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颜长官，只觉得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很疼。


    她的手，放到胸口，看着胖子李、青六两远去的背影，眼底也只有他们的背影。


    其实，同他们一起跑向黑夜里，跑向死亡里的，还有其他护宝行的年轻人。


    但颜长官却看不到他们。


    也不知怎的，他们明明就密密麻麻在前方，一个个都是鲜活的生命，她却看不到。


    此时的颜长官，在人类的眼底的确是恶魔啊；但在颜实验室的所有智人眼里，白其索才是那个恶魔。


    “颜长官的数据又变了，这可怎么办？”


    “她怎么对人类动了恻隐之心呢？”


    “不可能吧，她的专业素养一向是最强的，怎么会这样？”


    颜实验室的助理们看着眼前这一幕，冷汗冒了一身又一身。


    她们都明白，这是公开的检测，长官的反应和数据都是公开的。


    若是寻常日子，初到地球七号的长官出现恻隐，倒还说得过去，但此刻是战争啊！是生物学者最喜欢的场景！


    她怎么能这么没有职业素养呢？


    若是对1090号出现恻隐之心，便也罢了，毕竟他的大脑的确沧海一粟很是难得，但这青六两、三两、老吊、克敌与制胜两兄弟，算个什么东西啊？！


    不过是人类而已！


    甚至连实验室的试验品都轮不上的人类，而已！


    这时，只见景象中的颜长官蹲了下来，一直跟着她的那只战犬，用头拱了拱她的腿，宽慰她。


    颜长官的手微微颤抖地落在距离这小畜生头顶两厘米处。


    那战犬抬起头看着她，从鼻孔里发出了嘤嘤嘤的声音。


    它，在安抚她。


    青六两养出来的战犬，所向披靡勇往直前的同时，善解人意并关注情绪，是最基础的。


    它们不是犬，不是畜生，是战场上的战友。


    颜长官的手并没有摸下去，从科技中心来的长官，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在没有任何手套保护的情况下，抚摸地球上的畜生。


    多脏啊。


    莫说刚刚钻过来的时候，沾的满身的灰和泥，还有血，搞不好还有刚刚喷出来的脑浆和虱子呢。


    “你也要小心，莫死了。”颜长官就这么隔着它的头约莫两厘米，佯装摸了摸，说道。


    此话一出，颜实验室哗然。


    “这可如何是好啊！”


    “糟糕，颜长官搞不好又要被治疗了！”


    “先别慌，等战争结束。”


    “对，别慌，我们的长官职业素养一流，绝对不是这种被轻易牵着鼻子走的学者，只是……只是刚到地球上，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战争，需要时间适应而已。”


    “是啊，她的适应能力很强的！不用几分钟，她就恢复了！”


    这一次，助理们的议论都透了哭腔。


    面对一个畜生，生了恻隐之心，这对于一名长官而言，几乎是断送前程的举动。


    他们不敢想象外界会如何评价这一段，不敢想象她的父亲，颜先生将如何盛怒，且感受到羞辱。


    景象拉近。


    此刻的颜长官自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不妥，她飞速地看了看周围的生物萤虫。


    但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眼中很是坚定，用脚把身边的战犬踢到了自己身后。


    景象，再一次浮现出希区柯克变焦。


    生物萤虫360度地朝着颜长官旋转，极其清晰并不让任何画面碎片被忽视地，捕捉着这一幕。


    人文实验室的生物萤虫几近亢奋。


    咚……


    科技中心响起了钟鸣。


    “颜长官！”小呐哭了出来，猛地上前两步。


    伴随着这声钟鸣，她明白，她的长官若在接下来的时间内，没有拿出专业的素养，将面临怎样的惩罚和嘲笑。--------


    “怎么回事？！白其索再一次撬动了末世文化！”


    “通过颜长官，撬动了末世文化？这是什么意思？”


    “从未见过，从未见过啊！”


    公园附近散步的科研人员，伴随着这一声恢弘的钟鸣，颜长官的景象高清地浮现在了最上头。


    原本，上千名人类的景象，被压了下去。


    只见颜长官就这么蹲在掩体后，将那只战犬用脚踢到了身后，微微起身，看向白其索的方向。


    黑夜里，她身体附近的保护罩散发着人类看不到的蓝光，她将那战犬拉了进去。


    而另一侧，白其索的景象浮现了出来。尐説φ呅蛧


    此刻的他，带领着队伍已经杀到了养殖场附近，他的前方，是两百多头种猪、两百多头种牛，以及四百多名兽化者。


    一名兽化者，只需要护住一头种牛即可。


    这种比例，在现代战争中很不可思议，但对于末世战争来说，是很正确的配比。


    食物，太珍贵了。


    尤其是这种可持续性食物，太珍贵了。


    值得一名兽化者的命，护住一个，也值得白其索带领几百护宝行人类，以死伤上百、上两百、上三百甚至全军大伤的代价，去换取。


    因为，若没有。


    在十几天后秩序全部崩溃后，他想护住的人，都将护不住。


    人，是要吃饭的啊！


    “兄弟们，原计划，上。”白其索的手摆了摆。


    他并没有像电视剧中那般，荡气回肠地喊出这句话；他的语调也没有像那些书里说得那般，恢弘、激动；他的表情更是平静得如这黑夜一样。


    手，轻轻往前摆了摆。


    以不高的声音、略缓的语调，发布了巷战里最残忍阶段的命令：近战。


    他知道战场上是要死人的。


    也似乎知道，其中的大将会因为他是白其索，因为他是1090号，而被设计中死亡。


    或许，会用极其残忍的姿势，在他的眼前死掉。


    他什么都知道。


    却依旧选择去做。


    “若倒下，则立刻自尽；所有人往前冲，莫要停步。”白其索的声音很低，像那狮子低吼，虽低，却震得人耳膜疼。


    那些个扑过来的兽化者自然听到了。


    他们纷纷愣了愣。


    可持续性食物是兵家必争之物，对于杀敌，他们是有经验的，但却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命令。


    不顾伤者，迅猛往前。


    这种残忍的命令，让他们胆怯。


    呜呜呜……


    刹那，所有兽化者的嗓子眼，发出了恐惧和亢奋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