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几秒，乔伊才终于稳定住情绪，微微侧过头望向癫狂的韦恩，然后又看看队长维德。


    他发现，那个眼里容不得沙子一身正气的队长，明知道战争会夺去大多数人性命是时候，竟然无动于衷。


    就像是一个正义的执法者，眼前正在发生一起犯罪事件，他选择无动于衷地当一个旁观者。


    突然，乔伊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


    在这样一个污秽世界，邪神时刻都在蛊惑状态下，真的会有，纯粹的正义么。


    也许在很久之前，维德·威斯克是一个正义使者，那么现在呢···？


    时间能够磨灭很多东西。


    前世，乔伊经历了太多人性的转变，那还仅仅是十来年，或者几个月。


    在这里，生命以百年为单位的世界，人心，真的能保持纯粹吗？


    忽然想到一句话，‘人心是最不可揣测的东西’


    乔伊的瞳孔骤然收缩，想到了一个可能：也许，这些，正是他想看到的。


    不过很快又推翻了这个猜想。


    如果说这场战争他是背后的推手，就不会发生蕾拉·艾伦的事情。


    但是有一点也很明显，两人都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也就不存在，共同设计这样一场阴谋。


    难道是因为‘星之彩’的影响？


    不对不对！


    他再次推翻这个想法。


    按照韦恩的叙述，这个计划早在数百年前年就开始谋划，那时候，并没有‘星之彩’。


    0-09的开启条件，是献祭大量生命血液。


    只有战争，才能促使这些发生。


    蕾拉的计划就是开启深渊之门，从而通过死灵教派暗中主导一场大规模的流血事件。


    星之彩的出现，无非就是让这场事件扩大，0-013让一切更加合理。


    每一步都像是有人精心设计。


    毕竟它们都具备了相同的特性，蛊惑与诱导。


    那么，现在回到最初的问题上，维德·威斯克，现在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乔伊下意识的往后退，他发现，现在唯一看不透的只有队长一个人。


    站在他的角度，维德应该是帝国权柄的拥护者，放在小说故事里，就是正义一方。


    这样一个人，看到有人在准备大规模屠杀平民，他不仅没有任何制止的举动，反而更像是在推波助澜。


    依靠‘转运使’的能力然让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只有这样，他才是最安全的。


    。。。


    “韦恩，你们的计划很完美，我突然很好奇，你跟蕾拉是什么关系，我感觉，你对她，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情感”


    “你不配”韦恩面带讥讽，十分不屑的冷眼瞪了过去。


    维德的笑声，从四面八方的空间传来：


    “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答案，你爱她”


    乔伊险些没控制住情绪爆粗口。拜托，儿女情长也要看看情况好不好？


    韦恩的眼色里掠过一丝难以控制的痛苦，怨毒的表情盯着维德道：


    “你不配提这个字！”


    在两人谈话间，乔伊已经悄然挪到了韦恩身侧。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很明确，弄死韦恩给老托尼报仇。


    五米、三米、距离一点点拉进，乔伊毫不犹豫的抽出后腰的断刃，直刺要害。


    “死吧！”


    原本正在争论的韦恩，刷地回头，鹰隼般地眸子直面乔伊，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窃笑：


    “你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乔伊这时候，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但是为时已晚。


    韦恩身上冒出一团浓郁的黑色雾气，很快包裹住乔伊全身。


    顿时，一股蚀骨钻心的疼痛袭来，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撕咬着血肉。


    “维德，你在拖延时间，我又何尝不是”


    他居高临下的站在乔伊面前，嗤笑出声：


    “小虫子，你不会真以为，一个序列九，能从我手里逃掉？”


    “你真以为，维德·威斯克，会无缘无故接纳你进调查兵团？”


    “数百年，唯一一个成功晋升成为幸运师的人，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你出现吗？”


    “啊！”身上的疼痛，让乔伊没办法思考任何问题，只能痛苦地嘶吼，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片刻的缓解。


    “别动”韦恩蓦地转过头警惕地望着维德说道：“太阳教会，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大主教”


    “你藏得太深了，为了找到你，我们作了很多准备”


    说话间，他伸手一指地上的乔伊。


    “幸运师途径，最主要的一味魔药，玛瑙虫的唾液，整个塞纳加尔所有的矿洞，都在教派的掌控下”


    “为的就是，能够在第一时间，造就一位幸运师”


    这些突如其来的话，让挣扎中的乔伊，蓦然僵住，仿佛这一瞬，那些来自肉体的疼痛都都无法比拟，来自心灵的震撼。


    在联想到之前经历的种种巧合，还有那种宿命安排的不适感，这一刻，乔伊内心震动。


    从遇到艾丽莎，得到幸运师魔药配方，到寻找魔药遇到基恩进行邪神仪式。


    再到成功晋升，韦恩找上门，后续一系列发生的事情，分开并不觉得奇怪，现在组合到一切，细思极恐。


    “安静！”韦恩打了一个响指，那些撕咬乔伊的虫子，停下了动作，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此时的乔伊，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皮肤，衣服被啃咬得破破烂烂。


    脸上被殷红的血液染红。


    “很愤怒对不对”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乔伊，讥讽道：


    “这都是命，从你出现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


    “黑发，黑眸，完全不同于塞纳加尔的特征”


    “为了取得你的信任，我们特意营造了一份平淡的生活，满意吗？”


    杀人诛心，大致如此。


    乔伊咬着牙，用一种近乎于嘶吼的嗓音开口道：“他呢？”


    韦恩，嗤笑一声，然后目光缓缓下移，顺着他的目光，乔伊看见了他地上的影子。


    朦胧的影子，蠕动着，然后以一种怪异的形态脱离地面，缓缓站了起来，身型，容貌，在慢慢凝练，最终变成了一个人。


    ···托尼·克里维。


    乔伊一连后退好几步，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那个跟他朝夕相处半年的家人，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对于超凡序列的能力，他了解得还是太少，如果是以现在序列8的位格回到过去，可能能够发现端倪。


    韦恩裂开嘴，露出一个肆无忌惮的笑容“乔伊，我的孩子，你想老爹吗？”


    现在，他整个人，脑海当中，混乱一片，眼神之中，透出的只有迷茫。


    忽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望天，咆哮道：


    “这都是你布置的幻觉对不对”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在不知不觉中，所有人已经被‘星之彩’的权柄误导。


    乔伊快速后退，让自己处于一个安全距离，紧张地防备着所有人。


    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


    说不定，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亦或者都是幻影。


    维德冷斥一声，徐徐开口沉声道：“你不该这么对他”


    “你是说这个影子身份？”


    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特别是想到乔伊叫他‘老爹’时候的表情，就觉得心情愉悦。


    很快，冷静下来之后，乔伊脸色十分难看，他发现，在动用灵视之后，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也就是说，那个影子变成的托尼·克里维，的确是真人。


    有那么一瞬间，窒息的感觉密布全身，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艾丽莎呢，他也是你安排的？”


    韦恩笑着摇摇头:


    “不，那跟我没关系”说着话，轻‘啧’了一声：


    “不过嘛，得感谢她，我省了不少功夫，也让你提前知道‘幸运师’途径的序列魔药”


    “贝克特也是你安排的？”乔伊想到了那场入室抢劫。


    “我只是散布一些消息，你知道的，很多亡命徒，仅仅是为了一枚银币就能杀人”


    乔伊思绪在这一刻非常清晰，来到这个世界发生的种种被他串连在一起。


    他将目光转向队长维德。


    这就像是一盘棋局，他只不过操盘手的工具。


    不过值得安慰的是，艾丽莎跟韦恩并不是一伙人。


    从记忆当中梳理一下有关艾丽莎的事情。


    她的天真烂漫并不是作假，跳出了那个圈子回头去看。


    托尼·克里维的端倪很多。


    比如，为什么在一个生命如草芥，自私自利的外城，他会收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再比如，明明是身体素质最强的序列，狂战士，却身体孱弱。


    这些在乔伊踏入超凡序列之后，才有深刻的体会。


    超强的感知力，恢复力，就算是受伤，断然不可能会那般。


    很多不合理的场面，现在套上韦恩那张脸，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只有处于弱势，才会迫使人有变强的欲望。


    乔伊还记得，来到这世界，最开始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小说里那种，要在异世界争霸，当一方巨擘的想法。


    被996、001，压迫了十几年，他只想躺平。


    什么魔法师，压根懒得去想。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得到了相应的东西，就要面对相应的后果。


    在家种田，它不香么。


    这种念头，特别是在他发现自己就算吃了异变的食物，对身体也不会有影响之后更甚。


    事情是怎么慢慢演变的呢？


    是在有一天，托尼·克里维，突然受伤，成为废人。


    他不得不出去寻找食物，再然后，日子过得越来越苦，让他生出成为超凡者念头。


    艾丽莎顺其自然地出现在生活着，巧合的得到一份完整的序列魔药。


    他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他成为超凡者，为此还不惜演了一段父子情深。


    “你就不怕，我真的做个听话的好孩子，放弃报仇？”


    “事实证明，你不会，不是么”


    乔伊深刻地感受到，对方对于人心把控的手段。


    如果当时，托尼·克里维，叫嚷着让他报仇，指不定他还真的会置之不理，会选择找个地方躲起来过日子。


    “那秘偶呢？”


    回应乔伊的是一阵咯咯嗤笑声：


    “那是骗你的，我根本就没有动她，毕竟人心是很脆弱的，万一，你被打击太重怎么办，给你留个念想不是正好”


    韦恩说这句话的时候，转头用不屑地目光望着维德说道：“情感，是拴住一个人最好的工具”


    这种眼神，让维德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低沉地声音悠悠响起：


    “你，也是一只可怜虫，同样被情感束缚，何必嘲笑别人？”


    “我不管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现在，老子不奉陪了”


    像一只猴子一样被所有人耍着玩，乔伊还没有崩溃，承受能力已经够强了。


    骗人是吧，布局是吧，把我当小丑棋子是吧。


    爷们不玩了，掀桌子。


    他转身就逃，没有丝毫犹豫。


    呼呼地风声音从耳边划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速度能够快到这种地步，不过瞬息，就十米开外。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


    竟然没有人追过来？


    这就奇怪了，难道我这个角色很不重要？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艾伦伯爵庄园，被一层漆黑的屏障笼罩，根本出不去。


    “该死，这是早就准备好了是吧！”


    转了一圈，除了发现几具门徒尸体，压根出不去，没办法，只能先找地方躲起来。


    。。。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韦恩一脸淡然地轻笑道：


    “那又如何，深渊之门开启已成定局，有我，没我，都不存在意外”


    维德沉默了好一会，声音才悠悠传出：


    “你就没想过，出去看看那个拥有阳光的世界”


    “维德，你不懂，那并不是我的信仰，在这里，我拥有身份，拥有地位，我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为什么要去追寻一个虚无缥缈与不稳定的目标？”


    “那，你现在所作的一切···？”


    韦恩蓦地仰头看向远方，哪里是一座坍塌的城堡建筑物，眼神之中透着无尽的哀伤。


    “因为，蕾拉，想看到那个世界”


    他的嗓音低沉，在压抑着情绪。


    “她喜欢，我便做，哪怕死”


    饶是敌人，维德这时候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这份执着。


    他自嘲一笑，与之相比，自己的目的，显得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