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在等

作品:《叶娇李策

    有哥哥,千难万险都不怕。


    有哥哥,马不停蹄向长安。


    穿过一道道关卡,越过一座座山,马蹄踏开冰冻的雪,红裙擦过初绽的梅。


    一日百里,向北去。


    纵死不惧,向北去!


    “本宫要他死!本宫要他们拦!怎么人没有拦住,更没把他杀死?”


    大明宫内李璋气急败坏,责问朝臣,责问兵部,甚至责问禁军,然而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是因为快吗?


    叶长庚的速度太快了。


    快过飞马禀告的斥候,快过山南道集结的官兵。


    是因为强吗?


    叶长庚太强。


    强过路上设伏的兵马,强过大唐的精兵猛将。


    朝臣缄默不语,禁军统领白泛兮板着脸,兵部尚书宋守节出列,跪地道:“微臣无能,恳求太子殿下治罪。”


    李璋沉沉地看了一眼宋守节。


    他无能吗?


    无论是李璋对战吐蕃,还是叶长庚对战突厥,兵部调配兵马、掌管军籍、铨选武将、运输粮草,没有出过什么错漏。


    宋守节还同宗室交好,是长公主府的常客。


    他更曾披挂上阵、勇猛杀敌,在朝中威望很重。李璋刚刚监国,登基指日可待,这个时候,不该贬谪老臣,引人议论。


    这是紫宸殿,是早朝后议论要事的地方,李璋站得距离宋守节不远。他走过去,亲自把宋守节扶起来,道:“本宫没有责备兵部的意思,但如今父皇病危,本宫怕长安城乱了。”


    长安城怎么会乱?


    几个不出声的老臣,在心里嘀咕。


    现在李璋恨不得派人盯着长安城的每座府邸。百姓畏手畏脚,官员噤若寒蝉,打个招呼都怕被疑结党,怎么可能乱?


    宋守节颤颤巍巍起身,在心里骂了一声兵部侍郎姜敏。


    都怪姜敏那一病不起的老娘,要不然这会儿就该把姜敏推出去认罪,怎么轮到他跪在这里丢脸?


    而姜敏此时正在府中煎药。


    他给母亲煎完最后一服药,送到床头,喂母亲吃完,道:“儿子去了。”


    “你去哪儿?”姜老夫人一把抓住儿子的衣袖。


    “去朝廷。”姜敏道。


    他是朝廷的官,当然要去朝廷。


    “娘还病着,你怎么能去朝廷?朝廷知道你这样,会治你不孝之罪。”姜夫人说着就扶住额头,哀声喊疼。


    儿媳妇们顿时围了过来,又是捏肩又是揉腿。


    姜夫人偷摸打量儿子,发现姜敏正无奈地笑。


    “母亲,”姜敏道,“即便是补药,也不宜多吃。儿子熬了这么多天的药,已经把药材认完了。您得的,是心病。”


    “不是心病!”


    姜夫人不再喊疼,却仍死死拽着姜敏,见儿子执意要走,才不得不流着泪承认。


    “那人知道你的心性,怕你被污蔑被连累,才好心嘱咐。你若去了,岂不是辜负他的好心了吗?”


    姜敏神色动容,淡淡道:“果然是这样。但是母亲,儿子幼年时,您教我读书,说读书人最重要是怎样?”


    读书人最重要是怎样?


    有人说是士人之道,品格高尚、克己奉公;也有人说是为了做官,科举高中、光耀门楣。


    但母亲说过,是骨气。


    读书人要有骨气,要做朝廷的栋梁,做百姓的喉舌。


    “母亲教我像梅花,凛寒不惧,”姜敏道,“如今出了事,再让我做回兰花,娇弱易折吗?”


    姜敏走出门去,外面正是腊月天,严寒刺骨。


    他看了看天,走到御街上,走向府衙。


    这么久没有去兵部,不知道宋守节怎么样了,累不累,发脾气了没有。


    一队禁军从他身边掠过,喊道:“关闭城门!关闭城门!”


    姜敏停脚,向那队禁军看去。


    又一队禁军从他身边掠过,喊道:“叶氏谋反!查抄安国公府!”


    姜敏神色震惊,看着远处再次扑来的禁军,一瞬间如坠深渊。


    “军令——军令——”他们喊着,手举令旗向最近的城门奔去。


    什么军令?


    要打仗了?


    姜敏只知道皇帝病危,楚王被幽禁府中,舒文出嫁,这种时候,打什么仗?


    姜敏抬脚就跑,跑进兵部府衙,喘着气,被宋守节骂了几句后,知道了军令的内容。


    太子命叶长庚放弃骑兵、放弃抵抗,只身返回京都请罪。


    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安国公府上下一百多口,立斩于城墙上。”六皇子府内,李璨听到了消息。书包阁


    他借故没有参加今日早朝。太子早朝后听说叶长庚逼近京都,召朝臣议事,最后议出了决断。


    斩杀叛将家人,也算是自古有之。


    但叶长庚并未倒戈,他只是离开属地,跑来京都。


    不,他带着一万骑兵。


    这样来看,又像是要谋反。


    不过谋反的话,一万人够吗?五十万还差不多。可他剑南道,府兵不足十万。


    李璨猛然起身,忘记穿外袍,便走到廊下。


    他踱了几步,浑然不觉得冷。


    “来人,来人来人!”一连唤了几次,把随从吓得从外面冲进来,询问:“殿下,殿下有何吩咐?”


    “能进楚王府吗?”李璨问。


    随从摇头:“外面守得密密麻麻,地上天上,都有人盯着。”


    “狗洞堵了吗?”李璨又问。


    随从缩了缩头,很想说已经堵住了,但他跟着李璨这么多年,知道李璨最厌恶撒谎。只好低着头道:“没堵。”


    “好,”李璨道,“你去钻一趟。”


    楚王李策揉了揉鼻子。


    他很想问对方为什么这么臭,但是想了想他这里很难进来,便也明白了。


    “要洗洗吗?”李策好心询问。


    李璨的随从跟李璨一样着急,表示还要再钻一次,不必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