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
作品:《她不想做妾》 第144章
一步之隔, 秦明殊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儿没有刻上名字的牌位,潸然泪下, 泪流满面。
不绝如缕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这些日子, 流泪仿佛已经成为了刻在她骨子中的本能,每每她觉得自己应该哭不出来的时候, 都有更加让她难过的事情发生,流进了一生的血和泪。
可即便是如此, 一切还是远远不够,哪怕是流尽一生的血和泪, 也无法洗清她一身低贱肮脏的血液和摆脱她卑微的出身, 可是她从未觉得自己卑贱,也从未觉得自己肮脏。
是所谓的贵人对她百般欺辱, 是所谓的贵人对她步步紧逼。
不止如此, 贵人们瞧不起的又何止她一人, 所有的百姓在他们眼中都是蝼蚁,都是卑贱的存在。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水能载舟, 亦能覆舟②,她虽然不通晓这天下的朝政大局, 却也明白这样浅显微弱的道理, 江南水患已经是让百姓群情激奋了,此时又出了山火的事情,处处都是人心算计, 当真是教人无比作呕。
她朝前走了两步,抬起右手用纤细的指尖一寸寸抚过那块儿无字牌位,明明是非常光滑的木板,可是她觉得觉得一阵痛意自指尖浮现,仿佛有许多微小的木刺刺进了她的指腹,连带着一颗心都是隐隐作痛。
她伸手直接将牌位抱进了怀中,无言泪流,眼泪落下随后又飞快被无尽秋风吹干,许久过后,她终于慢慢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将牌位再次摆放在了桌上。
佛龛中供奉着一尊佛像,菩萨慈眉低眼注视着人间,三注檀香供奉在黑檀木香炉中,檀香袅袅扶摇而上,随后在空荡荡的屋子内迅速蔓延开来,仿佛同挂在灵堂前的那一片缟素都融合在了一起。
若风之起,万物伊始。
秦明殊收回视线看向了摆放在桌子上的青色野果,她慢慢走到了圆桌边坐下,伸手拿起了一枚野果,冬枣,这果子是冬枣。
要怪就怪那晚的月光实在是太亮了,亮得她根本看不清楚地上的野果究竟是什么样子。
只知道那果子当真是苦得很,比黄莲还要苦。
可是冬枣明明应该是甜的啊。
这般想着,她伸手拿起了一个冬枣塞进口中,苦的,还是苦的,怎么会还是苦的?
她想不明白。
冬枣明明应该是甜的啊。
秦明殊一边落泪,一边用手捏着冬枣放入口中,眼泪滑入口中,一股咸味逐渐蔓延开阿里,她拼命吃着果子,不知饥饿一般恨不得将所有的果子都吃完。
可是苦的,都是苦的。
一股隐隐作呕的感觉蔓延而上,她侧首将口中的果肉都吐了出来,伸手想要拿过一枚野果重新吃,可惜果子还未到口中,她便又开始干呕起来。
房间内静悄悄,些许金线般的光亮透过木窗缝隙落在了地面上,将阴翳的地面照亮了一些,可惜那束亮光却迟迟照不到她的身上。
秦明殊撕心裂肺地吐着,从凳子上直接滑落在地上,她的右手仍然搭在放着冬枣的盘子上,稍不留神就勾着盘子一起砸落在地上,碎瓷落在地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那股刺耳的声响将她从彻底从深不见人的泥潭中拉了出来。
她渐渐回过神来,也慢慢止住了眼泪,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许久过后终于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呼吸。
她红着眼眶,指尖颤抖捡起了地上的冬枣,将冬枣都塞入了口中,全都吃了,许是因为没有继续哭泣的缘故,她断断续续竟是真的吃完了所有的冬枣。
再没有半分恐惧。
灵堂的白色缟素无风自动,秦明殊就这样跪坐在地上,仰头看向了灵堂,那块无字牌位上隐隐浮现了许多名字,那些名字却又随着缟素的飘动尽数消失不见,只剩下袅袅檀香飘向无尽的虚空。
她起身慢慢从地上起身走近了一些牌位,随后在米黄色的蒲团上跪下,眉眼低垂、双手合适祈愿,她并不愿意相信世上有神明,可是此时却又是真的希望世上有神明。
鸦青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她只穿着一袭单薄的中衣跪在地上,很快正午就过去了,天气也有些变凉,可是秦明殊却像是根本察觉不到半分凉意,宛如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守在灵堂前。
一直等到天色暗沉下来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道敲门声,秦明殊双手合十阖眼默念往生咒,仿若五感尽失、七魂尽散,根本不理会敲门声。
门外端着饭菜的奴仆敲门过后就静静等着秦姑娘应声,可是许久过后屋内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动静,那奴仆心中一慌,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能推开了门,却见秦姑娘宛如木头人一样跪着。
许是听见了木门开合发出的声响,秦明殊双手合十,嗓音冷淡道:“我不饿,你出去吧。”
那侍女进屋就看见了地上的碎瓷片,瞬间就想到了前些日子姑娘自戕的事情,顿时后背便冒出了许多冷汗,也顾不得劝说姑娘用膳,先将红木托盘放在了圆桌上,随后动作麻利地将屋子内的地方都打扫干净了,就连一片微小的碎瓷都没有。
秦姑娘不愿意用膳,侍女也无可奈何,她口不能言,便是想要劝说也没有旁的办法,饭菜都用陶瓷碗装着,担心姑娘会用碎瓷自戕,她也不敢将饭菜留下,只能将饭菜重新端走了。
那侍女不敢擅作主张,便去了书房禀告世子,可许久过去了,世子都没有任何吩咐,就在侍女以为这件事情要不了了之的时候,裴云才出来传了世子的吩咐。
那厢秦明殊已经默念过了所有的佛经,可便是如此,她还是觉得不够,那么多的亡魂,只是念了这些微不足道、无关痛痒的佛经怎么够呢,她只能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吟诵着佛经,其实她也知道这些佛经根本没有什么用,抚慰不了那些亡魂,也安定不了她的一颗心。
可是现在被困在这间方方正正、密不透风的房子中,除了拜神求佛,她还能做什么旁的事情吗,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去救旁人?
风荷一一裂开,天地之大,她却救不了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救她。
《孟子》有言“虽万千人吾往矣③”,她只要跪下来感恩戴德接受裴钰的桎梏,只要她能够放下“生来自由,无拘无束”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只要她能忍受卑躬屈膝、苟延残喘的日子,一切的痛苦都能解脱。
可是她却偏偏做不到。
她为什么会做不到呢?
她想不明白。
明明她已经是为奴为婢六载有余了,明明她应该过惯这种仰人鼻息、身不由己的日子了,可是偏偏她没有,她做不到。
原以为那侍女离开以后便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不一会儿她便又回来了,这次的盘子都换成了木制的,端来了一盘冬枣。
屋内白日点着的白蜡烛早就燃尽了,留下一地白色蜡泪,等到侍女再次回来的时候,屋内的光线更是黯淡了一些,配上屋内时不时响起的诵经声更是衬得诡谲异常,好在惊春院的奴仆都受过训练,倒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害怕。
侍女先将冬枣放下,随后便出屋子找到了一些蜡烛,屋内点燃蜡烛以后,顿时就亮堂了许多,可惜秦姑娘还是一直跪在在念佛经,橘红色的烛光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平添几分诡谲的意味。
见姑娘没有旁的吩咐,那侍女也只能退下了。
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吱嘎声,侍女离开了屋子,屋内也顿时安静了许多,秦明殊如坐钓鱼台一般将佛经吟诵完才睁开了眼眸,明灭的烛光映照在她的面容上,她跪在蒲团上侧首看了眼满屋摇曳不停地烛光。
烛光簌簌摇曳如同她刚醒来的那一晚,橘红色的烛光连接在一起,仿佛蔓延开来的山火一般,那场山火吞噬了不计其数的无辜性命,曾经有许多夜晚她都睡不着,一闭眼就会想起那场蔓延无边的山火。
是以才会在刚醒来看见无数跳动烛光的时候,变得那样惊恐。
可是如今她心头已经没了任何恐惧。
她想,凭什么伤心难过、痛不欲生的是她,凭什么罪魁祸首仍然逍遥法外、甚至还享用着泼天富贵,凭什么顾长容做出了这样天理不容、穷凶极恶的事情却没有半分愧疚,甚至能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嘲讽蝼蚁的卑贱?
她想,她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不甘心了。
烛火错落摇曳中,秦明殊动作徐徐从蒲团上起身,可惜她在蒲团上跪了一下午,双腿早就僵硬了,还未彻底起身、身子便又种种地摔在了蒲团上面,过了许久,她才觉得那股麻木的感觉缓缓褪去。
她从蒲团上起身,慢慢走到了圆桌旁,桌上点着许多烛火,橘红色的暖光洒落、将那冬枣也染上了几分暖意,她坐下麻木地将冬枣塞入了口中,果不其然还是苦的,都是苦的。
她并不饥饿,只是习惯性地在进食。
接下来一天几天都是如此,屋内檀香弥漫开来,像是灵堂也像是佛堂,秦明殊整日跪在灵位和佛像前念经,她不吃饭菜,只吃冬枣;她也不愿意开窗通风,因为一开窗就会看见那片如火如荼的枫叶,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惊春院内的枫叶颜色鲜红艳丽,仿佛是用无数鲜血浸染而成。
她整个人仿佛都浸染在了檀香之中。
檀香本是追求凝神静心之效,她确实是一日日慢慢平复下来了,可惜她一颗心根本没有彻底平静下来,仍旧浸染在屠戮之中。
想起前些日子的自戕,她竟是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她怎么会做出来这样的决定,她怎么能真的顺遂了旁人的意愿、这样凄惨死去?
她想,她更应该好好活着,比任何人都要好好地活着。
九月三十日 ,转眼一月的光阴匆匆逝去,秦明殊还是每日还是过着这样的日子,拜神求佛久了,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仿佛彻底忘记了从前的事情,可是下一瞬,她又会清醒起来,重新想起那些让她痛不欲生的事情。
九月三十日的时候,她坐在圆桌边、捏起一枚冬枣送入口中,只是轻轻咬了一口,她顿时便愣住了。
甜的,怎么会是甜的?
她不可置信地吃完了满盘的冬枣,甜的,都是甜的。
冬枣本就是甜的,可是一直过了一个月,她才真正吃到甜的冬枣。
檀香袅袅升起,将供奉在佛龛的佛像染上了几分慈悲意,秦明殊从凳子上起身走到了木窗边,她伸手推开了窗户,顿时满院如火如荼的枫叶便映入了眼眸中。
这是十六载来,秦明殊第一次直视枫叶的艳丽。
奇迹般地,她不再难过,也不再联想起那场拉枯摧朽、席卷一切的山火。
孔子有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④”,便是风雪浸染、人间白头,有些事情终究会过去,一切都留在心中。
到底是匆匆却罢,再难回头。
等到午时侍女端来午膳的时候,原以为姑娘还是会像从前那样跪在佛像前拜神求佛,没想到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姑娘正坐在桌边等她,侍女垂眸掩下眸中的惊讶错愕,将放着饭菜的红木托盘放在了桌上。
这次姑娘没有拒绝,她平静地拿过了筷子开始用膳,侍女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守在旁边,直到姑娘用晚膳以后,侍女才端着红木托盘离开。
刚出了屋子,侍女就急匆匆朝着书房走去,禀告给了世子这个好消息,裴云正守在书房外,看见侍女步伐匆匆走来的时候,裴云心中一紧,还以为是秦姑娘又出了什么事情,看明白了那侍女的手语以后,他才算是送了口气,摆了摆手让那侍女退下,随后转而进了书房向世子禀告这件事情。
这些日子事情越发繁忙了,一张张密密麻麻的网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布下了,如今正到了收网的关键时期,剑刃直指当今帝王,裴钰每日都是宵衣旰食地处理政务,听见书房木门响动的声音,裴钰只当是裴云要过来禀告公务,是以并没有抬头。
“世子,秦姑娘现在愿意用膳了,听在院子洒扫的奴仆说姑娘今日开窗了,看见枫叶的时候也没有再落泪。”
闻言,裴钰提笔的右手微微一顿,随后便继续动作如常地落笔写字,让裴云下去了。
书房内久久寂静无声,不知道过了多久,裴钰才总算是处理完了手上的政务,他将狼毫笔放在了笔搁上,起身走到了木窗边,推窗但见层层枫叶重重叠叠,仿佛血染一般。
回首江山万里,一切皆成过客。
只剩天边一轮圆日如昨。
*
九月三十日,驻扎在渡津府外得太子营帐,这些日子太子可谓是焦头烂额,父皇下旨要将他捉拿归案,这一句话便做实了他意图谋反的罪名,哪怕是他将来侥幸回到了京城、得以面见父皇沉冤昭雪,可他也早就失去民心了,身份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为什么他送出去的书信都到不了京城,甚至就连江南地界都出不去,到底是谁想要害他?
一个个的都想要害他。
他可是太子啊,生来便是身份尊贵的太子,可惜一生下来就被人送出了皇宫,过着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日子,乳娘告诉他当时正是夺嫡之争的关键事情,母妃刚刚生下了他就匆忙随父皇跑出皇宫逃命了,送他出宫就是为了保护他。
哪知这一送就是十几载,他一直等到十几岁的时候才重新回到皇宫见到他名义上的父皇和母后,可惜一别十几载,他一直养在乡野之地,根本不像是天潢贵胄,也没有半分太子仪态。
他从未见过如此金碧辉煌的住处,言行举止都是畏畏缩缩。
父皇母后都不喜欢他。
母后对他更是失望,他不想这样的,从前生活在乡野之地,他哪里懂什么四书五经、治国良策,面对父皇的提问也只能支支吾吾、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大臣们看见他这般不成器的模样也是在暗中叹气。
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有太多人都瞧不起他了。
他不想这样的,一出生就被扔到了偏僻之地,他能有什么办法,是以回到了皇宫后,父皇给他请了学识渊博的太傅,他是真的想要好好学,他是真的想要弄明白那些晦涩难懂的古籍文策,他不想要再看见父皇和母后失望的眼神了。
可是他年岁大了,早就过了记忆力最好的时候了,太傅要不厌其烦地跟他将许多遍,他才能浅显的听懂理解。
太傅是天之骄子,年纪轻轻便中了状元,平日里教导旁的皇子也是一点即通,虽然太傅没有指责过他,可是顾长明还是觉得难以忍受,为什么父皇和母后偏偏要把他送出皇宫,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送出皇宫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要将他送到那样偏僻的地方。
明明很早以前父皇就已经登基了,天下也逐渐稳定了,可是父皇和母后还是不愿意把他接回来。
小时候乳母道他的身份尊贵,那时候他只当是乳母在骗他,哪料后来乳母病逝的时候,拉着他的手递给了他了一枚玉佩让他回京去找自己的父皇母后,看见那枚玉佩的时候,虽然他不懂玉,却也能感受到那块儿玉佩入手温润,是块儿好玉。
那时候他才彻底相信了乳母的说辞,原来他真的是身份尊贵的太子。
哪料千辛万苦回到了京城却是这样的结果。
父皇嫌弃他蠢笨无知,母后原先对他寄予厚望,可是后来却发现他根本是烂泥扶不上墙,也逐渐对他失望,不愿意再对他多言。
他明明是身份尊贵的太子,可是朝野上下都瞧不起他,就连他的生身父母也都瞧不起他。
他不学了,他没有刻苦努力的必要了,他蠢笨无知,比不得他那些素来聪颖的皇弟们,父皇母后根本就是不喜欢他,说不定就希望他会死在外面,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任由他在乡野间颠沛流离。
*
思绪渐渐归拢,太子顾长明坐在军营的大帐中只觉得异常烦心,这些时日来讨伐他的官兵越来越多了,他手下的将士也越来越少,眼看就要无人可用了,况且军中也没有补给物资,天气入秋已经转寒,可是将士还是穿着非常单薄的夏衣,白日还好,到了晚上便更觉寒冷。
且军中的粮草早就不够了,因着传出了打劫的事情,附近来往的人就少了许多,加之陛下下旨开战的事情传开了,渡津府周围更是戒备森严,外面的人根本进不来。
太子军中的将士已经许多日都没有吃饱了,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⑤,千里马如此,将士也是如此。
因为吃不饱的缘故,军中原本骁勇善战的将士在战场上行动缓慢了许多,太子手下伤员惨重,眼下也只是负隅顽抗,迟早都要束手就擒。
想到这里,顾长明就觉得愈发头痛了,可是现在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是死路一条,根本就是无力回天。
他在营帐中一直坐到了天黑,今日迟迟没有听见打仗的声音传来,他微微松了口气,哪料脑海中不过是刚刚浮现了这个念头,营帐外隐约就传来了两军交战的声音,他微微弓起的脊背瞬间就变直了,随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他挺直的脊背再次塌了下来。
没有意义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如今负隅顽抗还有什么意义呢?
结局早已注定,他没有活路了。
下一瞬就有一位小兵急匆匆闯了进来,踉跄着摔进了营帐中,道:“太子,裴大人率兵打进了来了,我们眼看就要撑不住了,殿下您快走吧。”
闻言,顾长明的神情涣散了一些,他看向了那小兵,动作虚弱地摆了摆手,或许是早就猜到既定的结局了,此时他的话语便格外坦然,“无妨,传令下去,三军放弃挣扎投降。”
听闻此话,那小兵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了太子,想要开口劝说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见太子殿下心意已决,那小兵只能咬咬牙如实下去传军令了。
夜色深深,烛火簌簌摇曳,勾勒出顾长明颓废的身影,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战火烧烧的荒郊野外,忽然响起一道凄厉的乌鸦鸣叫声。
那样渗人,不绝如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