为湖市冷,来了四季如春的港城,发现——更不喜欢这永恒不变的天气。”


    “嗯?”付箐珩瞥向她,朝苳晚捏着奶茶,“身体很讨厌。”


    “水土不服?”


    朝苳晚嗯,“习惯湖市的天气,那边还有人等着我回去。”


    付箐珩点头,“对了,后天,有个酒庄订婚聚会,你跟我去布置现场。”


    朝苳晚应了声好。


    “你不问问会有是谁一起去吗?”付箐珩说:“是我们的共同好友,以前你可没少和她们树敌,你不怕……”


    朝苳晚看向她,抿了下嘴唇,能不怕吗,毕竟就一张脸,她说:“我后面可能要找兼职了。”


    “兼职?”付箐珩疑惑,以前她的形象太深入人心,现在嘛。


    “打工挣钱。”


    付箐珩问:“那你回港城做什么?”


    朝苳晚说:“学手艺啊。”


    付箐珩没明白。


    朝苳晚说:“这里是Wilderness,你给我随便一个证书,我回去去哪里找工作都有饭吃。”


    这话不是撒谎,朝苳晚一辈子窝在湖市,这可是她能接触到上层的出路。她怎么可能不拼一拼?


    “你之前可是指着我鼻子挑刺。”


    “以前有公主病,仗着商西洲的无法无天吧,本身就是性格有问题。”朝苳晚并不说“以前不懂事”为以前开脱,她没必要为“前任”开脱。


    付箐珩瞧着她,说实话,朝苳晚成熟后有几分魅力,“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以前和西洲很配。”


    “怎么说?”


    “你们俩的性格,都挺……神经,病态?”


    朝苳晚每次都是通过付箐珩的话,来获取关于“她”的信息量,现在对“她”很了解,对商西洲却不太了解。


    朝苳晚说:“好了,该上课了付老师。”


    付箐珩一顿,认真地看朝苳晚,以前韩奕可都是嚣张的叫她“付厨师”,她手指悄悄桌子,“继续,香草根别忘记了。”她仔细瞧朝苳晚的脸,要不是一模一样,真觉得换灵魂了。


    下午,商西洲收到一条视频。


    付箐珩:【今天我让她出餐,现场做蛋糕,快把我那些富婆客人迷成智障了。】


    朝苳晚在厨台后面捏着奶油抹刀,收进黑手套的长指勾着旋转台,她额边留着一缕发,眼神专注认真,客人看人不看蛋糕,朝苳晚比蛋糕更口渴。


    付箐珩:【图片】【图片】【图片】


    【怎么感觉当年那个小女孩子变成了迷人大姐姐。】


    付箐珩发完,看到对面一闪而过的“输入中”却没有看到信息过来,她打字:【已读不回?】


    商西洲:【把她开除。】


    付箐珩:【我没跟你说过吗,她来我这里交了学费。真金白银,五千块钱,看在你面子上我给打了折。】


    商西洲:【我给你出违约金。】


    付箐珩:【你真歹毒。】


    商西洲直击灵魂:【所以,为什么不开除?】


    付箐珩捏着手机,打字:【她叫我老师的时候有点苏。】


    商西洲的手拿起来又放下来,她讨厌现在的朝苳晚。


    以前韩奕生活圈很简单,特别干净,就她一个人,没人关注韩奕,都讨厌韩奕,但是她很喜欢的那种状态,干干净净,没有其他人挤进去。


    而且,朝苳晚定下了约会时间,她成了等待的那一个。谁知道下一次约会是哪一天?


    商西洲讨厌等待,她放下手机叫来了秘书,说:“找私家侦探。”


    秘书沉稳地问:“是监视珠港新项目负责人吗,已经派人了,盯得很紧,只要——”


    “韩苳晚。”


    “谁?”


    “二十四小时监视。”


    “好。”


    港城多雨,一直下到晚上没见停,商西洲的车从Wilderness一开而过,本来在看平板的商西洲抬头侧目。


    仿佛有那么一瞬,她看到了里面穿着白色中式制服做甜品的女人。


    下班朝苳晚去更衣室换了自己的私服,白色变形的短袖,搭配黑色牛仔裤,裤身上的洞明显是破了,又用剪刀再加一刀伪装出破口设计。


    然后她再穿上那件西装拎着垃圾走出来,不伦不类的穿着,却……


    付箐珩手撑着桌子,咬着吸管瞥向她。


    雨不见停。


    朝苳晚靠着窗户安静的坐着,脸印在玻璃上,不笑时很冷艳,以前十足的乖戾,总没耐心,如今仿佛被岁月洗礼过头,有一种多情的温柔。


    曾经挑剔的她现在桌上只放着一杯白开。


    毋庸置疑,不管岁月怎么洗礼,朝苳晚的皮相都是绝佳,她矜贵,漂亮,还是那个娇纵的她。


    但是呢。


    她是靠她西装衬托起来的,这样才暂时遮住了她内里的廉价和贫穷,商西洲冷嗤,心脏在狂跳。


    可以随意想象她是如何窘迫的面对热情的服务生说只要白开水,又是如何脱下廉价的衣服穿上这件正装,最后局促不安的等待约定的人出现。


    商西洲隔着车窗和雨幕看她,并没有要进去的想法。


    欣赏够了,商西洲的车要走了,朝苳晚却站起来朝着她走了过来。


    “你终于来了,再等下去我就难受死了……”她叹气,“我真怕被里面的人赶出来……”


    她手压在车窗上,连伞都没拿,港城冬日的雨落在朝苳晚身上,她长长的马尾辫都淋湿了。


    显得朝苳晚很是可怜,狼狈。


    商西洲目光落在那套手工西装上,她还记得裁缝亲自量体裁衣的画面,尺子压在肩膀上,精确到一分一毫,谁能想到西装最后是这个下场。


    这时,朝苳晚推开车门,弯腰上车,她往里探,“汪。”


    商西洲眉微微抖,她克制地反问:“你很开心吗?”


    明明很狼狈,不知道在开心什么,朝苳晚坐下来系安全带,“其实刚刚在看你,觉得你很漂亮。”


    衣服太湿了,朝苳晚拧着扣子开始解西装,商西洲说:“穿着。”


    朝苳晚摇头,“不行,湿透了穿上会生病,我没钱看医生。”


    前面车内镜印着两个人的模样,优雅矜贵的商西洲,落魄狼狈的朝苳晚,一个矜贵的人上人,一个狼狈的只穿得起西装上身落汤流浪狗。


    路上朝苳晚只说了一句话。


    “还是要找很密闭的地方吗?”


    车停下来,商西洲才开口,说:“你很脏。”


    “所以呢?”


    朝苳晚看向外面,如果她没瞎的话,名字叫“海湾裕城”,这是一家洗浴中心?


    朝苳晚并没有多想,商西洲带着她进去,里面铺的地板都金碧辉煌,朝苳晚感觉挖一块回去都能发达。


    门口前台毕恭毕敬地接过朝苳晚手中的西装,瞥到她内里白色短袖后,努力压制眸中的惊讶,说店里提供干洗,引着她去写地址届时直接送上门。


    纵使惊讶态度依旧热情,朝苳晚握笔的时候老想到昨天那个前台,她拢着手避开商西洲的视线写地址。


    “商总,这里走。”


    商西洲并没有看她,跟着经理离开。


    经理亲自带着商西洲去包厢,就一个小小的走廊,都比朝苳晚曾经住的单间要宽敞。


    到了包厢门口,朝苳晚刚想问是不是一起泡,经理带着商西洲出去了。


    朝苳晚站了会儿,看商西洲没过来,自己参观整个浴间,颇有宫廷复古那儿味儿,屏风后面是洒满鲜花的浴池,浴衣放在洗衣篮里。


    宽敞,豪华。


    朝苳晚回想起商西洲站在出租房洗漱间的画面。


    她敛下笑意的眉,解开衣扣,赤着脚去探水,脚趾故意夹了一片花瓣撩起水花。


    虽然商西洲嘴贱爱羞辱人,但是她这种羞辱人让穷鬼很喜欢,颇有种用脸接钱的快乐。


    刚没入水中,突然前面的屏风往两边开,只剩下一层朦胧很透的薄膜,朝苳晚眉一皱,下意识想起来拿东西遮掩。


    她身体又缓缓下滑,看不清那边的人。


    可是,朝苳晚感觉这是单层透视,那边人能完全看清楚她。


    因为商西洲坐在后面的太师椅上,坐姿笔直。脸看不清,那对碧色的眼睛审视着她。


    水温拂过身体,鲜花香气馥郁,很舒服,朝苳晚咽气,咬住了唇,这个霸总,“你……”


    “我没说给你泡的。”商西洲语气冷,却显得很阴险,“是你自己要脱。”


    “那你要说清楚,你会在对面坐着。”


    商西洲抬眸反问:“狗……听得懂人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