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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公主在上臣在下

    斜阳漫照,拉出两抹颀长的影子。


    “属实是小瞧她了。”负手在后,李承煜轻声哼笑,饶是金辉落了满身,也难掩寒霜。


    男女之间赠玉本就暧/昧,更遑论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若接了,那便是表明愿意上她的船;若是不接,那就是藐视皇权、当众打帝王的脸。


    孰轻孰重,是个人都能掂得明白。


    所以他别无选择。


    李承煜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审视一下这只总爱装小白兔的小狐狸了。


    明明瞧着人畜无害,心眼子却比马蜂窝还多。


    自胸腔内呼出一口浊气,男人沉声:“让人找找她在哪儿?”


    茶话会散场,这会子,大家伙应当在四处赏景。


    他得尽快将这劳什子退回去。


    “是!”


    绪风应下,但将将转身又折了回来,示意手中托盘道:“将军,这……咱也不能一直端着呀!”


    视线垂落,李承煜眉宇微拧。


    他抬手想去拿玉,可一想到此物是从何处掏出来的,大掌又蓦然顿住,而后掏出随身携带的白帕子将其包上,才勉强塞入身前衣襟。


    目睹完全过程的绪风:“……”


    倒也不必如此嫌弃。


    -


    芳草萋萋,水木明秀,另一头,绥宁正在后花园散步。


    金绣银钩的华服上光影流转,美人云鬟雾鬓,分花约柳。


    羽睫微垂,回想起不久前男人的神情,绥宁想,就他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定会私下将玉退还,届时便又能接近他了。


    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她可得抓住了。


    心下有些雀跃,绥宁正打着小算盘之际,忽有谈话声传入耳中——


    “长公主可真是爱惨了那位少将军,你们瞧见没,从入场就一直盯着人家看,就差将整个人都贴上去了!”


    这道嗓音轻快,语气意味不明,绥宁听得仔细,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兀自缓缓驻步。


    “可不是嘛,还把随身体己之物强行送给人家,也不瞧瞧骠骑将军的脸色有多难看?”


    话音甫落,隐约掀起一阵调笑,紧接着便有人好奇:“哎,你们觉着这事儿能成么?”


    “谁知道呢?据说骠骑将军清修佛道十余年,从不近女色,早前往他府上递帖子的贵女,哪个不是铩羽而归?”


    许是赞同这话,沉默了会儿后才又有人接话:“可他身为臣子,难不成还敢忤逆陛下?我看这事儿可由不得他。”


    “说得也是,毕竟方才陛下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给个赏赐还要长公主亲自挑,可不就是认准了他的种?


    人群中有人叹气,大抵是在惋惜。


    但不过片刻就遭到了旁人戏谑:“你们这些人莫不是都两耳不闻窗外事?竟会觉得那骠骑将军不愿意?”


    此人嗓门有些大,约莫平日里跋扈惯了,霎时将气氛抬得更热闹了些:“啊?此话怎讲?”


    “前些日子在乔松阁,李将军独自进了长公主的雅间,孤男寡女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呢!”


    “听人说,里头的动静可激烈了,将军出来时脖子都是红的……”吃瓜多少有些兴奋,这人愈发绘声绘色。


    “除此之外,他还亲自去过长公主府,他们俩人啊,兴许早就不清白了!”


    语落,那厢再度陷入沉默。


    消化了好半晌,有人反应过来道:“那他这脸色,都是摆给咱们看的?”


    这话引来一声嗤笑:“毕竟清流之后,总不能连面子都不要。”


    “还以为这男人有多高冷呢?没想到一旦遇着人间绝色,也是个走不动路的。”此言听着像是嘲讽,但多少含了几分妒忌。


    “面上再怎么冷,那终归还是个男人,这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管得住第三条腿?”旁人如是宽慰。


    “……”


    眼瞧着对话愈发不堪入耳,芷嫣到底忍不住转头,瞧了眼身旁着凤衣华冠的女子。


    见她神色依旧平静,芷嫣低声道:“殿下,湖畔风光甚好,咱们去逛逛吧?”


    这些个宗室贵女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惯爱在茶余饭后碎嘴,已非头一回被他们撞见。


    就比如前阵子琼林苑的百花宴散场后,这群人便在御花园里非议长公主的婚事,言辞挑衅,听着很是气人。


    那会子,菡湘忍不住抡起袖子欲要干架,却被主子拦了下来——


    “一群狂怒无能的跳梁小丑罢了,本宫何必放在心上?”


    “本宫所嫁非人,尚且可以多养几个面首,有的是男人愿意给本宫提鞋。”


    “不像她们,满脑子夫为妻纲,三从四德,若是丈夫不/良,只怕连跳河的心都有了。”


    “你说说,到底谁更可怜?”


    “庸脂俗粉,就是矫情。”


    “这大好的夜晚当用来睡美容觉,而不是生气!”


    这一番话可是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给劝明白了。


    殿下才貌双全,又是天之骄女,她们一个个的眼睛不知道有多红!


    流言如野草,烧不尽灭不绝,春风一吹生得更旺,最好的法子便是置之不理。


    芷嫣属实不愿让那些腌臜话再装进主子耳中,是以摧她绕道。


    可谁知,今儿个对方像是突然转了性,竟是领着他们直直迎了过去。


    贵女们围坐廊下,犹在谈笑,此时,月洞门后款款步入一道曼妙倩影。


    头戴缠枝宝相花凤鸟纹金冠,身披盘金海水龙凤裙,璎珞云肩簌簌,松石环佩铃铃,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端的是矜贵淑雅,风华摄人。


    不知是为她眸中凌厉所怵,还是出自嚼舌根的心虚。


    方才最为绘声绘色的那位明显已经怂了:“参……参见长公主殿下。”


    堪堪放稳茶杯,对方起身见礼,其余人等紧随其后。


    “看来大家午膳用得不错,都这个时辰了还如此精力充沛,滔滔不绝……”裙摆逶迤,绥宁缓步靠近。


    “既如此,这晚膳要不就免了吧?”她嗓音泠然,与眸中霜色一般渗出丝丝凉意。


    “北雁。”


    “小的在!”


    “给本宫,”杏眸微挑,绥宁道,“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