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

作品:《春风不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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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把缓缓移动,越靠越近。


    “这个时辰,敌方不敢招摇妄动,应是友方。”


    倘若是在别的地儿便说不准,然而京师之中,沈昌这等谨慎的人,不会冒险张扬。


    “娘子——阿浮——”


    “是既明!”齐光稳了稳背上的人,满脸喜色,高声喊道,“这儿!”


    不多会儿,既明就带着一队人马而来。


    洛怀珠扫过身后那群训练有素,兵甲俱全的人,垂下眼眸,靠在阿浮肩上。


    想必这群人是虎贲卫右厢军的兵士,这么说,云舒来了。


    她闭上眼睛,思索着待会儿怎么配合云舒的反应。


    对方瞧见她这个模样,定会发怒。


    而这场戏,沈昌不可能不知。


    她朝既明招手,在他耳边小声吩咐:“待会儿出去后,先带那个银面护卫去处理伤口。记住,这个护卫和阿浮他们,同时找到了我。沈大郎为了弥补愧疚,勒令对方救不了我就得提头去见……”


    既明沉默点头,挪动身形,走到齐光那边。


    他们又在山中艰难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出了林子。


    “三娘!”


    刚出林子,即墨兰就大步冲了上来,脸色难看。


    火把都遮不住那铁青的容色。


    “舅舅放心,我没事。”洛怀珠示意阿浮放下她,“这都是狼血。”


    即墨兰仔细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裳,的确没有要紧处的破损,才松了一口气。


    一群人围着洛怀珠嘘寒问暖,既明赶紧把银面带下去处理伤口,将人交给一同前来的鬼神医,而后拉着齐光到一边,把方才的话交代下。


    云舒郡主坐在高大的枣红马上,手中马鞭握得死紧,直直盯着洛怀珠。


    此刻天幕已四合,一轮孤月高挂起。


    溶溶月色如雪如霜,自头顶倾洒,布下一片似水光泽。


    有风自密林起,吹得火把摇晃不止,仿佛随时会脱离兵士手中木棍。


    她低垂的眼眸里,火光忽明忽暗闪动。


    “郡主万福金安。”洛怀珠顺着视线看过去,在人群的簇围之中,朝云舒郡主庄重行礼。“多谢郡主不计前嫌,替三娘请来援兵入山林寻人。三娘在此,先行谢过。”


    她行礼毕,抬眸看向对方。


    云舒郡主视线将她从头扫到脚:“前几日刚对洛三娘子刮目相看,没想到今日,你又再次让我认识了你。”


    洛怀珠冲她一笑,温柔且端庄。


    “明明只是个弱质女子,却能有如此胆魄,纵使狼狈亦可称巾帼英雄。”她握着马鞭的手松了松,“你这般女子,我只见过一人。你虽与她不能比,却有几分相同的魄力。”


    洛怀珠煞白嘴唇弯起,莞尔一笑:“三娘的荣幸。”


    云舒郡主冷哼一声:“若不是沈大郎求我,我今日不会救你。不过今日以后,你若是遇到麻烦,尽可来找我。我云舒,也不是那等心胸狭窄之辈。”


    洛怀珠又行一礼:“那便多谢郡主了。”


    好样的,还趁机拉近关系。


    以后再往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云舒郡主深深看了她一眼,藏好自己眼中的关切,拉转马头,朝虎贲卫的指挥使走去,沉声道:“处理好此间事情,便随我一同回枢密院,向张枢密使请罪。”


    东郊安危隶属虎贲卫右厢军辖管,此次出事,少不得要找指挥使的麻烦。


    指挥使也只能闷声吃罪。


    沈妄川站在后头,捏紧拳头看着洛怀珠脸上的血痕。


    他红着眼,冷声问旁边的沈昌:“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场面?”


    沈昌“嘘”了一声,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洛娘子负伤,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事情。看来虎贲卫的守卫,还是松懈了,莫怪郡主动怒。”


    沈妄川冷哼一声,大步前去请罪。


    即墨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病气,却依旧俊美的年轻人,一甩袖子,冷哼道:“阿浮,你家娘子乏了,抱她回去歇息!”


    “是。”阿浮也气着呢,腾一下将人抱起来,直往马车走。


    洛怀珠“欸”了一声,伸出手朝沈妄川的方向捞了两下。


    本来修长嫩白的手背上,满是斑驳细碎的伤痕,瞧得人心下难受不舍。


    沈妄川脚步一动,向前两步,大裘掩盖下的手动了动。


    即墨兰黑着脸挡住,眼神不善地看着他:“阿浮,将你家娘子的手按住,别让她乱动,扯着身上伤口疼。”


    阿浮慌忙用手指按住洛怀珠的手臂:“娘子,你可别乱动了。”


    她怀珠阿姊身体虚弱,身上要紧的伤没有,但是小伤却密密麻麻不知多少。


    太吓人了。


    洛怀珠瞧阿浮脸色透白,显然吓得不轻,便不再妄动,只用眼神看向沈妄川,朝他笑了笑。


    浑浊的火光中,月色清辉给她艳绝的脸笼上一层淡薄的光晕,勾出独特的鲜明轮廓,使其仿若一朵带刺的蔷薇,不小心沾惹了月夜而来的采花贼滴落在花瓣上的血一样。


    沈妄川启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无法开口,只余愧疚之色。


    沈昌静默站在不远处,潜于参差斑驳的黑魆魆树影之间,背手看着。


    直到即墨兰冷着脸哼一声,要甩手而去,才匆忙向前赔罪。


    “此番邀请洛娘子,的确是我们思虑不周……”


    不等沈昌把话说完全,即墨兰就抬手打住:“右仆射不必如此,你们高门大户,权贵人家,我们三娘一介平民,清苦出身,高攀不起。我看令郎的庚帖,我还是明日着人送回贵府比较好。”


    他黛绿的袖摆似一道屏风,阻隔了沈昌那张故作和气的脸。


    洛怀珠闻言,急急撩起窗边绿竹帘子,不满喊道:“舅舅!”


    “你别说话。”即墨兰狠狠甩下袖子,飞起的袖角差点儿拍到沈昌脸上,“他不就是救过你一次,有什么了不起的,救命之恩,多的是报答的办法,你何必非要搭上自己。”


    他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一时间,令听者猜测无数。


    “舅舅!”洛怀珠瞥了一眼满脸不知所以的沈妄川,对即墨兰道,“他还没想起来呢,你别说了。我们回去再说,行不行?”


    即墨兰袖子一扬:“依我看,我们今日就在这里——”


    “唉呀。”洛怀珠见他演上瘾了,也或许是情真意切在宣泄,便扶着脑袋哼唧起来,“我头好疼,胸口也疼,腿