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他们会受不了的。”倩倩看着盘子里的肉，内心一阵作呕，捂住了嘴。


    远处，村民们开始清理着尸体。


    能听到田野里传来一阵阵呕吐的声音。


    其他人倒依旧坐到了桌子旁，虽吃不下，但得打包。


    就像白其索说的，食材不易。


    “得吃。”白其索夹起一块肉放到了倩倩的碗里，“这才哪到哪？死的是前来挑衅的，不是自己人。”


    他说话时，一些村民竖起耳朵听着。


    “过不了几天，顶多一两个月，死的就将是自己人，到时候别说没吃的，饿起来，吃人都有可能。”说这句话的时候，白其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就像在称述一个事实。


    “人死如虎，虎死如泥。”


    “什么意思？”


    白其索停下筷子，看着倩倩。


    虎死如泥，这句话她大概明白，无论多威猛的动物，死了后也不过是一摊被虫子咬食的泥。


    但人死如虎呢？


    “我们人类在基因里，是害怕死亡的，人死了，你不敢去碰触，觉得像老虎，人见人惧。”


    白其索边说着，边夹起一块肉，扭过头看向那堆积起来的尸体。


    “而另一方面，如果死人变得寻常，说明要么有让人躲不掉的大瘟疫，要么是泼天的灾难，自然人死如虎，有逃脱不掉的畏惧。”


    旁边的嬢嬢们抖着手打包着食物，竖起耳朵听着。


    那些头，还冒着热气呢。


    “白…白状元。”一位老人鼻孔那都流着丝丝鼻水，红着眼走了过来:“难道真的会大乱吗？”


    从古至今，无论哪路皇帝这座小村庄都静谧安全。


    就算是十几年前的那场全球席卷的疫情，这儿也无一人感染，小小的县城被包裹在十几万亩竹林里，仿佛神灵庇佑。


    就连之前的白其索，哪怕是知道末世要来临，也以为这儿能躲过。


    否则，他不会在老家的房子下修建地下室。


    白其索看着老人，他眼底全是恐慌。


    一旦恐慌，说明老人其实心里头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敢面对而已。


    “你看，枪也响了，人也杀了，他们也跑了，动静够大了，有人来管吗？”白其索说道。


    老人目光里最后一丝希望，瞬间消失了，转而便是慌张，极度的慌张。


    他看了过去，是啊，这么久了，那些被爆的头已经不冒热气了，连像稀烂豆腐的浆都不怎么从脑袋里流出来了。


    怎么……


    还没人来管呢？


    老人别过头，看向自己那三个中年的儿子，和还在上初中的孙子孙女。


    他们的田里，死了两个人，刚刚才处理掉。


    处理，也很简单，按照白其索说的，就堆在路边而已。


    堆在，最醒目的位置。


    看就这一步，他那三个中年的儿子吓得尿湿了裤子，而孙女连看都不敢看，倒是初三的孙子胆子大一些，还帮忙提溜了下死人的腿。


    “吃吧，再过段日子，吃的也会没了。”白其索将肉夹到了倩倩的碗里。


    随后低头扒拉起了饭，大口大口的。


    这是村里头最后一次，全村能吃的席了，珍惜吧，哪怕旁边堆积着死尸。


    现在是幸运的，起码那死尸是敌人的。憾凊箼


    “姨奶奶呢？”突然，白其索想到了她，抬起头来，“她年纪大了，吓坏了得吃护心丸的。”


    “在那。”倩倩伸出手指了指。


    远远地，见颜长官坐在桌子那，很是嫌弃地夹起一块肉，白其索以为她也被尸体弄得不敢吃肉呢。


    却见她靠近肉，嗅了嗅后，伸出舌头舔了舔。


    一舔，眼底放光。


    “好吃呢！”她叹道，啊呜一下丢进了嘴里，又惊讶又满足地咀嚼。


    仿佛，第一次吃肉似的。


    一旁的老嬢嬢呕天呕地，甩着手，她手上沾了些血，连忙在一旁用井水冲洗着。


    而颜长官只是扭过头看了眼，眼底毫无惧色。


    仿佛，她看过无数次尸体似的。


    白其索眼底沉了沉，他有些疑惑，这姨奶奶明明是个老年人，为什么眸底有着少女的神色？


    虽眸底有着少女的神色，可哪个少女不怕尸体？


    哪怕是英气十足的李彤之，她也不是不怕尸体，而是能面对而已。


    但这姨奶奶，不仅是不怕，她看向那堆尸体时，面色没有丝毫异动。


    如同白其索一般。


    不，白其索看向这些死亡，虽没有异动，但脸上是会有慈悲神色的，因为他明白，这些人的死亡能触动很多村民，让他们都跟着自己走。


    这场杀戮，是为了救赎。


    可这姨奶奶不一样，她仿佛……仿佛那堆尸体与生命二字，毫无关联。


    像极了，那实验室里那个恶毒的女人，颜长官。


    但下一秒，白其索就摇了摇头。


    不对，那颜长官是个年轻的女人，眼前这个是个有着老年斑的老人，且气味也不对。


    那长官，身上的气味淡淡的、冷冷的，一闻到就有种意乱神迷却又很高级的诱惑。


    这姨奶奶，她身上有股老人味。


    虽然这股老人味比其他老人要好闻得多，但没有那么蓬勃的朝气和活力，百分之百的暮年。


    ------


    次日清晨，白其索准备离开。


    村里头很是喧闹。


    如他所意料的那般无二，愿意跟着他去的人从三分之一，激增到了四分之三。


    可以说，年轻人都倾巢而出，跟着他走。


    但老年人，却留下了十几个。


    其中，包括了潭爷爷。


    “潭爷爷，您还是不走吗？”白其索特意走过去。


    潭爷爷正在大树底下，摇着蒲扇躺在躺椅上，微微眯着眼，很是淡定。


    而其他十几个爷爷，有的蹲在大树下抽着烟，有的去了祠堂，还有一些帮忙搬东西。


    “不走。”潭爷爷笑了笑，伸出手指了指那路边的尸体，“你们年轻，力气大，记得把这些晦气东西弄走。”


    已经一宿了，依旧没人来管。


    他明白，秩序已经没了。


    正如白其索所说的那般，秩序一旦没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抢东西，谁都逃不过。


    “村里头就十几个老人，你们这么多物资，不行的。”倩倩哽咽着。


    她的嗓子有些哑，劝了一夜了，无用。


    “留下几把枪吧。”潭爷爷看着白其索，他很少开口要东西，这一次要得很是果决。


    “物资得囤着，否则后续没有吃的；但囤着，就像倩倩说的，别人看你们只是十几个老人，一定会来抢。”白其索说到这，语气沉重了起来。


    潭爷爷微微笑了笑，抽了口烟。


    “搞不好，我们前脚一走，后脚……”白其索决定说得更清楚些。


    潭爷爷依旧只是笑笑，重重地抽了口烟。


    “你忙去吧，我们不走。”他挥了挥手。


    看得出，他下定了决心。


    “祖训的，不能走，我们走了，根就没了，根没了，你们无论跑到哪，都没人庇佑的。”一旁的张嗲开了口。


    他将烟丢到地上，狠狠地踩灭。


    “就算是你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把我们杀了，也没事，毕竟我们按照祖宗的规矩，死在老家这片地上，庇佑你们的！”


    “对啊，不能走，走了，天上就没人保佑了。”


    “一把老骨头了，不怕了。”


    老人们聚集到了树下，决意如此，不可撼动。


    而村民们，也不再劝告，只是擦了擦眼泪，家家户户收拾着东西。


    他们，也怕没人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