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作品:《犬齿

    三天后。


    灵都。


    白盛忻躺在一只软牛皮的红木摇椅上面,手里夹着一根Chiba的雪茄慢慢地吸着。


    有着青茬短发的男人站在他身后,看淡白色的烟雾从椅子上面慢慢地升起来。


    那人吸烟的时候是转过头去的,露出一点秾艳漂亮的美人面,微微眯着眼睛,像是妖精一样,露出很享受又很堕落的表情。


    过一会,从上面伸出一条赤-裸裸的白胳膊来,冲着身后的他招招手。


    邬合顿了顿,走上前去,用手里的烟灰缸很准地接住了那人手里的烟灰。


    白盛忻用力转了转,将雪茄在他手心里面捻灭了,最后躺回椅子上,意犹未尽地吐出一口白雾来,这才慢慢立起身子来,抚了抚乌黑的头发。


    这些年里面,他失意时往往依靠烟草和酒水来自我麻醉,但是就像是止疼药一样,渐渐地就觉得不够起来。


    去年被身边一个朋友介绍玩了一点大-麻,的确效果是更好,但是白盛忻怕上瘾,也没有多用。


    雪茄是最近才迷恋上的,其实他未必吃得出来味道有多好,只是喜欢那种纸醉金迷给他带来的心理上的满足感。


    他从来都不否认自己的欲-望,他就是喜欢做人上人的感觉。


    “呼……”


    他喘了口气,眼珠子暗沉沉的,脸上原本的那点清正之气也几l乎要散个干净。


    “网上最近的舆论怎么样了?”


    白盛忻懒洋洋地问身边的邬合。


    “很顺利,一切都像是我们预想的那样顺利。”


    邬合将那烟灰缸放到了桌上,沉声回他。


    就算是白天,但是这间办公室里面却还是没有开灯,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在天花板上盘悬着醇香又腥臭的恶气。


    邬合回他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骤然生出了一点厌恶。


    他觉得这个房间正在日渐堕落成为某种妖魔的巢穴,而深陷在其中,无法逃脱的自己也正在变成怙恶的鄙陋伥鬼。


    “不错,之前放出的料已经足够干扰那些网上的傻-逼们的认知,让他们死死站在我这边了。”


    白盛忻笑起来。


    在大约半个月前,他在自己有着百万粉的微博账号上面情深意切地写了一篇小作文,并且还同步发布了一条视频。


    他毕竟曾经也红过,而且这么多年来也一直都在网上经营高颜值艺术家的人设。


    依靠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在各种自媒体账号上面吸引了不少看脸的粉丝,再加上那所谓艺术家的身份加成,……


    所以就算是白盛忻这几l年创作出的作品再烂,却也有不少粉丝无脑对他进行夸夸。


    他之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刷这种评论。


    但是粉丝只是吹捧着他,却没钱真的来买他那一幅幅标价昂贵的画。


    自从五年前和殷刃分手开始,他创作的那些作品在圈内就被批判得


    厉害。


    江郎才尽这样的话更是屡见不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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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要是水平相差得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他努力地向着殷刃之前的风格上靠,却仍旧是云泥之别。


    所以这几l年白盛忻也都没有怎么敢画画,只是他越是不画,画技退步得就更厉害。


    白盛忻想要故技重施,再找到一个像是殷刃那样的画手来供他驱使,但是却无奈地发现,身边的圈内朋友都是些狐朋狗友,画技甚至连他都比不上……


    而再找到一个像是殷刃那样,才华横溢却又心甘情愿地给他做枪手的,就更是白日做梦了。


    这个时候他才后悔起来,觉得当年轻松捡到殷刃的自己是有多幸运。


    早知道如此,就不该那么轻松把人放开,应该多哄一哄的。


    想通了这些之后,白盛忻就飞到了高卢去,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再和殷刃见上一面,试着挽回他的心。


    白盛忻很明白,他并没有什么能够提供给殷刃的资源,唯一拥有的,就是在他心里面的那个白月光的位置。


    但是只要运作得好,未必不能让殷刃再次爱上他。


    白盛忻对于自己的魅力,向来都很自信……


    果然,像是他预料中的那样,殷刃答应了他的邀请,出来和他吃了一顿饭。


    就算是在饭局上面,殷刃对他的态度一直有些冷淡,显得他有些像是热脸贴冷屁-股一样。


    ……这些白盛忻也都可以忍,但是重点是从那之后,殷刃同意再次给他画画了!


    只要有画,剩下来的白盛忻都可以自己操作运营。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年内,白盛忻用殷刃给他送来的画疯狂拿奖,再次打响了自己才华横溢的青年画家的名头。


    【沉寂多年,埋头画画的画家苦修归来,在画展上面一鸣惊人!】


    多好的噱头。


    他不仅顺手将自己过去那么多年创作出来的烂作品一笔勾销,还将自己之前的默默无闻也变成了一个绝佳的噱头。


    但是也就是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将会继续推出更多更优秀的画作的时候——


    白盛忻也就是选在了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时机,发出了那条微博视频。


    在视频里面,他眼圈发红,但是却强颜欢笑地站在自己那幅最近刚刚登上了国内画协年度展览的画像前,缓缓讲述了自己过去这么多年来被追着被抄袭却还无能为力的故事。


    其中的受害人是他,而抄袭者自然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最新一代年轻画家殷刃。


    他还在视频里面列出了作品创作的时间线,还有就是摆在一起的作品展示。


    就算是不懂得美术的普罗大众,但是从肉眼上来看,殷刃选择的主题和内容,还有颜色和笔触,几l乎都和白盛忻一模一样。


    特别是当几l幅画摆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不是白盛忻特别指出,不然甚至会让人以为这些画都是一个人画的!


    如此看来,便是证据确凿了。


    “其实他从五年前开始就对我有着抄袭借鉴的行为。”


    白盛忻说到这里的时候,终于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美人垂泪,格外惹人怜爱。


    “但是那个时候殷刃还很年轻,我就觉得没有必要和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子计较,毕竟谁没有在年少的时候做过一些自己将来会后悔的错事呢?”


    “但是后来,他依靠着那些抄袭我作品的画顺利得到了国内大师薛老的青睐,成为了他的学生,还拿到了欧洲最顶级美院的研究生入学资格……”


    “那个时候也是我创作的低谷期,我一次次地告诉自己,那些事情都和我没关系,我只要安安心心地画我的画就行了,但是实际上,我却没有办法不在意。”


    “于是,之后我得了重度抑郁,根本没有办法进行正常的创作活动,还,还想要过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在这里短短展示了几l张医院出具的证明,表明他的确已经重度抑郁很久了,而在视频的结尾,他看向镜头,强忍着泪水地说道:


    “之前一次,两次,我都忍了下来,但是这一次,我决定不再忍下去了!”


    “我这次发声,不仅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千千万万被抄袭的原创者们!”


    “我不忍心看到那些抄袭者们高高在上地站在我们辛苦创作出来的作品上面,享受着原本应该属于我们的一切……”


    “我要让那些阴沟里面的老鼠,滚回到他们应该呆的地方去!”


    ……


    白盛忻的这条视频里面的爆点实在是太多。


    抄袭,抑郁,甚至还扯上了国内国外最好的两所美院……


    殷刃这几l年在圈里圈外的风评都不错,和白盛忻相反,他是个极其低调的人,基本上除了作品展示之外没有面向大众的采访。


    有很多人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但是殷刃的作品却广受好评,作为帝美优秀毕业生,又是薛老门徒的他算得上是根正苗红。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未来必然前途无量。


    而白盛忻沉积了整整五年的时间都没什么作品,大家几l乎全都要把他给忘掉了,他现在站出来指殷刃抄袭他,高光自然全都落到了他这个被害者的身上。


    只要这场舆论战他能赢,就能一步登天,将之前殷刃身上的热度全都吸到他身上来。


    “你是非要这样做不可吗?”


    只有邬合在最初的时候曾经劝过他。


    “那个人似乎也没有对你作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吧,甚至他还一直都在帮你,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忘恩负义?”


    “不。”白盛忻冷冰冰地打断他。


    “故事原本就是应该这样写的,只是中途走偏了,而现在我所做的事情,是要将这个故事重新拉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邬合的心中其实对殷刃也没有太多的恨意,最多只是有一点兔死狐悲的惘然。


    他并不知道在原本的那本的故事


    线里面,他是其中的男二,而殷刃则是男三。


    他们在白盛忻的心中,并不是和他朝夕相处的,心心相印的爱人,而是应当心甘情愿为他奉上一切的工具人。


    他和殷刃之间,其实本质上对白盛忻来说都没有区别,都只是为了让白盛忻登上高位的工具罢了。


    “但是你没有必要这样狠心,要彻底毁了他吧。”


    邬合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沉沉地看着白盛忻。


    “他已经答应帮你画画了,只要这样按部就班地再过去五年,你就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冒着这样大的风险。”


    “呵,五年……五年?”


    “你tm根本不懂!”


    白盛忻声音大了起来,他甩开了他的手,鞋底在瓷砖地面上摩擦,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邬合看见黑暗吞吃掉了他的脸,只剩下一只穿着白粼粼的丝绸衬衫舞动的骷髅。


    “我告诉你,我一刻都受不了了,只要一想到他现在正站在卢浮宫的某一幅画像下悠然地享受着清新的空气,他的作品被万人称赞,获得奖项无数……


    “而我只能呆在国内的这种破烂公寓里面,像是个疯子一样,日复一日地画着那些根本就卖不出去的垃圾画作,我就要发疯!”


    “他不过是一个垃圾,没有我的名气,谁又会去喜欢他的画!!”


    邬合在他歇斯底里的声音里将眉头皱得更深。


    他觉得,白盛忻可能真的已经疯掉了。


    但那具苍白的骷髅走过来,将红唇贴上了他的耳朵,声音低柔。


    “我告诉你,我就是故意的。”


    “——我就是要他死,越惨越好。”


    “我要踩在他的身上,把他血淋淋的尸体当成我的垫脚石,笑着走上原本就属于我的那条光明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